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刺殺行動
德森哭喪着臉,雙手合十,頷首垂眸,小聲答道:“說來慚愧,小僧和德林奉師命前往靈山邀請靈山四傑,走了一半路程,師弟突發疾病,上吐下瀉,幾度昏厥,病情十分嚴重,請當地郎中看了不見好。偶然聽說江湖名醫三陽子在蟠龍鎮,便私自決定帶師弟去找他看病,順便向他討副治療心絞痛的葯,這半年來師傅心口時有不適,小僧擔心他會發病。可是這樣一來把邀請靈山四傑的事情給耽擱了,也耽誤了行程,所以昨日小僧放下師弟,帶了葯馬不停蹄趕回來,沒想到師傅已經發病。好在文將軍平安無事,阿彌陀佛。”
德森這一席話解答了所有疑問。曹參軍長長舒出一口氣,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看來十三狼刺殺一事是一場虛驚了。
瞭然方丈生病早有預兆,與殺手無關。德森、德林去邀請靈山四傑的途中出了意外,未及送達邀約,好在大家都平安無事。
現下文將軍在洪福寺的行程已經過大半,最危險的時段已經平安度過,毗盧閣平日裏等閑之人不得進入,此時此刻更是護衛眾多,戒備森嚴。
毗盧閣本來就不大,殺手要想靠近毗盧閣絕沒有可能,更別說接近文將軍了!
現在有了德森法師貼身護衛,等於又加了一道保險。
想到這一切,曹參軍心頭一松,緊鎖了多日的眉頭終於舒展,步履也變得輕快,將一干護衛全部擋在了毗盧閣門外,只留下了兩名親兵隨着文清宴和文心蘭進入閣內。
毗盧閣內供奉着毗盧佛、文殊和普賢三位菩薩。文清宴帶着文心蘭按照程序十分虔誠地上香拜佛,祈求菩薩保佑邊境安寧,百姓安康,家人幸福。
禮拜畢,首座道遠照例請文清宴上佛照台用茶小憩。
佛照台是建在山頂的一座高台,三面懸崖,砌了優雅的漢白玉欄杆。中間一座飛檐雙層八角亭,名“虔心亭”,內設一張精美的根雕茶台。監寺早已安排了兩名茶僧備好了洪福寺有名的雲霧禪茶和素食點心。
文清宴和文心蘭就坐,道遠和道承作陪。一名琴僧叮叮咚咚彈奏起了古琴,悠揚的琴聲一股石上清泉般緩緩流入心田,是那種自然的清涼、澄澈、明靜,頃刻間盪盡心裏所有的雜念。而後是一陣簫鳴,恍如仙樂飄來人間,漫卷漫舒,營造出空靈悠遠的意境,彷彿天地萬物都熔在這一份亦真亦幻的禪境中。
文心蘭喝了一杯茶,便起身走到欄杆邊看風景。
遠處,群山連綿,奇峰兀立,蒼翠峭拔,雲遮霧繞,如詩如畫,令人心曠神怡。
文心蘭深吸一口氣,忽然想到了那位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神秘的“小英姐”,心道,要是她也在這兒一起玩,該有多好啊!
“她在幹嘛?”一名親兵忽然驚聲道。
眾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百步外的般若橋下,一位頭髮蒼白的老奶奶正掛在陡峭的崖壁上,她的一隻手似乎抓着一支青藤,雙腳亂蹬,身體不住晃蕩。她好像是要沿着藤蔓往下爬,腳下是萬丈深淵,稍不留神,後果不堪設想。
奇怪的人,奇怪的舉動,頓時吸引了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文心蘭第一個跑到最近的欄杆處觀望,就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文清宴也禁不住好奇心走到欄杆邊極目遠望,其他人紛紛跟了過去。德森立刻搶到了文清宴身邊,一手扶在欄杆上,一手阻止他人靠近。
“她怎麼上這來的?三道關卡都白設了嗎?守山的弟子去哪兒了?”監寺道承一臉不悅,立刻吩咐一名僧人道,“你快去,趕緊趕她下山!香客怎麼可以去到那裏!”
