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楊鋒忽然意識到自己有點太多心了。
畢竟自己是來找白先生辦事的。
白識荊看了看楊鋒和姚朗,緩緩說道:“當然不是!而且我大哥也不會願意你們在這兒睡覺!”
姚朗眉頭一挑:“這麼說白老先生是願意出來幫助老掌柜了?”
白先生的臉上顯得非常平靜:“是的!誰讓我們是兄弟!”
聽白先生靜靜的說出兄弟這兩字的時候,楊鋒和姚朗忽然從白先生的眼睛裏看到了什麼。
楊鋒看了看姚朗,姚朗看了看楊鋒。
是的,兄弟,簡單的兩個字卻承載了太多的感情!
兄弟就是手心和手背:當撫摩榮譽感受溫暖的時候,讓給了弟弟;當抵禦寒冷迎接挑戰的時候,有哥哥的保護。
兄弟,是親情的另一種詮釋!
“白先生,那您看咱們什麼時間動身好啊?”楊鋒輕輕問了一句。
白先生看了看楊鋒和姚朗:“動身之前我還有兩件事情要做,等我安排好了咱們就可以去了!”
姚朗說道:“白先生,是不是因為您兒子那件事情?”
白識荊掃了姚朗一眼:“怎麼?你們也知道了?”
姚朗要說什麼,楊鋒搶過了話頭:“是的!白先生,我們聽說了!”
白識荊點點頭:“這是我要辦的一件事情,但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姚朗插了一嘴:“那另一件事是不是把柴家的教頭苗四和三少爺做了?”
白識荊冷冷的看了姚朗一眼,沒有說話。
姚朗也覺得自己失了口,趕緊閉了嘴。
楊鋒瞪了姚朗一眼,沒有說話。
三個人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僵局的時候,角落裏響起了串鈴的聲音。
在“嘩楞嘩楞”響過兩聲之後,串鈴停了一停,然後又響了兩聲。
白識荊站起身來:“兩位小朋友先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楊鋒和姚朗趕緊點頭答應。
白識荊開門走了出去,等他一走,楊鋒就坐到了姚朗身邊,沉下臉訓斥了一句:“老四,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姚朗趕緊說道:“二哥,你說得對,說得對!”
白識荊出去的時間並不長。
他回來的時候身後還有兩個人。
一個中等個子,身材結實,看起來皮膚微黑;另一個是個矮個子,身材比較消瘦,一雙鼠目,縮嘴猴腮。
白先生把這兩個人領到屋中坐下。
不等白先生開口,那個矮個子嘿嘿乾笑了幾聲:“白四哥,怎麼多出了兩個小朋友?”
中等個子哈哈一樂,但是這個聲音非常的難聽:“能讓白四哥看上眼的人一定有兩下子,比方說這位小朋友吧!”說著,他指了指楊鋒,“腰裏掖着兩把盒子,應該是雙手打槍的。”
楊鋒笑了笑,心中暗想:“這個人一準是個盜賊,要不然眼睛不會這麼尖!”嘴裏卻說道:“兄台,您過講了!”
白識荊看了看這四個人:“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小兄弟是楊鋒,姚朗。我這兩位兄弟是----”
矮個子一擺手:“白四哥,我們自己來!”說著,衝著楊鋒和姚朗一抱拳,“在下是狄松,江湖上的朋友送了我一個綽號,鑽地鼠!”
中等個子又是哈哈一笑,也一抱拳:“在下是郝寬,江湖上也有個綽號,叫我烏鴉!”
楊鋒和姚朗雖然沒有聽說過這兩個人的名頭,但是出於禮貌,一起站起來抱腕當胸:“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狄松得意的搖晃了一下腦袋:“嘿嘿!豈敢豈敢!都是朋友們抬舉!”
郝寬翻了狄松一眼:“臭耗子!你不就是個挖墳掘墓的,顯擺什麼!”
狄松被郝寬揭了短,小眼睛一瞪:“你好!你不就是個飛賊嗎?怎麼,你還別不服氣!有本事和燕子李三比劃比劃!”
