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我願意

山風妖王本來是不屑於和凡人動手的。

雖說這小唐僧能一口咬破孫悟空的皮，但那也是牙尖嘴利的本事。而打架，那是拼力氣，拼武藝，拼皮糙肉厚，拼法寶法術。這凡人在他手下還不擦邊就死？

打死個凡人有什麼意思，要打也是去找孫悟空打。

但是那唐僧卻不管山風妖王想不想打，禪杖一舉就是一招棒打狗頭。眼神凌厲，嘴角微勾，看上去與那晚娘子剖自己的金丹時的神情，竟然有幾分神似。

山風妖王不覺呆住。

直到那禪杖敲在他的腦門上，他才疼得大叫一聲，醒過神來。

噔噔噔倒退幾步，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腦門疼得幾乎裂開，用手一摸，竟有血跡。

“你竟然？”

這凡人竟能打傷我？

“你的兵器呢，拿出來！”女娃娃冷喝道，“不然就這麼打死你，我怕你死不瞑目！”

山風妖王還沒做妖王時，就從沒遇到過對手。曾經大鬧天宮的孫悟空與他不分上下，上界天蓬元帥下凡的豬悟能更是他的手下敗將。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突破大妖之境，成了妖王。就算是孫悟空也別想在他手下討得半分便宜。沒想到此刻居然被一個凡人打破了頭。

山風妖王一時覺得臉上掛不住，心中更是怒氣上涌。一伸手將扔在一旁的九齒釘耙抓了起來。

山風妖王，天生神力。那豬悟能的九齒釘耙本也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煉出的神兵。論重量不遜於齊天大聖的金箍棒，論材料那用的更是天界的上等材料。

此刻被大妖之境的妖王抓在手裏，舞動起來，威力自然不同凡響。

這溪水邊的空地上，一時也是風雲變色，草木倒伏。附近的溪流也讓這威勢，攪動得水花四濺，波濤浪涌，如同下面有什麼水怪在作怪似的。

女娃娃的禪杖雖然也不是凡兵，但是和九齒釘耙比起來，還是略遜一籌。與那九齒釘耙撞了幾下，火星四濺之後，女娃娃便不再與他拼蠻力。一改之前大開大合的招式，那禪杖變得像游龍一般輕靈，專揀山風妖王的薄弱之處敲打。

轉眼之間，山風妖王的腋下就被捅了幾下，小腹又挨了几杖，疼得渾身打顫，卻又捉不住這身材瘦小的唐僧。

正如一頭大象被麻雀戲弄一般，女娃娃的動作迅疾如風，在山風妖王的釘耙耙影下穿梭自如。山風妖王雖有空有神力，卻屢屢擊空。腋下、小腹、后腰雖不是致命之處，卻是打起來酸痛難當。尤其是他的小腹，因曾被娘子剖過金丹，確實是他的弱點。每挨一杖，便疼得仿如當日的剖丹再重新經歷一次一般。

幾下之後，山風妖王也暴跳如雷，將九齒釘耙扔掉，現出了熊身的原形。

孫悟空在一旁笑道：“看吧看吧，俺早說這傢伙必有古怪。明明是頭熊，偏要裝作是頭豬。如今現出原形，可見真身了。“

那龍三太子卻道：“也許這傢伙能變成三種形態呢？“

孫悟空無語地看了龍三太子一眼，道：“你除了龍還能變成什麼？“

“要你管。”

山風妖王化成了原形，體型巨大，站在溪水邊如同一座小山一樣。

對着唐僧吼道：“唐僧！我念你是凡人，不想與你一般計較，你卻欺人太甚，真當我堂堂妖王，打不過你嗎？”

女娃娃仰臉看着那巨型黑熊，冷笑道：“妖王？看來那晚在黑風嶺的山澗里，衝破天罰的大妖，就是你了？”

“不錯！”黑熊嗡嗡地吼道，“我本是黑風山的黑熊精，機緣巧合衝破大妖之境，突破天罰。那孫悟空與我有滅門血仇，我今日就是來尋仇的。小娃娃，你現在跪地求饒，我就饒了你，放你離開。”

孫悟空在一旁“哈”地笑了一聲，抽出金箍棒笑道：“好好好，原來是個尋仇的。只是別人尋仇是用刀用劍，你這熊瞎子尋仇卻是先朝着俺師父磕頭，白饒了幾個頭給俺師父，真是笑死俺老孫了。”