文清宴插話道:“你去的時候小心說話,別嚇着老人家,掉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德森眼力好,指着長在崖壁間的一顆桉樹道:“好大的靈芝!是千年靈芝吧。我看見了,她是想下去摘靈芝。”
一聽說有千年靈芝,眾人一個個延頸企踵憑欄遠眺,便連兩名樂僧也棄了樂器上前湊熱鬧。
桉樹樹蔭下確有東西閃着亮光,呈扇形,約有摺扇般大小,四周成金黃色,中間呈紅棕色,閃閃發光。
有人嗤道:“這麼大年紀了,還老不正經,簡直要錢不要命!”
此時,老奶奶已爬到距桉樹三尺遠的位置,可藤蔓似乎有點不着力了,忽然斷裂,老人的身體頓時下滑,好在她手腳利索,抓住了一株松枝,整個人便懸挂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遠觀的眾人莫不心頭一緊,為老人捏一把汗,全都俯身在欄杆上睜大了眼睛盯着她看,不少人驚叫出聲。文心蘭大聲喊道:“老奶奶,別動啦,危險!”
但兩處相距約百多步,老人家似乎並沒有聽見。文清宴焦急道:“道遠法師,趕緊叫人過去救人!”
道遠道:“已經派人過去了,他們會救她的。這個時間大戒堂里沒人的。”
道承斥道:“活該!誰讓她擅闖大戒堂!”
文清宴道:“話不能這麼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道承一臉羞愧,道:“慚愧!將軍說的是。是貧僧小氣了,阿彌陀佛。”
且說小隱和紅狼在大戒堂的佛像后苦守了一夜,終於熬到天亮。不久,來了兩名居士,一人扛着掃帚四下里打掃衛生,另一人則用抹布擦拭佛像、香案等物品。兩人打掃了近一個時辰才完工離去。此後便再也無人進來。
紅狼豎耳諦聽了一會,對小隱道:“你待在這兒,我出去看看。”
小隱道:“我也去吧,這樣子躲着我好難受。”
紅狼搖頭道:“不行,再難受也得忍着。萬一被人發現便前功盡棄啦。你老實待着,千萬別出來。”
說完,跳入大殿內,轉眼便不見了。
小隱想跟着去,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住了。豈料,一等便是一個多時辰。小隱等得腹中飢餓,正昏昏欲睡,耳邊突然響起了紅狼的聲音:“書獃子,快醒醒,輪到我們出場了!”
小隱驚跳起來,擦擦眼睛,見紅狼正在佛像下面沖他招手呢,忙跳了下去。
紅狼道:“跟我來!”
小隱緊跟在了她的身後,追問道:“行動開始了嗎?我們的任務是什麼?”
紅狼不答,只是一個勁往前急走,不一會來到了般若橋頭。般若橋約五丈長,一丈寬,假設在兩座懸崖之間。靠大戒堂這邊的崖上長滿了松柏和一人多高的荊棘。對面是毗盧閣和佛照台,崖邊修葺了齊整大方的石欄杆。
紅狼沿崖邊向前走了一小段,不時扒開荊棘朝對岸窺伺,最後停了下來,招呼小隱席地而坐。
小隱一直被蒙得稀里糊塗,心中憋得難受,再次追問:“紅姐,現在還不能說嗎?”
紅狼微笑道:“可以了。你的任務就是守在這裏幫我站崗。首先盡量不要讓人發現,其次萬一被發現了,想辦法幫我拖延時間。”
小隱訝然道:“這就是我參加出獵要完成的任務?那……紅姐你呢?”
紅姐指指懸崖道:“我的任務在下面,待會我會下去做。其實,我的任務和你一樣簡單。現在呢,多看多記,少說不問。等行動結束了,一切自然揭曉。”
“那下面是懸崖啊,你去做什麼?”
