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體育生

X023年5月6日，B組2班，環形階梯教室。

魏亮的話直接讓林異打了一個冷顫。

正當他警惕地審視魏亮的時候，卻見那廝湊了上來，悄悄地附耳說道：“老林，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7，你是不是098啊？”

“啊？”林異嘴角抽動了一下，心說你這個傢伙別嚇死我啊，差點以為你人不對勁了。

“是啊。”他點了點頭，問道，“有什麼說法嗎？”

魏亮拉了拉帽檐，壓低了聲音道：“當然有說法了！你別忘記了咱倆是一夥的呀！”

“現在呢，你知道我的學號，我又知道你的學號，這樣一來，關鍵時候我們就可以互相提醒對方了！”

“喔？什麼意思？”林異問道。

魏亮道：“伱可不知道這個學校到底有多詭異……”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老林，我告訴你，要是在這個校區里待久了……腦子會變得不正常！”

“像什麼記憶力變差，思維變亂什麼的。”

魏亮談起了他上一次來這裏的經驗，大學生活體驗一共七天，但是從第六天開始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有些犯迷糊了，神智也有些不清，很多時候記東西也不住。

那種感覺最直觀的感受，就像是一晚上通宵獎勵了自己太多次，然後第二天繼續一樣。

如果不是他用便簽記下了一些關鍵的信息，真的會在校區里迷路。

“我感覺這可能和這裏的地理環境有關係，天天都有異常天氣，雨霧裏多少沾點山裏的瘴氣，待久了對人體不好。”

林異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他也感覺自己的思維似乎出現了一點問題，有一種兩個同心但不同形狀的凸輪在一起運轉一樣，思想和認知，彷彿出現了一絲縫隙……

他於是不解道：“那這和學生證有什麼關係嗎？”

魏亮搖了搖頭，撇嘴道：“這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些深山老林里經常有什麼鬼打牆之類的傳說，可能學生證就是護身符之類的東西吧？”

魏亮又神神叨叨地開始說一些離奇的傳聞，林異扶着額頭，忽然有些希望是田不凡坐在自己的身邊。

如果是田不凡的話，現在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整理線索，然後從已知的這些守則里開始推斷這個“生存遊戲”的玩法。

至於魏亮……

這個騷包正在期待發到手裏的學生證是什麼開過光的法器。

「不知道田公子他們怎麼樣了……」

「韋山和蒯蒯的狀態，真的很讓人操心。」

「還有毛子……」

毛飛揚回到了樓梯間，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他現在是林異最擔心的人。

畢竟那個樓梯間太不正常了，還有那種像斐波那契數列一樣的樓梯。

林異回憶着他們從進入校區到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忽然發現他們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居然只是才從校門口走到了教學樓！

這種路程，放在任何一個校區都是十分炸裂的。

而且，林異忽然意識到，從進入校門到現在，他們所見到的只有路燈以及教學樓。

那麼長的一段路程里，居然只有一座教學樓？

林異眯起了眼睛。

迷霧之下的校區彷彿是一片無盡的海洋，路燈是漂浮在海洋里的燈塔，而教學樓則是唯一的避風港。

雖然是避風港，但這個教學樓也談不上絕對安全，充其量只能夠算是在不正常的範疇里加上了一層安全鎖，讓濃霧無法進入教學樓里，也讓濃霧裏那些未知的東西進不來。

「對了，教學樓還有教學樓的守則！」林異眼睛一亮，趕緊取出了班主任給他的那本小冊子，然後慢慢地翻閱了起來。

“【教學樓守則】”

“本校區尚處於體驗階段，所以沒有年級劃分，請認準您的班級，並跟隨本守則的指引抵達對應的教室。”

“1、教學樓一共有三棟，分別為A棟、B棟、C棟，每棟四層，每層有三個班級，從低到高分別為A組1班、A組2班……A組12班。”

“棟與棟之間每層都有橫橋連接，可步行抵達。”

“2、教學樓有且僅有四層、沒有地下室、沒有電梯，更沒有D棟，如不慎發現除教學樓四層以外的區域，禁止前往。”

