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年秋天
秋天，總是給人一種悲寂的落魄感，葉子一片一片地飛散在大地上，靜靜地躺着，忍受着歲月的摧殘。
而歲月的風塵夾雜着寒霜，也會將希望凋零，如同深秋的悲風橫掃過落葉，繁華瞬間落寞。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天氣有些微涼，秋風中隱隱能泛起一層金色的波浪。
我獨自一人在高中學校的小路上晃悠，心裏充斥着對未來的惆悵，因為那不起眼的成績，讓我有了深深的負罪感，可是我卻無能為力，不是我不努力，我只是覺得可能有的人生來就是牛馬。
腦袋裏不斷回想着老戴跟我說過的話，你就再加把勁，哪怕上個最爛的大學，畢業了有學歷人家也好幫你，如果說你不願意讀，就初中學歷，人家想幫你都無從下手。
我長嘆了口氣，剛準備回教室，卻意外地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可是看起來卻又十分的陌生。
那時的方靖珊稍有些佝僂着背，滿面的憔悴，頭髮雖說有整理過的痕迹，可看着還是有些凌亂，再加上秋風肆意得從她的臉頰上劃過，讓她看起來更顯得脆弱，似乎隨時會被風吹倒一樣。
那是方靖珊高考過後，我第一次見她，與以前那個陽光開朗，品學兼優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和她打了聲招呼。
“方靖珊？”
方靖珊似乎是沒聽到我的聲音，仍舊自顧自地往前走着，不知道要去哪兒。
“靖珊學姐！”
我加大了些音量，方靖珊這才注意到我，看到我的一瞬間，方靖珊還是有些茫然的。
我注意到她渾濁的眼睛開始慢慢地聚焦，直到半分鐘之後，方靖珊才有些疑惑地問了句：“戴......戴一林？”
“是我，咋了？這就不認識了？”
那時的我根本沒注意到方靖珊的精神狀態，只是覺得可能是大學管得比較松，再加上她高考失利，可能心情不太好，沒心情收拾自己，所以她才看起來有些邋遢。
方靖珊卻好像沒聽見我說的話一樣，抬頭望了望四周，緊接着長嘆了一口氣。可是突然，她將目光聚集到了我的身上，好像剛剛才發現我在這裏一樣。
而她說話的語氣也跟剛才風馬牛不相及。
“戴一林，好久沒見了啊。”
說著方靖珊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見她突然情緒好轉了起來，也沒多想，就和她閑聊了起來，好像我們倆就是許久未見的故人一樣，有說不完的話，可是我們明明也只是有過一面之緣。
那天下午，我逃課了，對於我來說逃課雖然是家常便飯，可是那次逃課對我的意義卻大不相同。
我們去了縣城的護城河邊上，一直走，一直走，走得我都累了，可是方靖珊卻好像不知疲倦一樣，我也只得一直跟着她，而且我心裏也會有種莫名的開心。
那天下午，方靖珊天南海北的跟我說了許多事情，卻唯獨對她自己的事情閉口不談，我也不問，只是靜靜地聽着。
到了傍晚，方靖珊陪着我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在車上，我第一次從方靖珊手上接過耳機，耳邊傳來的是我從未聽過的旋律。
“北方的村莊
住着一個南方的姑娘
她總是喜歡穿着帶花的裙子
站在路旁
她的話不多
但笑起來是那麼平靜優雅
她柔弱的眼神里裝的是什麼
是思念的憂傷
......”
“這歌兒聽着還不錯，歌名是什麼啊？”
我跟着旋律搖晃着腦袋，有些隨意地問道。
“南方姑娘。”
接着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音樂，我時不時地會跟着哼上兩句。
到了站點之後，我邀請方靖珊去我家坐坐，可是方靖珊卻拒絕了，說自己還要回學校，回去晚了的話，宿舍的門就關了。
我也沒再強求，就這麼靜靜地坐在站台陪着她等公交。
“來了來了！”
離着老遠，我就看見了方靖珊要等的公交，連忙把她拉了起來。
方靖珊看着越來越近的公交車，卻突然轉過身看着我問道：“戴一林，以後我可以經常來找你嗎？”
我卻沒把這當回事兒，隨口說道：“可以啊，隨時可以，只要學校不上課。”
也就是從那以後，方靖珊幾乎是每周末都會回家，我們倆也經常見面。可是直到我自己走過這段路我才知道，原來她每次回來都要轉三次車，而坐車要兩個多小時。
那天晚上，我回家以後，外公告訴我說我爸來過電話，讓我回家給他回個電話過去，還問我是不是在外面又闖禍了。
我自然是不會跟外公說實話，只是敷衍道：“可能是有什麼事要說，這不是高三了嘛，學校的事情也多。”
我自小就沒了爺爺奶奶，而事實是他們是在我出生之前就離開這個世界了，我爸媽又常年在外做生意，所以我從小是跟着外公外婆長大的，我對他們的感情可以說是超過了別家的爺爺奶奶也一點不為過。
嘟...嘟...嘟...嘟...
幾聲電話呼聲過後，老戴接起了電話。
“喂，爸。”
“嗯。”
一陣簡單的寒暄過後，老戴才開始了正題。
“兒子，最近在學校怎麼樣？壓力大不大？”
“還行，壓力肯定是有的，在我接受範圍內。”
“這樣啊，那你今天下午去哪兒了？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下午也沒請假就沒去上課，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如實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老戴，只不過隱瞞了大部分細節。
老戴聽完我的解釋也只是沉吟了一聲，然後長嘆了一口氣，之後還是老一套告誡我這是最後一年了，只要今年能有個大學上，以後任我怎麼玩兒他都不管。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老戴並沒有提及我和方靖珊的任何事情，我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是怎樣的，只是在心裏想着隨他去吧。
在那之後，方靖珊就好像我的一個大姐姐一樣，幫我複習功課，有時候周末還會帶我出去玩，帶我去吃好吃的，甚至還會主動幫我買一些學習資料。
那是一個二模之後的周末，我對自己的考試成績自信滿滿。
方靖珊一如既往地約我出去玩，說是馬上高考了，放鬆下心情才是最重要的，能學的我都基本上學了，學不到的，最後這段時間也不用在上面瞎浪費功夫。
我們約在了郊區的一個大公園見面，等我趕到的時候，方靖珊已經到了。
遠遠地我就見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長椅上玩着手機，兩隻腳在地上不停地來回跺着。
我小跑上去跟她打了聲招呼：“珊姐，你到的這麼早啊！”
“我這不是沒什麼事兒嘛，就早來了一會兒，也剛到沒多久。”方靖珊說著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
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在公園裏散起了步，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
“珊姐，怎麼今天想起來到這兒來啊？這麼熱的天，你不怕曬啊？”
方靖珊的回答卻讓我有些吃驚，她說這邊的道觀卜卦特別准，問我要不要一起去試一試！
我心中不由得嘖嘖，方靖珊從什麼時候開始信這個了？
“去不去？”
方靖珊碰了碰我的胳膊，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自然是沒理由拒絕的，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我求了個學業簽，下吉卦。
道長讓我儘力而為，而後靜觀其變，說我以後一定會順風順水。我一聽，不敢信，也不敢不信，不過如果真是這樣也是不錯的。
方靖珊求籤的時候卻讓我到外面等着，說她要求的事情不能告訴我，是秘密。我也識趣地走開了。
只記得後來方靖珊出來的時候滿面笑靨如花，只不過我問她到底求得是什麼事情，她卻不肯告訴我，只說是好事情，等以後時機到了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