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直都在
樓希澈聽了外祖母的話后皺眉看了一眼簡素,似是不滿她什麼都不告訴自己。
簡素見此做賊心虛一般縮了縮腦袋,小心覷了樓希澈幾把。
良久,樓希澈輕輕動了唇,簡素琢磨了有一陣才摸清了他說的是“待會你最好給我交代清楚”。
哎,一不小心惹部長閣下生氣了,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老奶奶倒了杯茶水遞給了簡素,簡素則是一時遲疑着沒有接。她摸不到這些東西的呀,老奶奶不清楚么?
“接着,喝吧。”老人家卻是渾然不覺有問題一般,熱情洋溢地招呼了簡素一句。
在樓希澈的示意下,簡素嘗試着伸出了手。
居然……握住了,怎麼會這樣?
喝了一口茶水,簡素才知道這玩意的味道和冰紅茶很像來着……
沒多久便把一杯茶水喝完了,簡素誠摯地和老人家道了謝。
“不用客氣,小丫頭,既然你是希澈帶來的,身上又帶着我送給這混小子的項鏈,那麼我就當你是自家外孫媳婦了。不過你現在這狀況確實難辦,老婆子雖然能看到魂靈,可卻沒有給魂靈配個肉身的本事。”
“按通常情形來說,人死如燈滅,若非有很深的執念,魂魄怎麼可能還留在世間?”言至於此,老人家深深望了簡素一眼,似是在窺測後者,又像是在思考這丫頭到底因何還能魂魄完好。
簡素沒有要剖析自己的故事的意思,於是裝乖躲在樓希澈身旁。
不期然有人牽住了她的手,簡素一望,便見是樓希澈正在看她,“我在。”
我在,一直都在,,
這男人,每次都跟她說這樣煽情的話,簡素蹭了蹭他的臂膀,眼角泛有淚光。
“小丫頭,陽光不適合你,幸好今天的天氣不怎麼好,不然你是不能出去的。關於身體的事情,我只能說你得重新找個合適的身子,而且是要剛過世沒多久的人的。人的磁場也是很奇怪的,想要找一具能讓你匹配的肉身,難吶……”
搖搖頭,老人家轉而盯向了樓希澈,似是在無奈這小子給她找了個麻煩差事。
老奶奶的說辭與那一個簡素和她說的似乎差不多,簡素說不上失落,只能認命了,畢竟已經這樣了。
接下去老奶奶不知道使了什麼方法,居然讓簡素飽餐了一頓,吃着香噴噴的食物,她整個眉眼飛揚的。
樓希澈好笑地看着她吃,不知不覺間也感染到了她的喜悅。就算,成了一隻小鬼,她也是能無憂無慮的吧?這丫頭,都不知道該說她沒心沒肺還是怎麼了。
老奶奶再給簡素裝了一大壺的冰紅茶,坐在一旁碎碎念,“其實以前啊,我也碰到過小丫頭你這樣的人,那個誰……樓小子,你當總統那個兄弟叫什麼來着,當初那小子的奶奶就是原身的主人死了被人頂了的。當然那老人家的運氣比這丫頭好,她附了別人的身,順帶接受了人家的家庭,最後倒也夫妻恩愛,現在還活着呢。人呀,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簡素一臉迷茫,倒是想起了最初的時候,宗政席對她鳩佔鵲巢的故事接受得太容易了,敢情是他家裏有過先例了?
一番相談下來,簡素算是了解到了種種注意事項,不過,這也拘束那也約束,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
“小丫頭也別喪氣,老婆子前些年得了個寶貝,一直沒找到人試用,就當見面禮送你好了。”
察覺到了簡素的喪氣,老人家心下算是有七八分了解了,這丫頭本性單純,想來也只是命數差了些。
沒多久便取來了一個銅鈴,老人家親自給別到簡素的腰間了,“這個銅鈴也算是個寶貝,相傳擁有這個銅鈴的魂魄每日能在夜間變幻成人形半個時辰,也就是現代計時法里的一小時。小丫頭,不如就讓你試着用用這東西了。”
“好了,老婆子還要清修,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可以離開了。”覺得沒什麼好說了,老婆婆趕人也是趕得利索。
說完也不再搭理什麼外孫內孫的,老人家徑直便去到了佛龕前下跪,嘴裏念念有詞。
樓希澈見狀便知自己是不受歡迎了,苦笑一聲,他牽過了簡素的手,“乖,我們走吧。”
簡素一手撥弄着銅鈴,下意識地由着男人把她牽走。
若是還有機會為人的話,簡素想,自己或許該去寫本自傳的,名字么,就叫《我當魂魄那些年》,或者《沒了肉身,人將會怎麼》,再或者《人鬼情緣》。
想想,自己都忍不住囧了o(╯□╰)o
樓希澈白天需要辦公,簡素看天氣適合外出兜轉,也便跟着樓希澈上了車。
抵達樓希澈的辦公間沒多久便有內線給他傳來了消息,說是醫院裏那個簡素已經出院了,只是她的精神狀況看起來像是又不對路了。
目前那一個簡素是住到了愛威爾宮裏,對她這番做法,齊威詫異之餘也是深深無奈着。至於愛威爾宮那邊是個什麼反應簡素便不清楚了,但願,那另一個簡素能完成她的心愿吧!
