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囑風波4
二
拂曉時分開始落雪。伊媚九點起床時,發現院子裏已經積了二十厘米的雪。白色的粉屑仍不停地從晦暗的空降落。
兩時後趙寬的朋友陳兵會打電話過來——昨的電話里,伊媚要求對方把時間放在十一點前後。這是因為丈夫呂信每都會在十點半帶着狗出門散步一時,他雖然是公司董事長,但因年事已高,一周只去公司兩三次,有重要事公司董事會秘書會來家裏向他報告。然而,看這個氣,丈夫怕是會一直待在家裏。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只要在通話時言語得當就行,也不是多麻煩的事,只是無法打聽被警方逮捕的趙寬以及李芝死亡的具體情況了。當然這麼一來,伊媚不免會有一點兒擔心,但只要之後找個機會讓陳兵再來聯繫就可以了。總之只在電話里短短交談幾句的話,呂信不可能覺察到什麼。
早餐是在十點左右。今早上很冷,所以丈夫叫人把烤麵包、火腿煎蛋和牛奶督了卧室的桌上。報刊跟眼鏡放在一旁,呂信啃着烤麵包,把火腿往嘴裏送,食不甘味。他也不怎麼和面前的伊媚搭話。
“雪下得好大,停不下來了嗎?”呂信嘀咕。
雪持續落在裸露的木蘭花枝上,不斷
增加着厚度。
“可能再下一會兒就停了。”伊媚
。
正當伊媚期待雪停了、丈夫就會穿上鞋出門時,呂信開口道:“十一點十五分公司有個會議,你幫我準備一下。”
想不到這種日子丈夫也要去公司。丈夫能在十一點之前出門當然好,可是所謂的“準備”是指開車送他嗎?伊媚打算拒絕,看了看呂信,卻見他站起身來。
“今腳指頭可能會冷,去年年底不是有人送了一雙厚厚的純毛襪嗎,你去把它拿來。”
“然後呢,你再讓人馬上打電話叫輛
出租車過來。”
呂信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伊媚開車。每次坐伊媚的車都是由她主動提出的,更何況今早又下了這麼大的雪。伊媚吩咐女傭去打電話,語調變得歡快起來。
“這樣的還要去公司啊?”
伊媚在獻殷勤,心情好的時候她會這
么做。
“嗯。”
呂信套上了拿來的新襪子。從褲腿中伸出的腳缺少光澤,白皙而又乾枯。
“接下來是不是會很忙?”
“不,這星期也就去兩三次吧。”
女傭傳達了出租車公司的回應,是因為大雪,車都開出去了,再過三十分鐘應該能回來一輛。看看錶,三十分鐘后的話,就是十點半。開到這裏還要花二十分鐘。
如果這期間陳兵打來電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二十分鐘后伊媚來到客廳,只見呂信身穿西裝,再次打開了看過一遍的報紙。
伊媚保持着一段距離,站在門旁觀看下雪的情景,這時呂信略顯猶豫地對妻子道:“我……”
“什麼?”伊媚就這麼站着回話,這
是她心情不佳時的習慣。
“今我去公司,會順便把速記員的事定下來。公司里有個男的對這方面比較熟悉。”呂信看着伊媚道。
“好啊。”伊媚回答。
伊媚故意答得漠不關心。這也是為了給陳兵打來電話時留個后招,擺出不高心樣子,丈夫有了顧忌,也就不會靠近電話機了。
“要看合同怎麼簽,我也吃不準最後會怎樣,大致是請速記員一周來家三次。可能有時還要給人家做個飯。”
“好啊。要持續很長時間嗎?”
“畢竟寫的是自傳嘛。我想從父母的事開始,一點點回想,一點點敘述。因為是第一次寫,也不知道順不順利,覺着不太順利的話我會放棄的。”
“好不容易寫一次,堅持下去不好嗎
?”
“嗯,怎麼呢,不試一下的話誰也
不準。”
“不過,有時你可以把速記員叫到公司去啊。你的辦公室應該很安靜吧?”
“嗯,話是這麼……”
呂信的回應顯得十分躊躇,他將手伸向臉龐,慢慢地摘下眼鏡,彷彿是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
“……就算是我的辦公室,畢竟是在公司,不能因為這種私事就讓速記員進去,而且我也靜不下心啊。當然,隔三岔五地去一次應該不要緊。”
伊媚常常會因為某件事想到自己和呂信的年齡差。即使差了三十歲,呂信若是長壽,多活一年自己就多老了一歲,前途也會漸漸狹窄。話雖如此,現在他馬上就死也不成。不知為何,伊媚認為再過三年最理想。她總覺得自己的快樂、對未來的設計以及所有利益都貫注在了這三年之鄭
接下來的三年,必須設法讓這個年老的保護者保住生命。為此伊媚打算容忍寫自傳這麼一點兒消遣活動,姑且把它當作一種營養劑。此外,這麼一來,她自己也能享受到獲取自由時間的權利。
“好吧,那就把速記員叫到家裏來。”伊媚精神一振,連聲調也變了。
“一也就兩三個時嘛,不用搞得
興師動眾。”
“要是弄到了傍晚,給人家做個飯什麼的,沒問題。不需要特別的設備嗎?”
“啊,那倒不需要,用現成的書桌就行了。”
呂信的臉色也顯得明朗了。
“什麼時候開始?”
“不準。要等我今和那個男的商量好,聽了對方的回復后再。我這邊也不是很着急。”
出租車到了。
“是嗎?”呂信聽到通知,精神飽滿地“嗨喲”一聲,手撐着椅子站了起來。
伊媚跟着他走到玄關附近,就在這時,身後的電話響了。“沙紀,你來照看一下董事長。”
呂信腳步一頓,多半以為電話是打給他的。伊媚忙稱服裝店好今會打電話過來,她向女傭遞了個眼色,反身回了屋。呂信的腳步聲朝玄關而去。
伊媚拿起聽筒“喂”了一聲。
“是夫人嗎?”是昨那個陳兵的聲
音。
“是。”
“我照您的吩咐,給您打電話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