“如果有任何人邀請您前往以上區域，請拒絕，如果無法拒絕，請向距離您最近的體育生、體育老師求助，必要時刻，可以尋求保安的幫助。”

“警惕任何出現以上舉動的人，他們不再是您認識的人了。”

“3、教學樓在體驗期間全時段開放，且每天18:00到次日7:00之間，所有的燈都會開啟，禁止進入該時間段內沒有亮燈的區域（包括上廁所）。”

“4、教學樓內不會出現除學生、老師以及巡邏保安之外的人，如果遇到不屬於以上類別的人，請在第一時間返回您的教室，途中不要理會任何事情，哪怕是老師在叫您。”

“5、晚自習時間在18:00之後，但本校並不強制學生參與晚自習，除非當前時間已經超過21:00。”

“21:00之後，禁止離開教室，請自習到次日7:40，您可以瀏覽任何書籍，但是切記不！要！在！教！室！中！睡覺！（最後這句話加粗標有下劃線並且標有大量醒目的感嘆號）。”

“在此期間，如果您看到窗外有異常情況或者門外有人喊你，請無視之。”

“6、理論上，教室的供電不會停止，所以燈光不會熄滅，如果出現燈閃的情況，請在燈熄滅之前蹲下身子，抓緊課桌的桌腿，並在心中反覆提醒自己兩件事情：一、您的名字以及學生證編號；二、您正在教學樓的教室里進行自習而不是在宿舍中睡覺。”

“7、如果您違反了以上任意規則，請想辦法在最快的時間內尋求班主任的幫助，並告知詳情，然後無條件信任並遵守班主任吩咐的要求。”

“只要您遵守教學樓守則，教學樓將成為您在校期間最值得信賴的庇護所，祝您學習愉快，出入平安。”

規則不多，但林異第一遍還沒看完，他的背後已經開始涔涔地鑽出寒氣了。

他無比嚴肅地盯着第二條守則：教學樓有且僅有四層、沒有地下室、沒有電梯，更沒有D棟，如不慎發現除教學樓四層以外的區域，禁止前往。

又回想起一開始看到這棟教學樓時的畫面……

巨大的教學樓猶如山嶽一樣聳入漆黑而壓抑的天空，樓中層次模糊但燈火通明，像一根豎立在黑夜中的火把。

肉眼可見的就有七層！

然後，他們還遵循告示牌進入了地下室！

可是，教學樓根本沒有地下室啊，那他們進入的什麼地方？

毛飛揚現在還樓梯間裏呢！

他努力地回憶着進入樓梯間再出來時的場景……

一樓進……

往樓下趕了有二十多分鐘……

然後推門出來……

然後，門外的場景還是一樓！

「難道只是進去了再出來？」

「那樓梯間的門怎麼變成了教室入口了？」

「難道問題出在了樓梯呢？」

他陷入了懷疑。

就在他不斷回憶思考，糾結於過去的時候，一股疲累感又從他的體內緩緩升起，然後瘋狂地侵蝕着他的意志。

他感覺環形教室變得扭曲了起來……

他感覺教學樓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老林！老林！”

魏亮按在林異的肩膀上，用力地搖晃着他。

“別睡著了，自習室里是不允許睡覺的！”

林異被搖醒了，那種虛弱疲憊的感覺也被晃散了。

「我剛才……怎麼回事？」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引導他進行某種思考，這種引導順滑無比，就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等他有反應的時候，只能夠感覺到一種由心而生的虛弱感，在他有所警覺的時候，魏亮已經把他晃醒了。

他看向魏亮，疑惑道：“我剛剛的樣子像睡著了嗎？”

“離徹底睡着就差一個枕頭了。”

“……”林異嘴巴微張，“啊這……？”

他自我感覺明明應該是陷入了思考呀，撐死也就是有些頭暈，但在魏亮看來卻是快睡著了？

就在這個時候，林異忽然察覺到光線有些昏暗，不知道哪裏來的影子遮掉了部分燈光。

他抬頭向上看，下一刻，他就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他的腳掌心裏躥了上來，穿透腿骨，掠過脊柱，一直衝入他的天靈蓋，然後透了出去！

