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給個顧問我噹噹
第402章給個顧問我噹噹
三人一車先去晚宴會場點了個卯,隨後早退回到酒店客房,搞了點啤酒花生米邊吃邊聊。
羅瀟顯然沒有把這次會面只當做是“認識一下”,他隨身帶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坐下之後就打開往外掏東西。
剛進面的時候,這位前面凸了個肚子,後面背了個口袋,形象慘不忍睹。
如今包包現了原型,陳一鳴才知道羅瀟是“有備而來”,掏出來的是一疊一疊的稿子,外觀有新有舊,其中幾疊都翻出了毛邊。
李准一臉無語,湊過去按住羅瀟的手埋怨道,“你別往外掏啦,今天就是認識一下,陳導沒空閑聽你講故事。”
羅瀟置若罔聞,胖手一劃拉就把李准盪了開來,拎出賣相最好的一疊稿子在桌子上攤開,指着上面說道,“陳導,我給你講講整個本子的設定,這是一個末日求生的故事……”
李准顯然是拿自己這位老友無可奈何,有些尷尬地朝着陳一鳴陪笑,後者卻並未留意到,因為他的注意力都在羅瀟那裏。
陳一鳴對這種頂着異樣若無其事的狀態簡直不要太熟悉,前世的他同樣不止一次地這麼干過。
拉投資的時候就得不要臉,想要臉就別出來當導演。
空口白話就讓別人掏出真金白銀支持你,憑什麼?
這也是他後來放棄電影夢想,紮根橫城當工具人導演的原因,說服人掏錢的過程實在是太煎熬了。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羅瀟是習慣成自然還是真的另有目的,但他願意耐心聽他講完。
羅瀟把成摞的稿子一本接一本的講完,估計他自己也知道現在這個場合不太合適,翻得很快講得更快,即便如此也滔滔不絕地講了大半個鐘頭。
終於把最後一本闔上,他停下來開了一瓶礦泉水噸噸噸,視線卻依舊持續地光顧陳一鳴,似乎是想通過後者的表情判斷“推銷”的成果。
陳一鳴倒是沒有在意,他鬆弛地坐在沙發上,垂着頭翹着二郎腿思考着羅瀟的故事。
他設想的是一個“略顯俗套”的災難求生故事,只不過套了一個科幻的殼子。
大抵上就是太陽母親再一次犯病,朝着紅巨星的宿命飛速狂奔,隨着太陽的加速膨脹,原本享壽50億年的地球危在旦夕。
設定上雖然古早,但在科學層面確實能夠自圓其說,現階段的宇宙學並不十分精確,人類連核聚變的門檻都還沒邁過去,自然也沒辦法精準地預測太陽內部的反應平衡。
總之從設定上來說,羅瀟的故事可以算作科幻,而不是瞎想。
事實上他也確實給出了其中的科學推測,某疊稿件里羅列了一大堆的圖、表和公式,據他說是委託天文和物理領域的教授專家模擬推算過的,連留給地球人“自救”的時間都精確到了某月某天。
災難的源頭只是故事背景,陳一鳴更感興趣的,是故事本身。
羅瀟在這裏給出了人類命運的兩種選擇,也就是所謂的“火種”計劃與“移山”計劃。
前者是西方人的應對策略,突擊建造太空飛船,帶着生物DNA樣本和各領域精英到火星避難。
後者是華國人的應對策略,發揚愚公移山的傳統,把珠穆朗瑪峰打造成一個自帶動力的小行星,帶着半數華國人一起去火星。
這裏為了自圓其說,羅瀟給人類開了個小掛,那就是火星科考基地,那裏已經建設的有模有樣,不僅發展到了一定規模,而且具備自循環能力。
當然火星篇已經是續集情節了,僅就羅瀟正在張羅的《移山1》來說,逃生的目的地火星同樣只是故事背景。
《移山1》的主線劇情,就是確認災難、逃生決策、意見對立、社會動蕩直至計劃確定的全過程,2個多小時的容量,大半時間在打嘴炮。
思考至此,陳一鳴抬頭看向羅瀟,開口問道,“設想十分宏大,筆觸過分寫實,這個彎兒轉得可是不小,你現在的這版劇本,特效數量很克制,是大幅做過減法的吧?”
