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父與子!王帳軍!坑殺公孫度!
“中山蕭氏後繼有人了……”
一名鎮遼老將語氣唏噓地輕聲感慨道。
身邊其他幾人聞言,深以為然地默默頷首。
在這之間,幾人連同那名老將彼此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悄然傳音道。
“你我當護着一些。”
“善。”
“善。”
幽州文脈不昌,世族高門大多以將門為主。
而與文脈提倡的百花齊放不同,將門武人更喜歡抱團。
這也跟軍伍的特殊性質有關。
所以他們雖然羨慕老蕭,但並無嫉妒。
甚至樂見其成。
畢竟到了他們如今的歲數,該是考慮祖業傳承的事情了。
等到那蕭五郎徹底成長起來,他們今日添的香火,早晚能夠化作庇護他們子孫平安、富貴的堅實力量。
這是所有將門世族無數年來養成的默契。
也是他們世代傳承不絕的真正奧秘。
換而言之,只要他們這一系的力量沒有被人整個連根拔起。
就算其中的一家一姓僅剩一株苗裔,也能憑此重新東山再起。
而對於手底下這些將領的小心思,公孫度算是心知肚明。
這世間本就是由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圈子組成。
當你所處的圈子足夠大時,難免在其中形成一個個小圈子。
這種時候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證這些小圈子,始終以你為核心圍繞在你周圍這就夠了。
有半句話叫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公孫度雖然沒聽過這半句話,但有些道理是共通的。
不過他現在也懶得操心這些了,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那小子以後該操心的。
他這人其實並沒有太過強烈的權欲。
年少時的畢生夢想,也不過是當個無雙戰將縱橫疆場,一逞男兒威風罷了。
而隨着年歲日漲,過往的澎湃熱血,早就被這紛亂的天下局勢澆得心灰意冷。
如今他只想着安心打完這一仗,然後按那小子說的那樣,憑此功勛、戰績為籌碼,將木蘭與那姬氏子的關係徹底斬斷乾淨。
等到她與那小子完婚後,他就可以含飴弄孫徹底享福了。
只是他或許不知道的是某個正為他這個好大兒連番奔波的老東西,曾經也是這樣想的。
可現如今呢?
當公孫峙的身形在公孫度面前由虛化實的時候,公孫度揮手讓身邊一眾鎮遼將領退下。
然後起身向著公孫峙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辛苦父親了。”
公孫峙聞言,忍不住沖他這好大兒翻了個白眼。
“在為父面前,漂亮話就不用說了。”
“要論嘴甜,你可比不上你那好女婿。”
看着父親霜白的髮絲,公孫度有些慚愧道。
“是孩兒無能,才累得父親為孩兒勞苦至斯。”
公孫峙毫無儀態地一屁股在公孫度的位置上坐下。
“不,你有能耐。”
“伱這輩子最大的能耐,就是有老夫這個好老子。”
聽着公孫峙口中吐出這番陰陽怪氣的話,公孫度慣來威嚴的臉上隱隱漲紅。
此刻他只慶幸自己剛剛頗有先見之明地支開了旁人。
這才總算保住了幾分顏面。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老父也只是習慣性抱怨幾句罷了,他也沒往心裏去。
只作出一副聆聽受訓的模樣,姿態十分恭謹。
而他這副態度,反倒是讓公孫峙有力無處使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頗為憤憤不平地自語了一聲。
“老夫天生一副勞碌命,給你這孽子當一輩子牛馬不說,臨老還要替你照顧女婿。”
“真是造孽啊!”
說完,順勢端起公孫度沒飲完的茶水直接一飲而盡。
嗯,父子間沒有這麼多窮講究。
而後才正了正顏色。
“冠軍城老夫進不去。”
公孫峙沉聲道。
“始畢那條瘋狗真的入八境了,雖然沒有直接動用法域秘境,但一身天人氣息是做不了假的。”
公孫峙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難免有些唏噓。
回想去年,始畢在他與趙言之兩人的聯手威逼之下,也只能認慫。
可這一轉眼間,他卻是連站在那狗東西面前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便是修士。
一重境界,便是一重天。
七境、八境看似只隔着一境,可實際上卻是隔着天與地。
所謂的仙再大,也大不過天。
在那片天人境的法域秘境之中,任你神通廣大、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也不過在其鼓掌中折騰罷了。
反手便會被鎮壓。
公孫度聞言,臉色不禁一沉。
有些事情哪怕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可在沒有徹底證實之前,是人都會心生幾分僥倖。
公孫度自然也不例外。
早在始畢的王攆沒有出現在城外那支蠻族大軍的那一刻起,公孫度就知道事情壞了。
這意味着他之前所做的某些佈置,完全落了空。
“狗賊不來攻我廊居,反倒是去欺負一個小輩!當真是不當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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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度惱怒之下,氣息一泄,直接將一旁的桌案震成了齏粉。
一陣來回踱步之後,公孫度濃眉緊皺。
“父親回來時,冠軍城局勢如何?”