只見他與魏亮的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圍滿了人。

這些同學像方尖碑一樣密密麻麻地插在他們周圍的椅子上，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

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對上了他們俯視下來的目光。

所有圍過來的同學臉上都眯眼笑着，每個人嘴角彎起的弧度都一樣，明明是不同的長相不同的體型，但立在那邊的時候就彷彿是無數塊雕刻着人臉的墓碑在注視着他一樣。

昏暗的光線下，林異依然能夠清晰地看到這些人營養不良似的蠟白的臉。

見林異恢復了清醒，他們也沒有說什麼話，只是挪動着有些僵硬的步子，緩緩地四散了去，陸續回到了各自的坐席上。

但仍有一些同學，重新坐好之後還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異。

林異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20：13。

看來從他看完學生守則開始，已經思考了一會兒了，可是……

「他們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況且，這麼多人匯聚到自己的身邊，照理來說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啊！」

林異看向了魏亮，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

魏亮鴨舌帽的帽檐下，一雙眼睛裏也寫滿了恐懼。

“亮子，你也沒發現他們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林異問道。

魏亮僵着脖子點了點頭，呼吸也隱隱有些急促，看得出來他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幕也一點都不了解。

魏亮壓低了聲音，道：“老林，我只知道……不能在自習時間裏睡覺，所以我看你有點發困了才搖醒了你。”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太駭人了。”他驚魂未定環視四周。

其中一個同學與他對視了一眼，還對他露出了一抹標準化的微笑。

魏亮的寒毛炸了一下，趕緊縮回了腦袋。

林異小聲道：“你認識他們嗎？”

魏亮無語道：“我認識你個奶……認識你個腿啊！每個教室里都有一些不太正常的人，你千萬不要招惹到他們。”

“我沒事招惹他們幹嘛？”林異說罷，頓了頓，又道，“所以……接下來的七天，我們就要跟這些人一起度過？”

林異的內心十分抵觸這些同學，尤其是在剛才他們圍過來的時候，更是給了他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沒辦法……都是同學嘛。”魏亮聳了聳肩，接着又道，“我也不喜歡他們，雖然我知道這麼說不太合適，但我感覺他們不太像是……人。”

他的手在口袋裏摩挲着學生證，忍不住又嘀咕道：“你說這個學生證會不會真是開光的寶貝？”

林異扶額：“要不你還是想點正常的東西吧，你上次來的時候是怎麼度過去的？”

魏亮無辜道：“第一次的時候，沒什麼經驗，當然是嚴格遵守守則了……”

“我每天都是宿舍、食堂、教學樓三點一線……然後不知不覺就結束了。”

“不過我上次頭暈腦脹也可能是這種枯燥的小日子過得太多了，加上山裡早晚瘴氣重，不然最後兩天也不太會頭暈腦脹記憶混亂了。”

林異瞪大了眼睛，吃驚道：“三點一線？你來之前不是和我說你七天裏把校區探索了一個遍，校區內就沒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嗎？”

魏亮張了張嘴吧，然後訕訕地笑了笑：“我那不是為了小小的裝一下逼嗎……”

林異看着魏亮，第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探索？”

魏亮默默地將那本教學樓守則的小冊子翻出來，將最後一頁掖出來……

林異瞪大了眼睛。

難怪教學樓守則一共幾條還要訂個手冊，沒想到後面可以打開出來……變成一幅地圖。

魏亮慢慢掖出地圖的樣子像極了在獻圖，那專註的樣子似乎在尋找深藏於地圖縫隙里的匕首。

“這是S市大學的地圖，自習課無聊的時候，我雲遊玩了好多遍……”魏亮面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雲……遊玩？”林異眨了眨眼睛，腦袋上慢慢地冒出一個又一個問號，最終匯聚成三個字。

「你他媽。」

最終，在魏亮搓手尬笑的目光中，林異緩緩舉起了一根大拇指：“六。”

但馬上，他忽然注意到了什麼，抓過魏亮手中的地圖放到身前，認真地觀察了起來。

他瞪大了眼睛，但瞳孔卻快速收縮。

林異突如其來的認真讓魏亮心頭一驚，他湊過去看向地圖，只聽林異的嘴裏正不停地嘀咕一句話：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