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成天平地
京城。
相國府。
“相國，昨日之事你聽說了嗎？”胡惟庸火急火燎趕到相國府，卻發現李善長竟然在悠然自得地寫字，他等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面露焦色道。
“太子殿下斥責藍玉，這事都傳遍整個京城了，老夫又沒聾。”李善長臉上帶着微笑，手上的動作沒停。
“這事情本身不是關鍵，關鍵是太子殿下話里提到的揚州雪花鹽。”胡惟庸以為自己恩師不清楚事情關鍵，連忙開口道。“之前我們不是好奇那天朝堂之上，太子殿下進獻的那個神秘小瓶子是什麼嗎，如今已經可以確認就是揚州雪花鹽。”
胡惟庸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擺放到案桌前。
“這是學生昨日連夜讓手底下去揚州買回來的揚州雪花鹽。”
他見李善長還在繼續寫字，對此毫不重視的樣子，直接打開瓶蓋，倒了一些雪花鹽到手上，晶瑩剔透。
“相國你看！”胡惟庸神情激動道。
胡惟庸之前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食鹽，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甚至不敢相信眼前這亮晶晶的東西，就是他們日常吃的食鹽。
目前，市面上最常見的就是粗鹽，好一點的米粒大小，由於提純不夠，因此色澤泛黃。
便宜一些的更是大塊凝結在一起的黃色鹽巴，苦澀難吃，而這也是百姓日常能夠買到的食鹽。
當然像他們這些朝之大臣，能吃得上上等的細鹽。
可這所謂的細，只是通過物理意義上的細而已。
並未改變本質。
與揚州雪花鹽相比，說一個天一個地，絲毫不過分。
因此這也不怪胡惟庸會如此激動了。
李善長見胡惟庸的手都要直接湊到他眼前了，沒好氣道：“看到了，老夫又沒瞎！”
胡惟庸這時又發現自己剛才好像真的過於激動了，有些訕訕收回手。
這邊李善長也終於寫好了這幅字，他放下手中的筆，開口道：“你時間來的剛剛好，正好嘗一嘗，中午我讓廚子做的清蒸鱸魚。”
這都哪跟哪啊！
我這正和你聊家國大事呢，怎麼突然又跳到吃飯了。
相國是不是老了啊。
胡惟庸雖然心中有意見，可臉上卻是不敢表露分毫，他拱手笑道。
“那學生就叨擾相國了，能夠讓相國大人惦記的美食，定是那人間美味。”
事實上他此刻心思完全不在什麼清蒸鱸魚上。
心思早就飛到了萬里之外，想着如何在這場鹽業爭奪中分一杯羹。
很快，相國府的下人便端着一盤清蒸鱸魚上來。
色香俱全。
味道一定也差不離。
不愧是相國府的廚子。
還未吃，胡惟庸就對着這盤清蒸鱸魚一頓彩虹屁。
最後在李善長的示意下，夾了一口，放在嘴裏。
他皺了皺眉。
並不是味道不好。
相反，這味道實在是太好了。
清蒸，最考驗食材的本味，同時還考驗調料。
這鹹味，竟然如此純正，不帶一絲其餘雜味。
再配合上鱸魚本身的鮮。
這道菜簡直絕了！
鹹味？！
胡惟庸忽然想起什麼，抬起頭，迎上的正是李善長那意味深長的笑意。
“惟庸啊，心急吃不到熱豆腐，正如你眼前這道清蒸鱸魚，除了上好的鱸魚與揚州雪花鹽外，其清蒸的火候才是最重要的。蒸的時間太短，魚不熟，時間太長，又會使魚肉過老。”
“藍玉的例子，你可是要引以為戒啊。”
“這錢肯定是要賺的，可不能由我們的人親自出面，甚至不能看到任何一點官面上的身份。除此之外，規規矩矩做生意。生意上的事情，自然要在生意上解決。”
微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將書桌上那張字帖吹得嘩嘩作響。
胡惟庸下意識轉頭去看，睜大了眼睛。
“成天平地”
這就是一國之相的肚量城府嗎。
..................
在眾人奔走相告下。
揚州雪花鹽傳遍了京城達官貴人、功勛士族之間。
這時無數雙發紅的眼睛看向了揚州城。
要不是太子朱標斥責懲處藍玉在前，他們此時怕是早就已經衝到揚州城，要把楊憲生吞活剝了不可。
可即便是這樣，依舊無法阻擋他們那顆賺錢的心。
哪個貪官，在貪污前不知道貪污是死罪？
蠢笨些的讓手下、家族之人暗中出馬。
聰明些的，則是幾經周折，假借在京商人之手。
總之一時間，無數人湧向了揚州。
他們堅信，像這樣品質的上等雪花鹽產量絕對多不了。
不僅僅只是因為這話出自太子朱標之口，更是因為這上等雪花鹽的品質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他們有些不可置信的地步。
按照太子朱標的講法，之所以會有這樣品質的鹽，完全是因為在揚州城開掘出了一個品質堪稱逆天的鹽礦，不僅數量多，而且裏頭的鹽礦幾乎不含任何雜質。
物以稀為貴。
就算鹽礦再多，這個上等雪花鹽礦，也總有開採完的一天。
別看如今揚州鹽價便宜。
可總會有回彈的一天。
因此現在囤積下來的每一粒鹽，日後可都將成為白花花的銀子。
在眾朝臣眼中，楊憲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即便是次一等精鹽，在他們看來依然是難得的精品。
而楊憲竟然以低廉的價格賣給百姓，真當這等鹽礦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成？
不過僥天之幸，尋到雪花鹽礦。
............
沒過幾天，揚州城市面上忽然出現了許多採購精鹽的商人。
幾乎每天，都有大量的外地人湧入揚州。
揚州城十幾家鹽鋪，人滿為患。
每天都有大量的商人，將身上大把的白銀，換成揚州雪花鹽。
隨着買鹽的人暴增。
哄搶之下，鹽價也開始水漲船高。
根本無需楊憲出馬，來的這些人，為了買到更多的鹽，他們自己就打了起來。
在他們的叫喊之下，價格竟然直接抬了數倍。
揚州府衙。
魯明義火急火燎走了進來，逮着正在悠閑睡午覺的楊憲，開口道：“我的楊大人，這個時候你怎麼還能睡得着的？”
微風吹來。
這一刻，天和地都很平靜。
正適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