心念一動,未幾簡素又是想着要溜去看看齊威。
一直以來,齊威給她的感覺都很好,若是可以,她不想隱瞞他任何事情。
樓希澈跟簡素交代了幾句后,便是不放心也只能放任她離開了。到底,他沒什麼非能留住她的理由,不是么?
簡素認識路,就算不認識她也可以亂竄。只要天不大晴,她四處溜達都沒事兒。
找到齊威家中時是上午九點半。簡素跑到自己的房間裏繞繞轉轉走動了一會,這才飄飄然到了齊威的書房去。
齊威確實是在書房,可卻是在打瞌睡而不是在辦公。他是個兢兢業業的官兒,少有這樣身心俱疲的時候。
簡素安靜地坐在了一旁,就這麼望着齊威。望着望着,她開始看出些門道了。
怎麼一直以來她都沒意識到,這個男人的眉眼輪廓和原來的她很像呢?
齊威醒來時眼底有紅紅的血絲,簡素看着又是難過又是心疼。齊叔叔都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每天那麼拼做什麼呢?
來到了一副蓋着紅布的畫像前,齊威珍重地撫了下那布巾,好一刻后才哆嗦着手一把掀開了那紅布。
簡素的視線在落到那畫像上時不由一滯,這是……她的媽媽。
“小末,好多年了,你還好嗎?”
簡素飄近了些,學着齊威輕輕撫上了那畫像上的人兒。
“小末,你知道嗎,半年多以前我認識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后來我才知道,她是我們的女兒。”
齊威說出這句話時,原本還在緬懷着母親的簡素瞬間面色慘白。
手無力垂下了,簡素身子晃動着,滿眼的不敢置信。想要逃開,可不知出於何故,她沒有走,而是留在了原地。她想聽聽,聽聽這個男人為什麼會這樣說。
“素素,原來我也是不知道的。你這樣決絕的女子,我真怕那個丫頭和你一樣。那天小公主給我講了個故事,我很快就聯想到了那個故事的原形,是你,還有我。”
“其實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因為在我心裏,小公主早就是我的女兒了。我不是個好父親,可我多想,把我擁有的一切都給她,讓她一生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小公主笑起來的時候傻傻的,很可愛,因為這樣,有時啊,我真怕她出去到外邊會被人騙了。可她是你的孩子,再傻,又傻得到哪去呢?”
“小末,你比我早走了很多很多步了,我真害怕,無時不刻都在害怕,怕等我死後重新去追你的時候,卻怎麼都追不上了。”
“小末,知道你人生中的最後一段時光是在華夏度過的之後,我特地去學習了很多華夏的文化。有一個來自華夏的句子我很喜歡,那句話說‘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可是小末,我們之間相隔的早已不止三年,我又怎麼還能奢望你等着我?”
一向給人以硬朗陽剛姿態的齊威,話及此已是落了淚。他的淚落在了胸膛,落在了衣領,落在了地上,那樣真實到……血淋淋一般。
簡素忽然沒了怒氣,沒了脾氣,只有不可遏制的迷茫。
因為母親過得苦,因為自己那算不上童年的童年,她對自己曾經的那個市長父親一直是深惡痛絕的,可現在,那個男人,原來不是自己的父親么?
自己真正的父親,是副總統閣下,這個z國的單身貴族,國民眼中的好男人,好官員?
呵,也是了,從小,她的身上就沒有一絲半點京城裏那個男人的影子,只是不知道當初媽媽是怎麼瞞天過海的?還是說,從一開始那個男人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兒,所以才會放任他的妻子他的親生女兒一次次地欺負於她?
終歸是,造化弄人。
多好笑,命運兜兜轉轉了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了最初的矛盾點。而她,自始自終,不過是這出戲裏一個被戲弄了的人。不,該說是一縷孤魂了。
她是,這出戲裏一縷無辜遊魂。
再望向齊威時,簡素的明眸中多了幾分別的意味。半響,她悄然離開,便似不曾出現。
愛威爾宮偏殿。
眸光冰涼的女子靜靜站立在了偏殿門口,凝望着那款款朝她走來的尚柔,也即,這個國家的第一夫人。
相視,尚柔淺淺一笑,如鮮花綻放,如盛夏里的綠意盎然。
簡素的唇角彎也不彎一下,只在尚柔走近了時,她點點頭道:“尚小姐。”
“尚小姐這個稱呼未免生疏了些,簡素妹妹,不如喊我一聲姐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