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得見的男孩
三個月後。
錢小乙癱在了事務所的沙發上，嘴裏叼着根沒有點燃的煙，兩眼無神的看着窗外泛紅的雲彩。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他沒有接到一個真正的委託，能活下來還是靠着張大哥介紹過來的一些華人，幫忙看看風水之類的，不然他早就餓死了。當然也沒賺什麼錢，畢竟自己已經誇過海口，張大哥介紹的人打對摺，而且也沒遇到什麼惡靈，也就勉強混口飯吃。
不是說RB沒靈空道士想得那樣鬼怪那麼多，RB的鬼怪比起內地真的是多過頭了，錢小乙隨便走在大街上，都能看見一兩個混跡在人群中的鬼魂，但根本沒人能注意到他們。錢小乙剛開始也會發些善心，半夜到十字路口作法事超度下這些無害的鬼魂，但很不幸，兩三次后，有路人報警了，他被作為可疑分子抓捕了起來。最後還是張大哥過來把他帶了出去。
然後他就明白了，這裏的社會氛圍決定了，這些無害的鬼魂是無法超度乾淨的，反正自己不管它們也會自行消散，然後產生新的孤魂野鬼，還是算了吧。
這三個月裏，錢小乙試過各種各樣的廣告方式，比如上網登廣告，自己打印傳單。但沒有人當一回事，不得不說RB人確實很排外，東京人尤甚，雖然表面看起來很禮貌，骨子裏卻保持着極端的冷漠，大部分人都只會順應着大趨勢，大家都不去做的事，一個人做了，顯得與眾不同了，就可能會受到欺凌，這種欺凌一般都是通過言語和行為來展現的，大概就是“大家都不和你玩”這種冷暴力套路，偶爾夾雜着一些冷嘲熱諷，對一般RB人來說效果拔群。
而身為一個外國人，大多數RB人都會對錢小乙敬而遠之，更別談找他來除靈了。不過錢小乙不是RB人，也不在乎那些人怎麼想，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現在他是擺爛了。
又躺了幾個小時，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錢小乙伸了個懶腰，叼着煙起身出門，他現在要去附近的超市搶打折的便當，這可是他這些日子的伙食啊，要是去晚了說不定就只剩下梅子便當了，就是那種一盒飯，中間只有一顆梅乾的“日之丸”便當，也不知道RB人是怎麼吃得下的。
哼着歌下了樓，樓下的電線杆旁邊有一個肥胖的身影，看見了錢小乙，恭敬的打招呼道：“乙哥好！”
“阿健你還在這？去成佛好不好啊？”錢小乙道。
“不要！”胖子回答道：“我一定要等到那個遊戲發售！”
“哦，那隨你。”錢小乙擺了擺手，溜達着往超市跑去，完全無視了一旁路過老太的詭異眼神。
剛剛那個胖子如你們所想的那樣，是個鬼魂，正常人看不見。他和孤魂野鬼不同的是，這傢伙是個地縛靈，錢小乙的樓下一樓是一家音像店，專門販賣一些二次元之類的那些肥宅喜歡的東西，同時也賣一些電子遊戲之類的產品，胖子阿健是本地人，前幾年半夜晚上排隊買遊戲的時候突然心臟病發作，死在了電線杆旁邊，他生前最後一個願望就是玩上一款叫做《心跳美少女大冒險》遊戲的續作，強烈的怨念讓他化作了地縛靈，一直守在店門外。
——說真的，這種執念產生的鬼魂，錢小乙只在RB見到過。
但遊戲就是不發售續集，商店還把遊戲本體從店裏下架了，肥宅阿健的怨念變得越來越強，甚至快要化作了惡靈，去襲擊那些遺忘了遊戲的店員和玩家，碰巧租了這裏二樓的錢小乙路過，他還沒真正開始做法，只是開口和阿健說了句話，阿健就嚇破了膽，重新變回地縛靈。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十分抱歉！”阿健對着當時的錢小乙土下座，五體投地的那種。發現自己能被人看見的他直接嚇得怨氣全失，什麼壞事都不敢做了。
錢小乙和他商量着給他超度，無奈這肥宅的執念太強，死活都要等那遊戲發售，錢小乙也就隨他去了，自己不願意離去，強行超度反而有傷天和，反正也不礙什麼事，就不管他了。
“一時失志不免怨嘆，一時落魄不免膽寒……”哼着歌，錢小乙來到了超市，準備多買幾份打折便當，放冰箱裏吃個兩天，不出所料，便當區附近早就聚集了幾個準備搶打折便當的人，有看起來就很沮喪的上班族，有好幾個中老年大媽，有十幾歲的窮酸高中生，時間一到，店員剛給便當換上了半價標籤，那些聚集起來的人便伸手開始搶便當。
錢小乙掐着時間點，來的巧，佔據了有利位置，手也快，順利的搶到了兩盒半價炸豬排便當和一些打折水果，準備拿到櫃枱結賬，卻看見了有趣的一幕。
那個搶便當的高中生被擠在後面，只搶到一盒炸小魚乾的便當，然後準備拿去排隊結賬的時候卻在貨架中駐足不前了，因為他面前的通路被擋住了。他想繞開來，那人卻總將他擋住，不讓他過去。
“那個……麻煩讓一讓好嗎？”窮酸男高中生有些弱氣的說道。
“果然……”那個身影聽見了高中生的請求，居然笑了起來，他抬起頭，滿臉是血的笑道：“你果然看得見我！”
“？！”高中生大吃一驚，他急忙扔下了便當，在眾人奇怪的目光下，直接穿過那個鬼魂的身體，沖了過去，逃出了超市。
“……你逃不掉的！我會找到你的！你逃不掉的！”鬼魂笑着自言自語的，這個笑容在他臉上鮮血的襯托下顯得很猙獰。隨後，他穿過了牆壁，跟隨着高中生而去。
錢小乙本來想攔住他的，不過看了看手裏的打折便當，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結賬算了，不然好不容易搶來的便當，像那個高中生小鬼一樣扔了就太可惜了。
當他排完了隊，給買的東西結了帳，出了超市的時候，那一人一鬼早就不見了蹤跡。
不過錢小乙早有預料，他從兜里掏出來一塊小巧的八卦羅盤，擺弄了一會兒后，那中間的指針便指着一個方向輕微擺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