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預言
小半個時辰后。
等宵夜送來，胤禩再次吩咐所有丫鬟嬤嬤都出去，竭力忽略掉她們促狹的表情，拉了個椅子坐到若淳旁邊，默默看着她風捲殘雲。
這模樣，何止是一日未曾進食啊，簡直像餓了三天三夜一樣，恨不得把桌上所有菜都往肚裏塞！
【我收回剛才罵你的話啊狗系統，你雖然沒點屁用，但是送我到胤禩家，其實也還可以。】
【乾飯人乾飯魂，這菜，這夜宵水平，比我當年吃的最好的私房菜還好吃！】
【這個老八剛結婚不急着洞房，還專門叫廚師給我搞夜宵恰，等會兒應該也不會霸王硬上弓吧？他人還怪好嘞！】
胤禩：……？
他很想說，這頓飯其實是他給自己準備的，但是想了一下又把話給咽回去了。
主要是，不想打擾郭若淳乾飯。
順便也想多聽聽，她還能腹誹些什麼。
沒錯——
胤禩並不莽撞，更不是個傻子，他已經大概明白過來自己如今遇到了什麼事。
首先，他能聽見郭若淳心裏在想什麼，而且很有可能對方並不知道這件事，否則不會如此恣意地大聲密謀。
其次嘛。
這個郭若淳，絕對不會是自己原本要娶回府上的那個郭絡羅·若淳。
郭絡羅·若淳，自康熙二十三年起便被接到安親王府上撫養，而胤禩和她之所以被賜婚，很大程度上是康熙皇帝對安親王府的寬撫。
因為若淳的母親是安親王岳樂家的七格格，嫁給郭絡羅銘尚後生下了她，但銘尚這個額駙貪污被查，在康熙二十年時被斬，三年後，七格格也鬱鬱而終，若淳就徹底失去父母，年僅兩歲就成了孤兒。
一個幼年便父母雙亡，自幼在外祖父家長大的女孩，要麼潑辣強硬對付后宅院裏的冷眼，要麼怯懦膽小不敢惹事，但獨獨不可能像眼前這人一樣，怎麼說呢……
沒有一點規矩，膽大包天。
還有……
郭若淳心中腹誹的那些話，聽那意思，似乎對他愛新覺羅·胤禩的未來，了如指掌，甚至可能要等自己死了，她才可以回到她原本地方去。
胤禩不免好奇——
究竟什麼地方，可以養出這等女孩？
而他自己的未來，又要通向何方呢？
思及此，胤禩瞥了眼已經吃得差不多的若淳，笑了笑道：
“吃飽了？”
若淳打了個嗝，臉瞬間紅了，後知後覺地有點不好意思。
她眼珠子骨碌碌轉，眼神到處飄，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胤禩適時遞上自己的手帕：
“既然吃得差不多了，就擦擦嘴，讓奴才們進來伺候洗漱，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還要去宮裏拜見汗阿瑪和額娘。”
若淳嘴上客氣：
“您這都搞得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過手卻很誠實地接過來擦了嘴。
【唉，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也就清朝會把家裏的僕役叫做奴才，他們還覺得這是在表達親近呢。】
【漢人被愛新覺羅家打斷的脊梁骨，幾百年後都有好多人沒能長得直。長出來的頭髮，也總有些人心裏的辮子還留着。大清朝，簡直遺害萬年！】
【要是穿成個男人，老娘高低得讓大清提前三百年滅了，而不是給一個註定要死於九龍奪嫡的皇子當嫡福晉。】
【可惜還是女人……這年頭，女人獨自出門都會讓人背後罵不守婦道，造個屁的反，這狗系統也沒點用處，煩死了啊啊啊啊啊！！！】
胤禩眼睛很尖，在若淳腹誹到最後兩句的時候，他清楚看見對方捏着帕子的手都捏緊了。
好多信息啊。
不得不說，儘管胤禩今年還沒滿十八歲，但他自幼在宮中長大，從小見慣各類殺人不見血的事兒，出身低微還能好端端長大，養氣功夫是一等一的。
就像此時此刻，他心中已經因為若淳的心聲掀起驚濤駭浪，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波動。
王朝更替乃是天意，如今的大清強盛，不代表它能千秋萬代。朱明開國之初，洪武和永樂皇帝多麼武德充沛，吏治多麼清明，不也攔不住他倆後世子孫窩囊廢嗎？
所以，當胤禩聽見大清三百年後會被滅，而且大概率還是被漢人給滅的時候，他並不沒有特別意外。
但自己會死於九龍奪嫡……是什麼意思？
數數看，年紀稍長的老大、太子、老三、老四，年紀小一點的自己、老九、老十，這不是七個嗎？
還有誰呢……反正老五、老七和小十二，都不可能。
七哥不良於行，五哥和小十二都在太皇太后那裏長大，從小就不學漢學，小十二更是被蘇麻喇姑抱養了，沒有大臣會支持這樣三個皇子。
胤禩想得出神，不禁搖了搖頭——
誰參與了奪嫡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所謂的雍正是哪個兄弟，最後到底誰奪得了皇位，才會對自己下毒手。
先前聽見若淳心裏想，若去了四哥府上就好了……難道是他？
可老四不是太子的哈巴狗嗎，才二十歲，天天作出一副忠臣孤臣直臣的模樣，想想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有那膽子謀求皇位，說出去誰信吶！
“好了，爺叫人進來服侍歇息。”
胤禩按下那些紛亂的思緒，仍帶着溫文爾雅的笑容，叫外頭一直守着的丫鬟嬤嬤們來收拾碗筷、鋪床、打水洗漱。
至於若淳，她的腹誹一直沒停過，但也沒有拒絕，因為她擔心拒絕了這些奴才們會露出馬腳。
等二人被服侍着躺下，胤禩輕輕拍了拍旁邊少女的手背：
“爺知道你不願意，畢竟咱們才第一次見，你害怕也是再尋常不過了……不必憂心，今晚爺不碰你。什麼時候你樂意了，到那時再說。”
見少女瞪大眼，滿臉驚喜交加地點了點頭，他微微一笑，而後終於聽到了對方今天最後一句心聲。
【我擦嘞……他到底是人好，還是不行啊？算了算了，管他行不行，老娘現在才十六歲，最好是十八歲之前什麼都別發生，我不想那麼早生孩子，容易嗝屁啊！】
饒是養氣功夫再好，胤禩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禮貌：你胤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