羅瀟面帶苦澀地點了點頭,“陳導是行家,瞞不過您的慧眼”,他從半滿的背包里翻翻找找,又掏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
拿到桌子上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用鉛筆勾勒出簡單的輪廓,遠景是高聳入雲的山峰,近景是兩個扣着面罩矇著頭臉的人,看身形是一男一女。
畫風很漫畫,寥寥幾筆動感線,加上前景人物的姿態,就清晰交待了大地的震感。
羅瀟悵然道,“最早的故事情節聚焦於珠峰號發射的前一天,標準的公路片結構,但是預算一砍再砍,特效刪了又刪,結果還是拍不下來,我只能把劇本改成現在的樣子。”
顯然,羅瀟的本意還是想製作一部視覺優先的硬科幻電影,無奈囊中羞澀無米下炊,客觀條件逼着他只能考慮替代方案,改走軟科幻路線。
陳一鳴拿過那個文件夾,翻到第一頁從頭開始看。
羅瀟的動畫本職搞的不錯,分鏡稿直接能當漫畫來看,一整本翻下來就是一部末日求生漫畫。
原始劇本中,災難來臨下的各種衝突和命運同樣退化為背景板,通過兄妹主角串聯起來,宛如一軸清明上河圖式的社會畫卷。
兄妹倆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裏經歷了各色人等,有坦然看開的老人,有自暴自棄的青年,有無能狂怒的中年,有掙扎哀告的母親,有冷酷理智的精英,有矢志不移的勇者……
極端命運下的種種不一樣的表現,反映了末日背景下劇烈衝突彼此對立的思想與觀念,從這個角度看來,羅瀟構思了一個頗有深度的科幻故事。
穿插其間的,則是地球末日下的諸般災難奇觀,以及人類為了求生創造出來的種種工業奇迹,都說人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除了數學題。
羅瀟的本子則試圖說明,把人逼急了,數學題也做得出來。
絕境下的求生意志,讓人類爆發出了超凡的創造力,羅瀟給故事裏的華國人開了大掛,短短几十年的“窗口期”,科技水平連連跳級,讓神話版的移山計劃最終成為可能。
科技升級下的社會形態,也讓兄妹倆“一日萬里”的運動軌跡順理成章起來,各種未來感十足的交通工具、通信設施、求生設備,讓整個劇本的科幻色彩格外濃厚。
這個本子,才稱得上是一部科幻工業電影,閹割過的新版本,只能算是披着科幻皮的劇情片。
陳一鳴饒有興味地看向羅瀟,“羅導,你的工作成果告訴我,你很自信,也很堅持,我相信你今天把這麼多資料背過來,應該不是讓我提意見的,我覺得就算我主動提了,伱多半也不會聽。
那麼問題來了,你把這些講給我聽,是希望達成何種目的呢。先說好,鉑爵的投資業務不歸我管,我本人也從來不摻和影視投資事務,這方面幫不到你。”
陳一鳴的話說完,羅瀟還沒表現出什麼反應,打橫陪坐的李准先急了。
他連連朝羅瀟使眼色,見對方無動於衷,乾脆直接湊到那一大坨耳邊低聲道,“老羅你可別犯老毛病,陳導已經幫了大忙了,你那個想法真的不合適,提都不要提。”
李准雖然降低了音量,但明擺着是說給兩個人聽的,不管能不能阻止羅瀟的“冒昧之舉”,都可以幫老友墊話暖場緩解尷尬。
是個好捧哏!
果然以羅瀟的為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機會,李準的勸阻好比兩人的體型對比,螳臂當車而已。
羅瀟前傾身體眼神誠摯地說道,“陳導,你我之間素昧平生初次見面,你願意花費寶貴的休息時間聽我長篇大論地講故事,那我就舔着臉默認你對這個項目感興趣。
既然是你情我願雙向奔赴,我也就不嫌冒昧直接提要求。
我想邀請您擔任《移山》項目的總策劃和首席編劇,醜話說在前頭,兩個職位都是挂名,我堅持自己對項目的主導權。
我能給出的籌碼並不多,多了我說了也不算,除了合理水平的策劃費與編劇費之外,我本人在項目里的固定分紅和所有酬勞,也都將作為對你的補償。
我知道這些錢根本不足以讓您搭上自己的聲譽,給我這個新手導演做背書,但我只有這麼多,傾我所有代表了我的誠意。
坦白講,我就是打算借您的虎威,湊夠投資還《移山》以本來面目,她是我十幾年的心血,我的寶貴閨女,我不捨得讓她委委屈屈地出門子。”
別的大忽悠都是越說越慷慨激昂,羅瀟卻是截然相反,越往下說底氣越是不足,說到最後已經是喃喃自語,頭也越垂越低,一副靜候死刑判決的模樣。
明擺着,他自己完全沒抱希望,把話講完不過是盡人事而已。
羅瀟委頓在沙發里無聲無息,陳一鳴似笑非笑地沉默不語,李准像是網球比賽的觀眾一樣,左看看右瞅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後還是他最沉不住氣,期期艾艾地對陳一鳴說道,“陳導,你別聽羅瀟信口開河,他其實非常崇拜你,一直說你是華國當下排第一的劇作家。
他巴不得你能給他提建議呢,你怎麼說,他怎麼改,妥妥的。老羅你說句話撒,你不是一直自詡為鳴門弟子的嘛?”
李准終究還是希望老友的項目能夠有轉機,因此變着法子爭取讓陳一鳴答應下來。
可惜他的努力不過是太監的焦急,正主無動於衷全無反應,彷彿已經徹底放棄了。
過了半響,羅瀟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把攤在茶几上的稿件歸攏在一起,把大包拉過來開始往裏塞。
“陳導,您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該得隴望蜀,十分抱歉……”
陳一鳴打斷了他的吟唱,“總策劃和首席編劇我可不敢當,我的名頭沒那麼值錢,給個顧問我噹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