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差點沒命!

第4章 差點沒命!

雪后的太陽終於撥開雲層,白剌剌的陽光照在眾人臉上,晃得睜不開眼睛。

越來越多的生產隊趕着馬車前來交公糧,浩浩蕩蕩的長隊足足排出一里地,見糧庫的工作如此遲緩,有些人忍不住,開口罵起來。

“建平你上前邊看看咋回事,這他么的收個糧磨磨唧唧跟生孩子似的……”老張焦躁的跺着腳,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燃了,罵罵咧咧。

“嗯!”

孫建平踩着連泥帶水的道路,深一腳淺一腳走到糧庫門口,前面仍然排着很長的隊伍,司磅員、質檢員和會計三個人蹲在地上,正嘁嘁喳喳商量着什麼。

“叔,咋回事這是?”孫建平問身邊趕馬車的一個農民,這老農嘆了口氣,“破磅秤又壞了,剛才就壞了一次,一堆破爛,就不能換個新的……”

磅秤壞了……

他背着手,踩着黑泥、雪水和散落的苞米粒攪合在一起的爛泥,一步步走進糧庫大院,在磅秤前停下。

這台磅秤看上去有些年紀了,上邊刷的綠色防鏽漆早已掉光,露出銹跡斑斑的質地,三個腦瓜湊在一起,把磅秤翻過來倒過去,瞧瞧這拍拍那,卻始終找不出毛病所在。

“這不是么,苞米粒子都卡進去了……一個個瞎么卡尺眼的……”

司磅員蹲在地上,用一根竹筷子伸進磅秤的縫隙里,往外掏苞米粒,冰冰涼涼的太陽百無聊賴的掛在半空,投下一道道稀薄的白光。

“草能不能行了,凈整這些破爛瞎對付,抓緊過稱啊!”一個像小隊長模樣的人等得焦躁,開口嚷嚷起來。

“你們願意交就交,不願意交滾犢子,跑這催你嗎啊!”司磅員抬起頭,瞪了那人一眼,那人頓時氣結,雙眼血紅,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但是他又能怎麼辦?人家是司磅員,敢得罪他?

除非不想交公糧了!

孫建平站起身,看了看仍在不緊不慢維修磅秤的幾個糧庫工作人員,搖搖頭,轉身剛要走,一個花花綠綠的小皮球嘰里咕嚕滾到他腳底下。

孫建平撿起皮球,四下張望,尋找球的主人,赫然看到遠處糧囤下,站着一個穿得像個棉花包一樣的小男孩,正眯着眼,沖他招手!

“小朋友,是你的皮球嗎?”孫建平高高舉起皮球,大聲喊道,小傢伙露出一個笑容,沖他點點頭!

“接着……”

忽見遠處車隊裏,一匹馬拉着滿滿一車糧食,像瘋了似的亂奔亂撞!現場頓時一片慌亂!

“馬驚了!”

受驚的馬兒噦噦叫着,撒開四蹄,拖着長長的韁繩,直奔孫建平衝過來,孫建平急忙閃身,滿載糧食的馬車擦身而過,險險將他撞翻在地!

“孩子!”

正等着交糧的社員們一看馬驚了,頓時大罵一聲,一跳腳,扔了鞭子,從四面八方衝過來!

可憐的小男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舊沖孫建平招手,想讓他把皮球扔過來!

孫建平來不及多想,幾個箭步竄過去!

眨眼間受驚的馬兒已經衝到小孩子近前,猛地停下,在馬車上糧食袋子稀里嘩啦掉在地上,受驚的馬紅着眼睛,鼻子裏噴出呼呼的熱氣,死死盯着眼前的小男孩!

可憐的小孩這才反應過來,被嚇得癱坐在地,哇哇大哭,發狂的役馬忽然後腿蹬直,前蹄高高豎起,照着擋住去路的孩子狠狠踏下去!

“爸爸救命!”

孩子的哭聲響徹整個糧庫!

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那孩子八成活不了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道黑影竄過去,死死拽住馬韁繩!

拉車的大白馬被他這麼一扯,失了準頭,馬蹄重重落下,狠狠踏在那個花花綠綠的皮球上,皮球砰的一聲炸開,癟了下去!

“快把馬抓住!”

眾人一擁而上,扯住韁繩,將受驚的馬兒捂住眼睛,卸了套,牽到一邊。

“吁……”

孫建平長長吁了口氣,伸手摸摸額頭上鮮血,再看看坐在雪地上已經被嚇傻的胖小子,耳畔嗡嗡直響!

差點沒命!

一個穿着藏青色中山裝,上衣口袋插着一支鋼筆的胖子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緊張的摸這摸那。

“沒事吧,沒事吧?哪嘎達疼你跟爸爸說,真是嚇死爸爸了……”

小傢伙把頭靠在胖男人懷裏,咬着手指頭,指着被踩癟的小皮球,“叔叔,皮球壞了!”

