第462章 託孤
“娘娘放心，奴婢會囑咐下去的。”
穆綰棠細聽着她們說話，雖覺得小沈氏過分謹慎了些，但轉念一想，這種時候太過敏感，即便是底下的人惹了禍事，也必定會上升到主子身上來，謹慎些也是應該的。
因為宋淳重病，京兆氣氛壓抑到了極致，就在大臣們聯名上折請洪明帝主持國事的當口，宋潤及時趕了回來。
他一路快馬加鞭跑死了三匹馬，一進城就急匆匆的趕去了東宮。
瞧見床榻上瘦脫了人相的宋淳，宋潤一時不敢相認，遲疑了一瞬才撲上去：“大哥。”
“你回來了。”宋淳明顯神色一松，多日的擔心總算是有了結果。
宋潤緊握着他的手，忙問：“為何會突然病重成這樣？”
宋淳沒有吭聲，看向一旁的宋威，宋威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這才說道：“二叔，我父王是被人所害。”
“是誰？”宋潤立刻追問，他向來是個溫潤的好脾氣，可這會兒卻殺意難忍，只一心想着為兄長報仇。
宋威搖頭：“尚未查清。”
宋淳並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病症源自洪明帝賞賜的那把寶劍，他太清楚自己兒子的脾氣了了，若是知道這個緣由，他一定會做錯事的，自己往後不能再護他，說多了反倒是給他找麻煩。
“兄長放心，我來查。”宋潤給出保證：“太醫怎麼說的？可有說怎麼吃藥如何治？”
宋淳搖搖頭：“不必費心了。”
輕飄飄的五個字，差點把宋潤的眼淚逼出來，他扭頭強忍住情緒，嗓音也沙啞了起來：“大哥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威哥還小，又是孫輩，即無政績，又無軍功，若是越過我們這一輩登基必然麻煩重重，我走了，你不要強扶他上位，一切以大魏安穩為重，莫要鬧出內鬥風波，讓人鑽了空子。”
宋潤看向宋威，點點頭：“好。”
“五弟和沅兒是最佳人選，父皇忌憚五弟，只怕會對他出手，你要保他才是，否則你在軍中獨木難支。”
“嗯，大哥放心，此事我心裏有數。”
宋淳輕輕點頭：“再就是沅兒，他如今是最清白乾凈的，那些人尋不到他政績上的過錯，必然會用他出生那年的讖語說事。”
“我會防備國師的。”
“國師擅讀心術，切記小心。”宋淳累的不行，這幾句話說的差點耗盡他的力氣，宋潤不忍，想讓他歇歇再說話，他不答應，擔心自己這一歇就再難把想說的說完：“等我走了，着人把我庫房裏的那柄寶劍隨葬，切記，你們都不要去接觸，離遠些，再有，便是我書桌上那隻白玉盒子裏的東西，也一併隨葬，其餘的都不必了。”
宋潤忍不住落下淚來，一個好字怎麼也擠不出來，宋威扭開臉，倔強的不想讓人瞧見自己落下的淚。
“威哥是我的獨子，替我好好照顧他，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其他的便算了。”宋淳看向宋威，他曾對這個孩子抱有過很高的期盼，也曾為他達不到自己的預期而憤怒過，但如今，他反倒慶幸這個孩子沒有自己所期待的那麼優秀。
“還有沅兒。”宋淳將目光收回來：“他雖然是我們的兄弟，可這二十幾年，我視他如子，如今也要託付給你了，我私心認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他深得百官之心，民間又有聲望，若有你與五弟的助力，旁人就再無機會了，且他良善，會善待你們的。”
宋潤點點頭：“我與大哥想的一樣。”
宋淳徹底放心了，他也累了，疲倦的連眼皮都撐不住，宋潤忙讓他躺好，讓宋威在身邊好好陪着，隨即趕着進宮。
他離開的匆忙，並未注意到躲在隔斷後面的林氏，宋威一心記掛着宋淳，坐在床榻邊悄悄抹眼淚，也沒注意到隔斷後面的人影。
人都被攆走了，林氏從側門出來時一個人都沒瞧見，滿院寂靜，只能聽見大雪簌簌落下的聲音，她拖着腳步往寢殿走，四下無人時再難壓抑自己內心的情緒，先是一陣大笑，漸漸便哭出了聲，面目猙獰，又哭又笑。
“笑話，笑話！”
她哭笑着咒罵，平坦的路走的踉踉蹌蹌。
抱着一腔春心嫁給一見鍾情心心念念的兒郎，想着夫妻恩愛白首不移，結果夫君厭棄，獨守空房十幾年，硬生生讓她在十幾歲的年紀就守了活寡。
將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兒子身上，想着終有一日母憑子貴，便是沒有男情女愛也有富貴權勢，結果夫君寧可把皇位拱手讓人也不讓她的兒子登基。
她不信宋潤沒有能力扶持宋威登基，不信宋威坐不穩皇位，說到底，還是宋淳不願意。
他歷來偏心，但凡有一分為宋威做打算的心思，就該早早的安排他任職做事，而不是一直用需要讀書歷練的借口把他困在身邊，讓他這個年歲了也沒有機會去證明自己。
一腳踩空跌進庭院裏的積雪中，林氏臉上的眼淚也被凍了個半干，她看自己被積雪下隱藏的枯枝劃破的手，一層層恨意翻湧。
十幾年了，她算什麼？她的孩子又算什麼？
人都快死了，還不願意為自己的親生兒子搏一搏，反倒想要推那個賤人的兒子上位，憑什麼？
林氏實在難以甘心，她看着滴落在積雪中的鮮血，憤怒催發著她的理智，她爬起來，拉起衣袖忍痛擦去自己手上的血。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大魏亂不亂與她何干？屬於她兒子的位置，任何人都不能搶走。
她回去換了衣裳，抬腳就去了景陽宮。
另一邊的宋潤先去太華殿給洪明帝請安，洪明帝見了他，很是動容，抱着他的肩膀拍了好幾下，就在宋潤以為他要與自己聊一聊宋淳的事時，洪明帝開口了。
“國事繁忙，太子病倒后，朕力不從心，你即回來，就先替了太子監國理政吧。”
宋潤詫異，在他的認知里，洪明帝可不是一個記掛國事的人，這種時候會在意國事，只能說明他根本不在乎宋淳的安危。
“兒臣去看過大哥了。”宋潤仍抱有一絲期待，期待他能問問自己宋淳如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