兩個人看起來相互之間都是非常熟悉,言語之間十分放肆。
楊鋒和姚朗互相看了一眼,心裏明白了這兩個人的來歷:狄松是個盜墓賊,而那個郝寬是個飛賊。
人人都以為盜賊和匪寇是一家人,其實江湖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賊寇不是一家人。
大凡當土匪鬍子響馬腦袋上頂個草字頭的都是以十八羅漢為祖師爺。很多土匪都在胸前掛一尊小銅佛,多半都是十八羅漢當中的布袋和尚,也有的人佩戴的是達摩老祖,也就是達摩多羅佛。
而賊就不一樣了,各種賊有各種賊的祖師爺:大凡飛賊,一般都是漢時的東方朔和《水滸》中以善偷而著稱的時遷為祖師爺,據說飛賊常在夜深人靜之際祭祀時遷,其時口中默念以下祭詞:卅六人中惟善偷,時遷廟食城東樓;後世偷者奉為祖,月黑深宵具酒脯。但願人家不閉門,黃金取盡青氈存;歲歲報祭官不捉,天上追蹤東方朔。但是絕大多數的竊賊,像什麼攝子把*、攢子錢*、搠包兒*的這些人都是拜柳跖為祖師爺,因為他們相信“盜亦有道”。
當然,像楊鋒姚朗他們這些刺客殺手也有自己的祖師爺,只不過在荊軻、要離、豫讓、曹沫、專諸、聶政這六位祖師爺當中,楊鋒姚朗他們幾個人最推崇的是士為知己者死的豫讓和英雄虎膽的荊軻。
白識荊瞪了狄松郝寬他們兩個人一眼:“你們兩個不要鬧了!”
狄松郝寬一看白識荊的臉沉了下來,兩個人趕緊住了口。
看到狄松郝寬不說話了,白識荊坐了下來,他看了看楊鋒和姚朗:“他們都是我的兄弟,相互之間打鬧慣了,你們小哥倆不要太介意!”
楊鋒和姚朗趕緊說道:“沒關係沒關係!”
楊鋒嘴上說著,心裏和姚朗一樣,不知道這個白識荊把這兩個人帶過來是什麼意思,有心想打個切口*,對方卻不是自己同行,唯恐問出點毛病反而不好,於是他用眼睛瞟了姚朗一眼,示意姚朗不要說話。
白識荊點點頭:“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你們要等我辦完兩件事以後才能和你們走,現在我的弟兄們來了,但是人手還是不夠,你們哥倆能不能幫我這個忙呢?”
楊鋒看看白識荊,猶豫了一下,轉過頭看了看姚朗,然後問道:“不知道白先生想讓我們幫什麼忙?我們弟兄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了?”
郝寬一翻眼睛:“小朋友,道上的規矩你們懂不懂?願意幫忙我們弟兄歡迎,不願意幫忙就少打聽!”
狄松一晃悠小腦袋,嘿嘿一笑:“我白四哥可不是隨便就找人幫忙的,你們可要想好了!”
楊鋒不卑不亢的來了一句:“要是白先生的事情我們弟兄問都不會問一聲,可是別人的事情我們就得問一下!”
白識荊打量一眼楊鋒和姚朗,擺了擺手:“說是我的事,其實也不算是我的事,說不是我的事,可是我必須要出頭!”
楊鋒看看姚朗:“白先生既然這麼說,那我們哥倆就不問了,白先生只管吩咐就是!”
不等白識荊說話,郝寬一拍桌子:“好小子!說話痛快!”
白識荊用眼睛掃了郝寬一眼:“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們四個人就準備準備,看看需要什麼東西就都帶上!”
說著,白識荊離開桌子,走到了那個壁櫥前面,伸手打開了兩扇門。
楊鋒和姚朗藉著燈光一看,心裏暗自吃了一驚:那裏面竟然是很多的槍械,不僅有步槍、手槍、角落裏還有手提機槍,在最下面那層是子彈和一些手榴彈、炸藥包之類的東西。
郝寬第一個走過去挑了一支馬四環和一支擼子,而狄松選了兩支轉輪。
白識荊看了看姚朗:“這位小朋友怎麼不過來拿一支?”
姚朗笑了笑,忽然解開衣襟,露出斜跨在自己身上的飛刀:“我還是喜歡用這個!”
白識荊微微一笑,從裏面找了一支擼子和幾個壓滿子彈的梭子,然後放在姚朗面前:“帶上吧!保險!”
