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半三更的時候,楊鋒和姚朗在陳老水的帶領下再一次看到了狄松和郝寬。
很快,一批又一批的古玩字畫金銀玉器等等物品從這條地道裏面運出來。
陳老水湊了過來,隨手遞給楊鋒一支紙煙:“來!抽一支!”
楊鋒搖搖頭:“我不會!”
陳老水嚓的一聲划燃一支火柴,悠然自得的點上一支煙:“老弟,想什麼吶?怎麼不過去看看?”
楊鋒把槍別在腰裏:“陳大哥,那些東西我看不懂!”
陳老水一邊指揮着幾個手下人利索的把東西裝進早已經準備好的草筐裏面一邊輕聲說道:“其實我也不懂,不過聽四爺說這些東西起碼也能值二十萬大洋,有了這麼多錢,咱們弟兄上哪兒不行啊!”
姚朗湊了過來:“陳大哥,在地底下掏這麼個洞功夫不小吧?”
陳老水嗤了一聲:“讓你們干肯定費老勁啦!可是咱們不是有那個耗子嗎?”說著,陳老水用煙捲兒指了指那個只有臉盆大小的窟窿,“狄松那傢伙是個吃臭的,干這個那是豆芽沖其天,不過小菜一碟。他要連這點眼力勁兒也沒有,起早別在這一行混了!”
楊鋒看看陳老水,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郝寬那些人:“白老先生呢?他老人家怎麼沒有來?”
陳老水吐出一個煙圈兒:“四爺他老人家今天不來了!”
姚朗有些好奇:“陳大哥,四爺怎麼不來了?”
陳老水看了看姚朗:“今天這些東西都是四爺給弟兄們的賞!他才看不上這麼點小錢呢!”
“小錢!”姚朗吐了一下舌頭,“二十萬大洋都是小錢啊!”
陳老水打了一個飽嗝,一股子酒氣從他的嘴裏噴出來:“那當然!你們是不知道,四爺眼眶子高着呢!”
郝寬忽然轉過頭來看了陳老水一眼:“我說你這個吃飄子錢的*,你那嘴能不能少說點兒!”
“好好好!”陳老水嘴裏忙不迭的答應着,“我不說了還不成嗎!”
狄松把最後幾個細長的口袋從地道里掏出來以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行了!東西搬完了,盤香我也下好了,咱們趕緊扯呼*吧!”
郝寬一擺手,身邊那些人趕緊收拾屋裏所有的東西。他看了看陳老水:“老陳你個吃飄子錢的,東西齊了,弟兄們怎麼走?”
陳老水把煙屁股丟在地上:“老規矩!”說著,陳老水把房門輕輕打開一條縫兒溜了出去。時候不大,陳老水又溜了回來:“我說耗子,你和老鴰趕緊帶着弟兄們上車,船就停在老地方!”
郝寬和狄松看了一眼陳老水:“你呢?”
陳老水嘻嘻一笑:“四爺放下話來,讓我帶着他們小哥倆去找他,對了,四爺說了,按照規矩,算他們一份兒!”
狄松和郝寬相互看了一眼,狄松順手解開兩個口袋看了看然後就放在自己腳下:“這裏面是些不太值錢的玩意兒,不過少說也能值上個四五千塊大洋,你讓他們收着吧!”說著兩個人低聲耳語了幾句,然後打了一個手勢,屋裏的這些人立刻麻利的把那些裝滿東西的草筐抬了出去。
時候不大,屋子裏的人和那些盆盆碗碗瓶瓶罐罐都不見了。
陳老水又掏出了一支煙點燃:“你們哥倆還不過去看看!”
楊鋒沒有動,他只是看着。姚朗走了過去掏出了幾件:“二哥,都是玉器!”
陳老水掃了他們一眼:“這是四爺賞給你們哥倆的,你們就收着吧!”
楊鋒忽然笑了一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們兄弟怎麼好意思收呢!”
陳老水也笑:“少來這一套!外面那還有一輛馬車,咱們連人帶貨一起上車!”
······
程勝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於是他躡手躡腳爬起來,剛要拉門出去,韓正低聲問了一句:“老六,你幹什麼去?”
程勝輕聲說道:“老大,我覺得悶得慌,出去透透氣兒!”
韓正一聽也坐了起來:“咱們一起去!”
兩個人溜出了房間走下了樓梯來到院裏。
忽然,一條人影一閃,一個人出現他們面前:“二位,都這麼晚了,你們想去哪兒!”
韓正和程勝打量一下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人的穿着打扮並不像是順和旅館的夥計,說話的聲音略帶着一些東北口音。韓正客氣的一抱拳:“朋友,我們弟兄有點悶熱浮躁,想出來站一站涼快涼快,打擾了!”
對面的這個人也抱了抱拳,但是兩隻手的大拇指卻彎曲着對頂在一起:“兄弟,這個地方人多嘴雜,該少說的要少說,該少看的要少看!”
程勝剛要說話,韓正搶了一步,左手伸出四指,右手伸出三指,交叉一揖:“承蒙指點!兄弟明白了,我們這就回去!”說完拉着程勝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回到了屋裏面,程勝迫不及待小聲的問道:“老大,對方是哪一路的?”
韓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是對方應該是道上的人!”
程勝有些奇怪:“老大,既然他也是道上的人那幹嘛咱們躲啦?”