那巨型黑熊若是現在還是人臉的話，那應該臉皮也紅了，可惜現在那熊臉皮厚，看不出什麼神情。

“孫猴子，廢話少說，吃我一掌！”

巨型黑熊說著就一掌朝孫悟空拍了過來，孫悟空自然不懼，金箍棒一聲“變大”就朝那巨熊的熊掌戳去。

卻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臨空躍起，手中的禪杖劃過一道金色的流光，正砸在那擊出的熊掌上。將那熊掌竟然擊得歪到一邊。

“師父？”孫悟空吃了一驚，“師父，這妖王有些本事，還是讓俺老孫來斗他吧。”

那小小的身影站在孫悟空的變大的金箍棒上，冷冷地向下一望：“多事！”

孫悟空：……

龍三太子：“小師父好帥！”

孫悟空：“小師父不知妖王的厲害，俺老孫都不敢說能打過這妖王，她如何可以？”

龍三太子卻道：“我瞅着小師父不會輸。”

“你怎麼知道？”孫悟空奇道。

“用眼睛看吶，蠢猴子。”

“小泥鰍你是不是皮又癢了？”

“快看，師父這是什麼招式，以前從來沒見過。”

孫悟空連忙看去。

只見小師父一點紅影，以變大的金箍棒為借力點，頻頻對巨型黑熊的鼻子，眼睛，耳朵等脆弱之處，發動攻擊。

那禪杖也讓她舞得如同一片金色的光影，而那巨型黑熊，則不斷地晃動着腦袋，狼狽躲閃。

“這招式，有些缺德。”孫悟空喃喃地道。

“好帥！”龍三太子真心誇獎。

這時，孫悟空突然發覺自己的金箍棒迅速變小！

下一刻，金箍棒已經被小師父一把撈在手裏。那金箍棒在空中劃出一道華彩，夾帶着風雷，朝那黑熊精迎頭打去。

黑熊精大吃一驚。

那是齊天大聖的金箍棒，這小娃娃如何能使得？

這金箍棒的威力，就算是原形如山的山風妖王，也不敢硬抗，匆忙間舉起爪子抵擋。

然而那金箍棒已經挾着天地之威，到了眼前。

妖王看着那小娃娃臉上，冷厲的神情，心中一涼，難道今天要命喪此處？

卻在這時，山風妖王似乎隱約聽到了一聲咕嚕聲，像是人類肚腹空鳴之聲。

眼前忽地一花，那小娃娃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看到一襲紅紗如飛天之舞，中間裹着一個曼妙的身體……

娘子？

下一刻，那金箍棒也打到了黑熊精的眼前，黑熊精卻顧不得那金箍棒，本來要攔住金箍棒的熊掌卻向那紅紗撈去。

熊掌就差一絲鉤住那紅紗，就被金箍棒當頭擊中，整個身體向後飛去，連着撞碎了兩座山峰，才停了下來。

孫悟空傻傻地呆住。

龍三太子也瞪着眼睛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龍三太子才僵硬地道：“孫猴子，小師父剛才用你的金箍棒了？”

“嗯……”

“你的金箍棒能把妖王打趴下？”

“在俺手上不行，在師父的手上就可以。”

“對了，師父人呢？”

兩人剛才都被那威勢驚天動地的金箍棒吸引住了全副心神，竟然沒看清後來小師父去了哪裏。

“師父！師父！”兩個徒弟大急，急急四下尋找。

“這兒呢！”小師父在溪水裏剛露了頭，就被人一把撈了起來。

“娘子！”

女娃娃：……

抬腳就是一踹，將那壯漢踹進了溪水，自己則借力上了岸。

“你又是哪個？”

女娃娃驚訝地看着一個黑衣壯漢自水中站了起來，渾身肌肉糾結，像是要把衣服都要撐破了。雖然皮膚黝黑，但那臉倒是不醜。

“娘？”那壯漢看着女娃娃也愣了。

孫悟空召回金箍棒跳了過來，指着那壯漢叫道：“你這妖怪，管誰叫娘？先吃俺老孫一棒。”

那壯漢盯着女娃娃愣了一會，突然抬腳上岸，大步向女娃娃走來。

孫悟空舉棒就打，那壯漢卻看也沒看孫悟空一眼，彷彿孫悟空不存在似的，徑直走到女娃娃面前，撲通跪倒：“師父！”

龍三太子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師弟的人形形態。”

孫悟空舉着棒子，對着那壯漢的後腦，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心裏憋得難受，便對着三太子喝道：“你個傻子！什麼師弟，這廝明明是那黑風山的黑熊精，後來機緣巧合成了大妖，他剛才自己都承認了。”