“多看多記,少說不問!”
小隱還想再問,紅狼“噓”了一聲,閉目養神,不再搭理他。
不久,對面的佛照台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紅狼彷彿得到了信號,立刻起身,對小隱打了個手勢,然後扒開荊棘慢慢往懸崖下爬。
小隱抑制不住好奇心,小心地鑽進荊棘叢,透過縫隙朝佛照台窺探。遠遠望見虔心亭內有四人坐着飲茶,兩名樂僧在奏琴簫。亭外肅立着五六人,有僧人,有隨從,還有兩名身着軍服全副武裝的護衛。
好傢夥,派頭不小。看來飲茶者中必有達官貴人。是文清宴嗎?
背朝欄杆的是兩名僧人,坐在僧人對面的兩人卻是背向著他,看不見面容。其中一人身穿官服,腰桿挺得筆直,大馬金刀,舉手投足盡顯霸氣。坐在他身旁的是個女孩,身影十分熟悉,難道是文心蘭?
文心蘭,文清宴?
兩人都姓文,不會這麼巧吧?
小隱忽然有點激動,文心蘭是文清宴的女兒?那麼這位氣派十足的官員十有八九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將軍文清宴!
哎喲,不妙!
紅狼聽到樂聲便開始行動,既然文清宴在場,自然是針對文清宴的。他一直最擔心的猜測一下子得到了證實。
但是,他們會怎麼下手呢?
他朝崖下一看,只見紅狼一手抓着一根藤蔓,整個身體掛在崖壁上晃來晃去,另一隻手在空中揮舞,兩隻腳亂踢亂蹬。
小隱大為驚奇,玩得什麼把戲?她要幹嘛?
他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對面高台上的人顯然注意到了紅狼,紛紛跑到欄杆邊朝這邊張望,指指點點,有人還高聲喊話,似在叫她小心別動什麼的,提醒她危險。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憑空掛在峭壁上晃蕩,隨時有下墜的危險,無論誰見了都會動惻隱之心,忍不住要湊近看看,要想辦法幫助老人家脫險。
紅狼突然一鬆手,身體瞬間下滑,但她隨即抓緊了藤蔓,只是身體懸挂在空中,不住晃蕩,搖搖欲墜。
氣氛更加緊張。對面不少人發出了驚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邊,情不自禁地扶住欄杆用力將身體前傾,彷彿這樣就與老奶奶靠近了點。
他們每個人的腦子裏一定在儘力想辦法如何為老奶奶助力,幫她脫險!
小隱忽然明白了,紅狼這麼做的目的是要吸引對面人的注意力,把他們引到欄杆這邊來。
她做到了!
然後呢?
下一步暗藏在某處的殺手就該行動了。
他會怎麼下手?
他又躲在哪裏?
能進入佛照台的人肯定是文清宴最親近最信得過的人,包括幾位僧人,其中必定不乏高手。即便其中藏有心懷不軌者,在這種情況下,得手的幾率極小極小。而且,得手后脫身的可能性等於零。
這無異於強獵,高明的十三狼殺手精心準備了那麼久,絕不可能選用這種低效無能的笨辦法。
難道殺手隱藏在欄杆下?
由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文清宴整個人緊貼在欄杆上,倘若此時有人從欄杆下發動突襲,幾乎肯定可以成功,而且藉助崖壁上突起的樹木,襲擊者脫身的可能性也是極大。
然而,靠近欄杆的一段崖壁經過修葺,平整光滑,再往下也長有不少樹,但最近的也在一丈開外,欄杆下根本無處藏身,目測也沒有發現任何隱藏的殺手。
小隱心念電轉,頭腦里閃過一個又一個方案,可一時之間又哪裏想得清楚。
然而下一刻,變生肘腋,他親眼目睹了他最不想看見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