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曼
小曼站在房門口,有點害羞,臉紅紅的,低垂了頭擺弄衣角,身體微微晃動。
小隱愣在當場,懷裏像揣了十五隻兔子,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相對而立,傻站了半天,門外傳來了店小二的聲音:“客官,酒菜來啦!”
彷彿來了大救星,兩人同時搶上前開門,只見店小二提了個大食盒進來,放在靠牆的小方桌前。從中端出四菜一湯,一壺酒和兩套餐具,正好擺滿一桌。
店小二進來打攪了一下,幫了大忙,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算是消散了。小曼立刻忙了起來,抹桌抹凳,把杯盤拾掇整齊,恭請小隱入座,將杯子斟滿酒,然後規規矩矩地退到一旁側立隨侍。
她原是個性格開朗、口齒伶俐的姑娘,平時與小隱相見,常愛開個玩笑,可這回與小隱獨處一室,突然變得十分靦腆,低眉垂眼,面紅耳熱,一句話也不說。
小隱端起酒杯卻喝不下去。他很不習慣有人站在旁邊看着他吃飯,雖然他寓所里一直有鍾姨在照料,但他從來不講究尊卑,從不把鍾姨當作低人一等的下人,兩人情同骨肉,勝似家人。
此前小曼一直挺開朗的,天祿有好東西都由她轉交給小隱,兩人相見時常常插科打諢,有趣得緊。這回跟了天祿出來,人變了,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什麼話都不說,無趣得很。
看着杯中酒,忽然有了主意,指着對面的椅子對小曼道:“小曼,你坐下來陪我吃吧。”
小曼不無惶恐地躬腰道:“不敢不敢。尊卑有別,奴婢豈可與主人同桌。”
小隱把臉一沉,不悅道:“你不是我的侍女,我也不是你的主人。天祿讓你聽我的,你坐下,喝酒!我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
小曼不敢違拗,在凳子上側身坐下,見小隱伸手替她倒酒,忙又站起來托住了他的手,“不敢不敢”,接過酒壺給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滿了一杯。
小隱向她舉杯道:“來,感謝你這幾年來一路照顧,我們干一杯!”
他一飲而盡,把空杯對着小曼,眼睛盯着她,意思自然是她必須幹完杯中酒。
小曼似乎有點緊張,端杯子的手微微顫動,顫聲道:“小曼從來沒碰過酒,奴婢……”
小隱會心地一笑,晃一晃空杯,道:“你別奴婢奴婢的,咱倆什麼關係呀。凡事都有第一次,今晚你這第一次我要了!”
這話說得有點曖昧,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曼耳根發燒,心一慌,手裏的酒杯竟然滑脫,一杯酒全灑在了衣裙上。
她慌亂地抓起酒杯,起身拍打衣裙,忙不迭地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奴婢失禮,對不起!”
小隱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道:“一杯酒而已,至於那麼緊張嗎?來來來,我再陪一杯。”
將酒杯斟滿擱在她面前,道:“剛才那杯酒灑了,要罰三杯,再來!”
小曼不敢推卻,倒滿酒杯,一手輕推帽裙,一仰脖子灌了下去,隨即大聲咳嗽起來,忙用手捂住嘴。
小隱喝盡杯中酒,端起酒壺把兩杯倒滿,笑道:“你這勞什子帷帽睡覺也要帶着嗎?來,繼續!”
說著,“叮”地碰了一下她的杯子,一飲而盡,隨即又端起了酒壺。
小曼只得攢眉蹙額又仰脖子灌了下去,這回動作有點猛,扣在頭上的帷帽往後脫落,掉在地上,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彎腰去撿,卻被小隱喝止:“別撿了,這裏又沒別人。現在才像喝酒的樣子。坐!”