龍三太子卻道：“這和他有三種形態不矛盾啊。”

孫悟空氣得收了棒子：“蠢龍！”

女娃娃這時一邊咬着肉條，一邊斜睨着那壯漢道：“既然你是那黑風山的黑熊精，還裝什麼豬悟能。”

“徒弟頭也磕了，師父也叫了，師父的拜師禮也收了，難道師父這是想不認賬？”壯漢憨憨一笑，道。

“我何時收了你的拜師禮？”女娃娃奇道。

“師父，徒弟的那對豬耳，不是對師父大有裨益？師父用了豬耳熬成的妖丹，連那金箍棒都使得，連身為大妖的徒弟都能打敗。師父還能說徒弟的拜師禮不夠好嗎？”壯漢的表情雖然憨厚，但那話語卻句句都擠兌得女娃娃無話可說。

今天那加料熬制的妖丹，確實效用非凡。雖然最後還是沒能讓她用金箍棒將一招完全使完，但當初她喝了佛血，也不過就只能用金箍棒耍了半招而已。相比之下，這加了料的妖丹已經是比喝佛血都強了。

女娃娃默不作聲，眼睛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躲在岩石下，瑟瑟發抖的那隻小豬仔。

那壯漢又道：

“師父，那對豬耳，是徒弟身上的肉，師父都已經吃了徒弟，總不能翻臉不認了吧？”

壯漢在師父吃了徒弟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女娃娃的目光微微閃爍。

她親手挖了黑熊精的妖丹，當著黑熊精的面吞了，她心裏很清楚。如今這黑熊精不知道得了什麼機緣，竟然成了大妖，想回來找孫悟空報仇，她也很清楚。

單憑孫悟空加上一個三太子，根本打不過大妖，但是如果自己先將這大妖打殘了，小猴子和小龍再補幾棒插幾槍，估計就差不多了。

到時，既解決了後患，還能再多一顆大妖的妖丹，豈不是美哉。

只可惜，自己那一招棒打狗頭，還是沒能使完。

女娃娃心裏有些惋惜地盯着面前這個壯漢，心中又想：

原本這黑熊精還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吞了他金丹的娘子，如今見他說話的神情，竟像是意有所指。難道就剛才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力竭變身，這黑熊精竟然看清了？

不可能吧，自己明明剛變身，那金箍棒就將他打飛了。而自己則借力跳入溪水，又吞了一個妖丹，補回了身形。連自己的兩個徒弟都沒看清，這黑熊精的眼力竟然這麼好？

“師父？”壯漢憨笑道，“師父剛才的功夫好俊，徒弟心服口服，不知啥時，能教教徒弟？”

女娃娃心不在焉，眼睛不由得往壯漢的小腹瞄了一眼。心想也不知這黑熊精得的是什麼機緣，新的金丹又是什麼樣的？

那壯漢順着女娃娃的目光低頭一看，臉色微僵。

勉強笑道：“師父今天也累了。不如徒弟服侍師父睡下，明早還要趕路呢。”

龍三太子一聽：“哎哎哎，沒你的事，你是師弟，以後雜活歸你，服侍師父有我呢。”

孫悟空氣道：“蠢貨，這妖精心存不軌，怎能留他！”

壯漢回頭看了眼孫悟空，冷笑道：“原來大師兄不依不饒，是怕我報仇？好，我熊黑對天發誓，一心一意保唐僧西天取經，絕不會傷害師父和師兄弟，如違此誓，必永墜地獄，萬劫不復。”

此誓夠毒，孫悟空一時也找不出其他借口，只得對小師父道：“師父，這取經路上，有俺老孫就夠了，做什麼要多個黑熊精，豈不是累贅。”

那壯漢冷笑道：“是不是累贅，打過再說。不過大師兄，你敢嗎？”

孫悟空大怒：“來啊，當孫爺爺怕你！”

女娃娃皺眉攔住了孫悟空：“好了，小猴子，你打不過他，不用試了。”

孫悟空氣得大叫一聲，跳到一旁的大石上，生悶氣去了。

女娃娃這時看着那壯漢道：“你既與我有仇，又發誓不會傷害我等，那你為何堅持要做我的徒弟？”

“我與孫猴子有仇，與師父卻無仇。”

“真的無仇？”

“無仇！”

“那好，我這裏有一個金箍，戴上后，再掙脫不得。從此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要你死你便死，你可願意？”

壯漢沉默半晌。

“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