姚朗不好推脫,只好客氣的接了過來。
白識荊又從櫥子最上面那層暗格里取出一壺槍油和幾根通條:“我先出去,你們先把槍擦拭好了,等我的消息!”說著,白識荊走了出去。
郝寬把手裏的馬四環往桌上一放,伸手抄起通條和槍油,正要擦拭,楊鋒輕輕問了一句:“老兄,要是用到長槍的話,我看您最好不要用這種捷克式的馬四環,那裏面我看有日本人的三八大蓋,那種槍的準頭要比馬四環強得多!”
郝寬忽然把手裏的東西一放,轉過臉來看了看楊鋒:“你叫楊什麼來着?哦,楊鋒!看不出來,你這人對槍知道的不少呀!看來是個用槍的行家!來,讓我看看你腰裏的傢伙是什麼貨色?”說著,郝寬把往桌子上手一攤,兩隻眼睛看着楊鋒。
查看別人貼身的武器,這在江湖上那是犯忌諱的事情。
楊鋒摸了摸腰裏的雙槍,忽然大度的一笑,把雙槍亮了出來,也沒有卸掉彈夾,槍在自己手裏利索的一轉,槍柄向前槍口向後就放在了郝寬的手裏。
郝寬拿起這兩支快慢機掂了掂,然後卸下彈夾,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好槍!瞧這洋碼子和這鳥,準是原裝德國造!”說著,郝寬從彈夾里取出一顆子彈試了試槍口,“真不錯!槍口還是蠻新的!”說著,把槍還給了楊鋒,“小兄弟,看來你是個玩槍的行家,要不然也不會把苗子給磨了去!”
楊鋒輕輕一笑:“過獎了!我不過就是喜歡這東西!老兄比我可要強多了,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什麼槍來!”
狄松一邊擦拭着手裏的左輪手槍一邊說道:“他?他是個老兵油子,什麼直軍、奉軍都干過,只不過誰也不願意他在人家軍隊上待長了,因為他把那兒的兵全他媽的帶壞啦!”
“去去去!你這個臭耗子!”郝寬看了看狄松,“這俗話說得好,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當丘八的有幾個好人,哪個不是吃喝嫖賭抽大煙,又蒙又騙還帶搶錢!老子那在隊伍里的時候是老實人!”
狄松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就你還算是老實人!真是見了鬼啦!哪回你不是拐了人家的軍餉和槍彈就跑!”
······
刀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轉回身對把子說道:“老三,就照你的主意,先把韓正調開,明天就派他帶着那個張胖子和程勝去河南一趟,也讓他冷靜冷靜!”
把子猶豫了一下:“二哥,咱們這趟河南可是走的黑貨!這萬一讓韓正知道了不是麻煩事嗎?”
刀子看了看把子:“你以為我願意這麼干?你還不知道吧,現在道上有好些人都看着雷遠發財眼熱,瞪着他雷家的萬貫家財就是不敢動手,咱們要是把這趟活兒的風兒透出去,那還不搶瘋了!你想想,他雷遠為什麼這些年不敢出熱河,還不就因為他得罪的人太多。咱們派韓正他們出去的時候不要讓他們認為是給雷遠保鏢押運,而要說成是幫忙,這樣既不違反咱們的規矩,又能把人派出去,一舉兩得!”
把子翻翻眼皮,忽然輕笑一聲:“二哥,你這麼干可不是一舉兩得,最少是三得,多了說,四得五得都有可能!”
刀子陰陰一笑:“難道老三你就沒有這種想法?”
把子尷尬的笑了笑:“我是怕出了事情咱們不好交代!”
“交代?咱們和誰交代?”刀子看了看有點心虛膽怯的把子,“現在老大變成這個樣子,難道說你一點責任都沒有?放心,咱們怕什麼?大哥現在顧命要緊,就是天塌下來他也顧不上,咱們不趁這個機會把韓正這幫小子收拾掉,一旦讓他們緩過手來早晚是咱們的心腹大患!”
把子聽刀子這麼一說就狠了狠心:“那就依着二哥你的意思!”
刀子拍了拍把子的肩膀:“老三,現在大哥身邊就只剩韓正這小子,只要把他除了,老刀把子以後就是咱們弟兄都天下了,到時候你想怎麼干就怎麼干,想怎麼舒服就怎麼舒服,這有什麼不好,你說呢?”
*攝子把:即指小偷、扒手
*攢子錢:即指專在廟會及熱鬧場所偷竊財物。此語多流行於我國北方。
*搠包兒:即指截包兒,就是偷搶東西,和現在“搶包兒”差不多。
*打個切口:相互用黑話打招呼,亮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