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聖!公孫度的絕境!
對於韓紹的話,李文靜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
兩相對視,韓紹神色至誠。
可與之相對,李文靜那雙不大的眼睛半眯,便足以將所有的情緒掩蓋在眼皮之下。
就連韓紹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揣測出他的神態變化。
直到一旁的姜婉有些按捺不住地輕輕攘了他一下,才讓他有了幾分反應。
扭頭望着姜婉那不滿的表情,李文靜搖頭失笑。
這世上的女子大多都是口是心非的。
明明剛剛還嘴硬的很,這一晃眼就原形畢露了。
給了她一個安心的表情后,李文靜終於將目光重新落在韓紹身上。
“你有沒有想過公孫度那老貨不一定會願意見到你冒這個險?”
如果說剛剛李文靜那話還只是暗示的話,這一句無疑已經是近乎直白了。
冒險其實只是其一。
以他對公孫度的了解、以公孫度的驕傲。
算上去年定北城那次,若是連續兩次被一個後輩出手搭救,怕是在感激之餘,更多得還是羞惱居多。
有着這樣的情緒在其中作梗,或許有些本該順暢的事情,反倒是會橫生波折。
不得不說,李文靜此時說出的這些話,幾乎是完完全全站在了韓紹的立場上。
為此,甚至絲毫不顧忌他與公孫度共事多年的默契與交情。
聽得另一邊的公孫郢直翻白眼。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李文靜這話有幾分道理。
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與地位,所謂感情、血脈早已淡薄。
更多的是一種得失的冰冷計較。
就像他剛剛為公孫峙、公孫度父子的生死焦急,主要還是不想公孫一族、乃至兵家一脈痛失兩尊七境真仙。
至於說是不是自己的血脈後輩,他倒是沒有太深的感觸。
畢竟以他的年歲,這一代代血脈稀釋下來,除了那份一脈相承的聯繫,其他的還能剩下幾分?
而與韓紹相比,區區兩尊七境真仙又算得了什麼?
如果真要拿韓紹的命去公孫度父子,他不捨得。
更不會答應!
或許李文靜也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才會這般不遮不掩地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些話。
只是韓紹在聽到李文靜這話后,再看身邊公孫郢欲言又止的模樣,忽然對公孫度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你看那老小子這輩子混的,未免還也太失敗了。
前者與之多年同處一方屋檐,共謀一域,可謂至交。
而後者更是其血脈源流。
可無論前者還是後者,言語、神態流露出來的意思,卻似乎都是一副任他去死的態度。
這事鬧的……
韓紹心中無奈,一時間竟不知該露出什麼的表情,來應對李文靜和公孫郢兩人對自己的這份善意。
“長史不想我冒險?”
李文靜聞言,微微頷首。
慣來皮笑肉不笑的面龐,竟難得的認真。
韓紹轉而望向公孫郢。
“老祖也不希望我冒險?”
公孫郢默然了一陣,隨即同樣點頭。
“你是兵家之未來,不可有失。”
聽聞兩人的表態,韓紹忽然笑了,然後搖頭道。
“抱歉,韓某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
他甚至沒有給出任何理由,只吐出一句。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反之亦然。”
而實際上,只這一句就已經足夠了。
隨着韓紹這話出口,公孫郢那雙早已渾濁的眼眸,短暫清明了一陣,旋即沉默下來。
李文靜也是微微出神地望着眼前這個年輕後輩。
早在歲末年初,他與公孫度那老貨就對這小子有過一場關於梟雄英雄的閑敘。
公孫度那老貨雖然當時面露不屑,可李文靜卻還是從他眼中潛藏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答案。
英雄么?
李文靜心中嘀咕一聲,最後問了一句。
“非此不可?”
韓紹神色淡淡,語氣卻沒留餘地。
“非此不可。”
李文靜聞言,定定地看了韓紹一陣,忽然笑了。
“過往老夫總以為那老匹夫眼高於頂,定然不會識人。”
“今日看來,卻是老夫錯了。”
“那老匹夫這一身修為、榮耀、戰功,皆敵不過他那一雙難得開明的慧眼。”
這話說完,手中隨即捏出幾個印決。
片刻之後,那雙不大的雙眸驟然落於已經淪為廢墟的廊居城上方虛空某處,抬手便是一掌拍去。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甚至無痕無跡。
可一直將神念散佈四方的韓紹卻是知道,那虛空的某處卻是已經被打上了信標。
李文靜抬眼望着韓紹,嘆息道。
“那處所在,老夫也破不開。”
“能做到的也只是這些了。”
按圖索驥,向著那處信標不斷侵染神念的韓紹,片刻之後,眸光驟然一亮。
“足夠了!”