小曼只得重新坐下,靦腆腆地垂下頭擺弄手中的酒杯,不敢正視小隱。
小曼露出真容,清純甜美,皮膚白皙,身材略瘦但洋溢着青春氣息。兩杯酒下肚,臉現紅暈,如仙桃般嬌艷欲滴,令人怦然心動。
小隱的確有點心動,柔聲道:“吃點菜吧。”動手夾了兩片鹵牛肉放到她碗裏。
小曼抬手想推辭,但手指碰到小隱的手,觸電般縮了回來,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道:“小主……奴婢……”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吃吧,吃吧!”小隱自己先開吃了。
過了一會,小曼也動了筷,只是嚼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發出響聲來。漸漸地,眼花耳熱,全身發燒,夾菜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一壺酒很快喝完,小隱又讓店小二送上來一壺。見小曼頭昏腦熱,醉態已顯,又接連勸她喝下了三杯酒。小曼慢慢開始放鬆,膽子也越來越大,敢對他的話作出直接回應了,最後一回高舉酒杯與他碰杯,大喊:“干!”隨後便趴在桌子上頭枕胳膊昏昏欲睡。
過了一會,忽然呼吸急促,喉嚨作響,猛然張嘴,“哇”地吐了一大口,穢物四濺,桌上、衣服上到處都是,但她暈暈的,頭重得抬不起來,旋即繼續趴桌昏睡。
房間裏瀰漫著酒菜、穢物的酸臭味,令人作嘔。小隱原想叫店小二進來收拾,可看見小曼醉的不省人事滿身污跡的狼狽相,總覺得老大不妥,又想到隔壁叫天祿過來幫忙,卻想到她撂下的那句狠話,擔心她來真的,只得作罷。
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心神不寧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遲疑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走到她身前,一手挽住她的頸部,一手托住她的雙腿,將她慢慢抱起,她的頭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肩頭。
第一次如此貼近一個女孩的身體,令他心神激蕩,呼吸急促。抱着她緩緩走到床前,輕輕放倒在床上。
她臉上的紅暈顯得更鮮艷了,而且蔓延到頸項,紅唇微張,嘴角掛着一絲甜美的微笑,胸口微微起伏,好似在做夢。
小隱呆看了一會,注意到她衣裙上沾滿嘔吐物,不忍心讓她這樣子睡覺,便想着要幫她脫去外衫。
這是他第一次解女孩的衣裙,小曼又不配合,摸索半天,手忙腳亂,終於將臟衣裙脫下,已累的滿頭大汗。
去了衣裙,露出了雪白的手腳,少女特有的溫馨、甘美的體香散發開來,微側的身軀勾勒出誘人的曲線,真是嬌羞花解語,溫柔玉有香。
這充滿誘惑的一幕令未經人事的小隱口乾舌燥,心頭撞鹿。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強壓心頭的躁動。
控制自己的慾望和衝動是一個殺手必備的素質。
小隱讀過很多很多書,雖然武學、醫學佔了大多數,但也讀過不少言情小說,書中撩人心弦的男歡女愛自然令血氣方剛的少年春意萌動,躁動難安,心中充滿對浪漫純真的愛情的嚮往。
他堅信世上有真愛,渴望真愛,堅定地認為,自己的第一次只能獻給自己追求的真愛。
他拉過疊在床里壁的被子,輕輕蓋住小曼的身體。不知怎麼回事,小曼忽地抬起上半身,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口,呢喃道:“小主,你要了我……要了我……”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和撩人心弦的聲音頓時令小隱頭腦一片空白。
“你要了我……快要我……我要回恨天宮……我不想死……”
喃喃細語在繼續,但最後一句猶如往小隱頭上澆了一盆冷水,滅了心頭火,涼了躁動身。
這是天祿法王給她的命令,是她必須完成的任務!
他堅定地搬開她的雙臂,慢慢讓她躺了下去,替她蓋好了被子。隨即離開床頭,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了窗戶。
清涼的夜風撲面而來,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頓時頭腦清醒了很多,心也跟着靜下來了。
夜深人靜,燈火闌珊。窗外,一輪明月高懸,一片一片的清輝,柔和地灑落下來,灑在鱗次櫛比的屋頂,灑在聳入夜空的古塔,灑在藤葛垂垂的牆頭。青石鋪就的街路上空蕩蕩的,任憑月光漫照,泛出點點銀光。
距離古塔不遠的一處宅院忽然亮起了燈,在夜色中顯得特別扎眼,院內院外影影綽綽站着不少人,人影中不時有白光閃現,顯然是他們手中兵刃的反光。
宅院已經被人包圍,籠罩在劍拔弩張的恐怖氛圍中。
宅院中住着誰?圍攻者是什麼人?
小隱瞪大眼睛注視着遠處小院的動靜,正自納悶,猛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小鎮的寂靜。轉瞬間,樓下的街道一人一騎飛馳而過。
狼首面具,長發飄飄,身形秀美……
小隱盯着那人遠去的背影,腦海中閃現出剛剛捕捉到的騎手的印象,一個熟悉的人躍然浮現。
青青!
他心頭一震,不假思索躍出窗外,跳落街上,拔腳狂追。
青青突然現身,而且來得那麼急,必有大事發生,他必須追上去探個究竟。
十三狼出獵通常以小組為單位,集體行動,如今她單獨出現,未見其他同伴,不禁令他心裏充滿擔憂。
青青性格倔強,對當年自家滅門慘案一直耿耿於懷,一有機會便四處打探,鍥而不捨地找尋真相,如今已經發展到了不顧一切不惜代價的程度。一旦被天君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這正是小隱所擔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