“嗯,壞了,等下叔叔再給你買一個。”孫建平笑着捏捏小傢伙的臉蛋,提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鮮血。

“謝謝,實在太感謝你了……”尚主任一把握住孫建平的手,激動得聲音都變了,“你看你這額頭都磕破了,走去衛生所看看……”

“不用,皮外傷而已。”孫建平笑了笑,掙脫他的手,“孩子沒事最好,我先回去了。”

“等等,小夥子看你很面生啊,你是哪個隊的?姓什麼叫什麼?”尚主任忽然想起一件事,緊走幾步追問道。

孫建平沒回應,而是扣上帽子,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糧庫。

“救人不圖報,好人啊!”胖主任望着他的背影,手托下巴,暗暗贊了一聲。

磅秤終於修好了,交公糧的車隊又開始緩慢向前移動,老曹匆匆跑回來,手裏捏着交公糧的賬簿,不時踮着腳往前邊瞅,心砰砰如打鼓一般。

“我聽許主任說今年來了個新司磅員,好像是糧食局領導家的親戚,這孫子最他媽的黑,不知道能不能卡咱們……”

“草,他敢卡咱們,我就抽他倆大嘴巴!”

“瞅把你能的,亂葬崗子那麼多墳包也沒幾個是你弄死的……”

“都別吵吵了,馬上輪到咱們了……”

老曹抓下帽子,擦擦腦門上的汗水,聽得會計一聲吆喝,急忙應了一聲,牽着馬,踩過泥濘的地面,進了糧庫。

“哪個隊的!”一個穿着藍色工作服,戴着副黑框眼鏡,上衣口袋裏插着一支筆,瘦得刀條臉的會計坐在一張小學生書桌旁,扯下一張收據團成球,扔到一邊,沖曹隊長問道。

“太平山大隊二馬架七隊的。”曹隊長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把厚厚的賬簿遞過去。

會計翻看了一下,提起筆,扯過一張薄薄的紙划拉幾下,撕下來,夾在賬簿里,擺擺手,“進去!”

曹隊長沖身後招招手,孫建平牽起棗紅馬,踩着黑泥、雪水和散落的苞米粒攪合在一起的爛泥,一步步走進糧庫大院,在磅秤前停下。

質檢員拿起一個長長的,中間空心的糧探子,照着麻袋紮下去,用手一拔,黃澄澄金燦燦的玉米就被帶出來,他扒楞了兩下,看看成色,再拿起一粒飽滿的放在嘴裏咬了一下,拍拍手,走到會計面前。

老曹不失時機的遞上兩盒煙,會計和司磅員頭也不抬的接過來,順手塞進大衣口袋。

“二馬架七隊,十四個水!”

呼!

老曹擦了把汗,十四個水,勉強算是過關了!

驗完了水,接下來就要過秤了,老曹勒住棗紅馬,孫建平和老蔡跳上車,將裝滿糧食的麻袋從車上搬下來,一袋一袋摞在磅秤上。

許主任說得不錯,司磅員是個生面孔,吊眼斜梢,鼻長面廣,狀如驢臉,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

摞到第四袋的時候,磅秤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司磅員擺了下手,示意別放了!

萬一壓壞了還得費時間修理!

他彎下腰,抓起兩個盤子大小的沉重砝碼放在碼盤上,一點一點滑動中間的游砣。

看着緩緩撥動的游砣,老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砰砰直跳,糧庫里這幫王八犢子做鬼兒的招多着呢,一麻袋糧食差個一斤兩斤,算下來可不是個小數字!

要是不夠秤等下還得回去取,一來二去耽誤事不說,本來今年就水旱不斷,交了公糧,剩下的那點糧食每家每戶又能分多少?

明年還不是得度春荒?

唉!

這些有錢有權的,誰不逮着機會就呱噠咱老農民一下子?

司磅員耷拉下眼皮,手指不經意間輕輕撥動一下游砣,剛要報出數字,耳邊忽聞一聲咳嗽!

他扭頭一看,竟然是糧庫主任!

“老梁你過來一下!”

尚主任沖司磅員招招手,司磅員急忙擦擦臉上的灰,顛顛跑過去,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離得太遠,老曹也沒看清尚主任和這個司磅員說了些啥,孫建平看着停在“35”位置上的游砣,想要伸手去撥弄一下,被老曹一把按住。

司磅員又跑回來,狐疑打量孫建平兩眼,兩根手指捏住磅秤上的游砣,微微動了動,報出最終數字!

“一千七百四十斤。”

老曹長長出了口氣,萬幸萬幸!

來前在家裏早就稱量好了,這一車總共一千七百四十斤,看來這個司磅員還沒傳言說的那麼黑嘛!

很快糧食就稱完了,原本老曹就防着糧庫搞貓膩,還多帶了兩百斤,沒想到八車糧食稱重下來,竟然只差了不到十斤!

真是怪了!

老曹一臉詫異的看着這個新來的司磅員,直到司磅員咳嗽一聲,他才如夢方醒,連聲價的道謝,招呼眾人把糧食抬進糧囤里。

“不都說這癟犢子可黑了么,咋沒扣咱們的斤兩?”

“你那倆眼睛白長了,他是不敢耍陰招嗎?那是糧庫主任發話了!”

“誰這麼大面子,讓糧庫主任親自發話?是老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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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生產隊趕大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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