韓正輕聲說道:“老六,這些年你出門少,不懂得這江湖上的規矩,人家剛才用手勢告訴咱們,這地方現在有道上的當家人叫梁子,咱們如果不想惹事的話就不要這麼進進出出的。”
“呸!什麼當家人!”程勝狠狠啐了一口,“咱們掌柜的出門也沒有這麼大派頭啊!”
“老六,你不懂!”韓正輕輕呵斥了程勝一句,“出門有出門的規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勝有些不服氣:“我倒想知道知道是什麼人!”
韓正用手按了按程勝:“你少惹事!剛才那個人的武功不錯,咱們兄弟沒必要趟渾水!”
程勝忽然壓低了聲音:“老大,你說是不是咱們看到的那個日本人住在這兒啦?”
韓正想了一想,然後輕輕搖搖頭:“我看不象!日本人怎麼能這麼懂咱們道上的規矩,再說,要是日本人住在這兒的話這兒會這麼清靜?”
程勝抽了一下鼻子:“這可說不準!”
······
楊鋒和姚朗見到白先生的時候,他們的馬車已經來到了火車站。
袋子裏的錢現在已經裝進了一隻藤條箱子,趕車人吃力的把箱子搬下了馬車。
白先生看了看楊鋒和姚朗,然後對陳老水說道:“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妥妥噹噹的,四爺,你老人家儘管放心!”陳老水一邊說著一邊湊到了白先生身邊,“四爺,您看這趟我跟着去行不行呀?”
白先生搖搖頭:“老陳,你必須把家裏這些弟兄們的事情解決完了才能走!”
陳老水嘆了口氣:“好吧!等事情利索了我再去找您!”
白先生沖自己身後的幾個人使了一個眼色,有人立刻走到楊鋒和姚朗身邊:“兄弟,把身上的傢伙掏出來,上了火車以後我們再交給你們!”
楊鋒和姚朗相互看了一眼,楊鋒剛想開口說話卻被白先生擋了回來:“你們什麼也不要問,到了地方我自然會和你們說清楚的!”
楊鋒嘆了口氣,把身上的三支槍和子彈解了下來,姚朗也不情願的把飛刀和槍彈交了出來。
有人把他們的東西放進了一個皮箱之後就領着皮箱走開了。
白先生看了看楊鋒和姚朗:“還愣着幹什麼?走,上火車!”
······
火車穿過厚重的夜色飛馳在華北平原上。
聽着火車轟隆隆轟隆隆的聲音,楊鋒感覺到自己有些心煩意亂。
楊鋒和姚朗都不止一次的坐過火車,可是那個時侯楊鋒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可是今天坐上這趟火車以後,楊鋒的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什麼地方。
白先生和郝寬就坐在楊鋒和姚朗他們兩個人對面,現在他們正眯着眼睛打着瞌睡,身上的那身行頭使他們看起來好像是兩個做小生意的買賣人。
在他們周圍坐着六個形色各異的手下,他們每個人的腳下都放着一隻皮箱。楊鋒仔細觀察過,這六隻皮箱是一模一樣的。楊鋒雖然不知道那裏面裝着什麼東西,但是楊鋒知道,那些皮箱上面都有一條細細的鎖鏈,一頭拴在皮箱上面,另一頭卻拴在這些人的手腕上。
姚朗或許是累了,他依靠在楊鋒肩膀上睡熟了。楊鋒輕輕扶了他一把,以便讓自己的手臂能夠自由的活動。
郝寬似乎醒了,他睡眼朦朧的看了看楊鋒:“老弟,睡吧!明天還有別的事情,稍微睡一會兒也頂用啊!”說著,郝寬伏在了小桌上打起了呼。
楊鋒搖晃了一下腦袋,那些他想不通的事情干脆也就不去想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楊鋒耳邊忽然響起了郝寬的聲音:“老弟,別睡了,咱們到地方了!”
姚朗忽然驚醒:“到什麼地方了?”
“北平!”郝寬說著指了指車窗外,“瞧瞧!天都亮了!”
十個人提着九隻皮箱出了京奉鐵路正陽門東車站之後就來到了車站前面的廣場上。
車站廣場是個流動的世界,濃縮的社會。什麼君子淑女、淫棍**、富商大賈、強盜小偷等等統統混淆在一起往來穿梭,分不清誰是誰。
楊鋒眯着眼睛看着周圍的人,忽然感到一絲悲涼。他看了看身邊的姚朗,心裏暗自想道:誰知道這個白先生到這裏是來幹什麼,搞不好自己和老四又得成了人家手裏的槍。
一輛白色汽車忽然駛了過來,就在幾個人面前嘎然停住。車門一開,一個年輕人跳了下來:“白先生,米高先生讓我來接您!”
白先生皺了皺眉,嘴裏小聲的咕噥了一句:“怎麼又是這玩意兒!”隨即轉過身一擺手:“上車!”
經過不知道多少次顛簸之後,汽車終於開進了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姚朗看了看四周,小聲的問道:“二哥,這是啥地方?”
沒等楊鋒回答,郝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低的聲音說道:“別說話!”
姚朗吐了一下舌頭,沒有敢再說話。
*吃飄子錢的:大意是指水賊,但是這句話是黑道上罵水賊的話,因為河裏的死人被稱呼為飄子。
*扯呼:河北一帶黑話,走或者逃跑的意思。
*叫梁子:調息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