這一聲足夠,充斥着強大的信心,卻頗為急切。
李文靜莞爾一笑道。
“放心,那老匹夫一時半會出不了岔子,他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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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也不用太急躁。”
韓紹聞言,並沒有回頭,口中只道。
“大將軍能等,但將士們卻是等不了……”
“小卒雖無名、輕賤,卻亦有人家中苦候!”
將士?小卒?
從韓紹口中聽到這話,這一次李文靜終於是愣住了。
某一個恍惚之後,他似乎是忽然明悟過來。
他為什麼總能從小這小子感覺到了幾分矛盾的感覺了。
原來這小子從始至終都與他們這些人都不一樣。
卑微小卒,形如螻蟻、命如草芥。
只是一朝騰空而起,才得腳踏青雲。
不似他們這些人,生來……高高在上……
而在他身邊的姜婉,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在聽到韓紹那句家人苦候后,卻是一下子咽了下去。
最終只輕聲嚅囁了一句。
“要小心……”
因為她想到了去年那個於寒冬中懷抱冬衣,翹首以盼的自己。
韓紹回眸,終於沖她展顏一笑。
“婉娘,等我便是。”
說完,一雙恐怖的遮天巨手便向著李文靜留下的那處印記抓去。
只是此刻這雙手不再是由神念、法力匯聚,而是直接用上了法天象地的蓋世神通。
一瞬間,韓紹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幾乎佔據了姜婉整個視線。
甚至以她如今元神境的神念也無法描繪出韓紹此刻的偉岸。
可她卻是知道,紹哥兒依舊是她的紹哥兒。
哪怕他似乎與自己記憶中,有着些許微妙的差別。
可如今的這般模樣,卻與自己兒時幻想中的紹哥兒一般無二了。
少女情懷總是詩。
就在姜婉目光迷離望着韓紹那道宛如擎天的身影之時,一旁的李文靜等人同樣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其中從未見過韓紹展露過這一神通的李文靜,忽然道出了一句。
“大聖……”
肉身成聖者,可稱大聖。
眼前的韓紹雖然離那個境界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可這肉身無敵之姿已經展露無遺。
所以在聽到李文靜這話的公孫郢沒有反駁。
身為九境太乙的趙家老祖同樣沒有反駁。
“開!”
隨着虛空中那一聲宛如天怒的大吼,下一剎那,原本平靜的蒼穹一陣劇烈顫動。
天裂了!
與上一次始畢在冠軍城上空展露出天地異象相比,這一次明顯更加恐怖。
蒼穹之上,雷霆閃動,匯成無盡雷池。
而身披這萬丈雷劫的韓紹,卻是無視了這足以將一尊八境天人化作齏粉的恐怖殺劫,目光垂落對面那一片高聳入雲的巍峨高山。
極目遠眺。
有大地、有川流、有江河,亦有大海汪洋……
藉著韓紹身形縫隙,隱約瞥見這一幕的李文靜目光震駭。
因為這一瞬,他們彷彿看到了一方真實的世界。
唯有早就有了幾分心理準備的韓紹,神色平靜。
只一步便踏入了其中。
轟——
撕裂的蒼穹轟然閉合。
不但將準備緊隨其後踏入其中的公孫郢攔在了界域之外,就連一念間倏忽而至的趙家老祖也只能望着重新歸於平靜的虛空,扼腕嘆息。
望着那鶴髮童顏,甚至比李文靜還要年輕不少的趙家老祖,姜婉目露驚奇。
直到被李文靜提醒,才上前恭敬行了一禮。
“婉娘,見過師伯。”
趙家老祖瞥了一眼姜婉身上那已經成勢的法家氣息,忍不住狠狠瞪了李文靜一眼。
可最終還是慈眉善目地回了一聲。
“好孩子。”
隨手掏出一件世間難尋的珍惜之物當做見面禮之後,趙家老祖便將目光重新望向了眼前的虛空。
“可是那傳說中的……”
公孫郢神色驚疑,卻有些不確定道。
“地書?”
似乎也只有那物件才能趙家老祖這老不死,不惜違反九境太乙不可妄動的禁令,並且這般失態了。
趙家老祖沒有接話。
實際上他此刻正後悔着呢!
若是早知道是這東西,剛剛他還墨跡個什麼勁!
不過現在後悔似乎也不晚,既然李文靜能尋到那東西的位置,眼下無非是再撕一次天而已。
只是就在他將目光望向李文靜的時候,卻見李文靜的面色陡然一白。
隨即苦笑道。
“趙師兄怕是又晚了一步……”
他能精準定位到那處虛空,倚仗的並不是什麼所謂的卜筮之術。
畢竟就算他當初的天賦再逆天,也不過八境天人。
又怎麼可能比得過趙家老祖這個九境太乙。
之所以能做到連趙家老祖和韓紹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其實靠的還是公孫度那老匹夫。
準確的說是他交給公孫度的那一件準備用來制衡始畢的底牌。
可現在那底牌一朝被破,他自然也無法再憑藉那一縷冥冥之中的聯繫,再次鎖定那處所在。
聽到李文靜這話,再看這廝雙手一攤的無奈模樣,趙家老祖氣急。
“你!你……”
關鍵時候掉鏈子!
爛泥扶不上牆啊!
趙家老祖心中怒罵,可迫於姜婉這個晚輩在,終究只能耐住性子,冷哼一聲。
“你們守好這裏!”
“我親自去稟告老師!”
那東西事關三界、事關那上古神朝,就算是趙家老祖也不敢擅專。
必須得稟告老師,由老師親自定奪,才能安心。
不過在說完這話之後,趙家老祖卻是沉下了臉望向了一旁的公孫郢。
“此事重大,不可走漏。”
“老公孫你可知曉輕重?”
這話就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了。
不過公孫郢在經過了最初的震驚失態之後,卻沒有絲毫生怒。
眯着的眼睛轉了轉,便笑道。
“知道,知道。”
對於公孫郢的識趣,趙家老祖終於不再說什麼。
身形一閃,便重新消失在虛空之中。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動用太乙之力直接封鎖了這片虛空。
只是就在他行色匆匆來到無崖山腳下的時候,還未等他開口,便聽一道不耐地聲音,從山上傳來。
“知道了,隨他去吧。”
趙家老祖有些急切道。
“老師,此物如今顯然已經落在龍族手中,若是那些孽畜……”
話未過半,便被山上一聲嗤笑打斷。
“那些孽畜如何?難不成還敢翻了這天不成?”
“哼!頭給祂擰掉!”
話語狂傲、霸道。
毫無半點讀書人的儒雅隨和。
果然不愧是半部論語鎮天下,最擅以德服人的儒家至人。
趙家老祖一陣汗顏,剛想提醒老師收斂一二。
可隨即又不無擔心道。
“就算那些孽畜成不了事,萬一另外兩家得了消息呢?”
不論是小靈山那張口閉口與佛有緣的禿驢,還是金頂峰那號稱無為、實則滿肚子算計的賊道,一旦知曉了這寶物的存在,豈能坐視?
山頂之上忽然哈哈大笑一聲。
“你小子提醒的好。”
“夫子我這就告知他們一聲。”
“看看他們如何反應。”
話音落下,山頂之上也不管趙家老祖如何震驚。
山頂之上好一陣平靜。
下一刻忽然聽得虛空中傳來兩聲淡淡的回應。
“知道了。”
“知道了。”
這就完了?
那可是天地人三書中的地書!
絲毫沒想到三家老怪物皆是這般反應的趙家老祖神色錯愕。
而這時,山頂之上的那聲音卻是忽然換了語調,淡淡道。
“回去吧。”
“記住了,天下萬物,為有德者居之。”
“反之,便是德不配位,必受其殃。”
“凡事不可強求。”
望着趙家老祖一臉迷茫地下山而去,山上那道正以虛空落子的中年文士無奈搖頭,心中再次對這位弟子定下了同樣的評語。
一葉障目,不見山嶽。
說到底終究是天賦不夠。
連這最簡單的道理都看不透。
三書是什麼?
天書封神,地書定界,人書掌萬靈生死、福祉。
這等神物是誰都能掌控的嗎?
蠢!
中年文士嘆息一聲。
與之相比,那孽徒就聰明許多了。
見勢不妙,當機立斷。
可謂大智慧!
只可惜啊,還得養在外面一段時間。
不能承歡膝下。
可惜!可惜!
畢竟那小子說話頂好聽,還會跟自己抬扛,自己老喜歡了。
至於什麼儒皮法骨,又有什麼打緊?
咱這儒家從上古至今,向來海納百川、兼容並蓄,早就改得他媽……呸!早就改得老祖宗都不認識了。
兼修法家一脈又有什麼打緊?
禮,就是法。
法,就是禮。
只要你嗓門大、拳頭硬,你就是這世間最大的道理。
誰他媽敢不認?
心中念頭轉過,身高八尺的中年文士捻着那一枚小卒棋子,向著虛空徐徐推動一步。
“將軍!”
……
“大將軍!”
聽着身邊將士的聲聲驚呼,公孫度望着手中殘破的手稿,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蒼白一片。
“文靜狗賊!安敢害我至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