公孫峙也沒有隱瞞,直接便道。
“蠻狗攻勢甚急,數十萬大軍晝夜不止。”
說著,公孫峙想了想又道。
“不過其戰法,大抵跟廊居城這邊大差不差。”
“只是……蠻狗在那邊的實力卻是明顯要強過這邊。”
無論是普通士卒,還是強者數量。
冠軍城那邊的蠻狗實力,就算是公孫峙見了,也難免有些心驚。
只是這倒是沒有出乎公孫度的預料。
廊居、冠軍兩城的位置,護衛犄角。
只要破了其中一角,剩下一城就好解決了。
始畢那條瘋狗雖然癲,腦子卻不傻,必然會集中最強力量先破其一。
只是公孫度沒想到是以始畢那廝素來狂傲的性情,竟然放着他這個多年的老對手不管,直奔冠軍城而去。
而眼下廊居城外的這些蠻族,明顯是始畢用來牽制他公孫度的棋子。
“依父親看,冠軍城那邊還能撐多久?”
公孫度說這話時,多日以來潛藏在心中的焦躁與憂慮,不加掩飾。
雖然他也知道韓紹手中同樣握着不少底牌,可誰讓那小子起勢太晚、時間也太短了呢!
區區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算有着那堪稱詭異的天賦加持,又能積蓄多少力量?
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不說怎麼跟木蘭交代。
他自己肯定就接受不了。
而眼看公孫度這副焦躁不安的神色,公孫峙心中也是不禁生出幾分感慨。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草屋年年蓋,一代管一代。
或許是因為公孫辛夷是女子的緣故,有些東西過去還看不出來。
直到韓紹的出現,公孫峙才真正從公孫度身上看到了幾分身為父母的操勞二字。
只是公孫峙隨即便失笑一聲。
“能撐多久,老夫還不好說。”
“不過照我看,你怕是有些低估了你那好女婿。”
聽到公孫峙這話,公孫度不禁一愣。
而後便聽公孫峙繼續道。
“老夫雖說只是遠遠觀戰了一番,沒有太過靠近。”
“但就目前來看,那小子穩得很。”
“期間,甚至小勝了幾場。”
公孫峙去時,恰好正逢韓紹的真正本部核心人馬陷陣營出城,以千餘鐵騎硬撼烏丸一萬龍騎。
那一戰雙方爆發出來的恐怖戰力,饒是以公孫峙過去也曾統兵的眼光來看,也是忍不住暗自咂舌。
並且忍不住將之與作為遼東公孫一族底蘊的白馬義從作出比較。
最終得出結論,那一萬已然非人的烏丸龍騎,足以匹敵同等數量的白馬義從!
而也就是這樣一支實力恐怖到如此地步的蠻族鐵騎,在面對那支只擁有他們十分之一人數的陷陣營,卻……敗了!
而且是一敗塗地的敗!
特別是當作為鋒矢的三百重甲鐵騎,手持丈許馬槊發起衝鋒、突入敵陣時,恰如那長鋒撕裂虛空。
所向披靡、蓋不可擋!
公孫峙念頭轉到這裏,不禁感慨道。
“那小子就是一個異數,不可以常理度之。”
“另外,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始畢那條瘋狗,別忘了……”
說著,公孫峙話音稍稍一頓,隨後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公孫度道。
“那小子現在除了我們遼東公孫,還攀上了一株高枝呢!”
高枝?
聽到公孫峙這話,公孫度頓時想到了什麼。
也顧不得替某人擔心了,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可片刻之後,公孫度卻是無奈嘆息一聲。
“這事說起來倒也不能全怪他……”
“誰又能想到那老不死會無恥到這種地步,竟然不顧麵皮用出這等腌臢手段算計一個後輩?”
提到這事公孫度要說不惱怒、憤恨,肯定是假的。
畢竟自家女兒尚未過門,就讓人半路拔了頭籌,甚至暗自結出了珠胎。
這事換做天下任何一個老丈人,怕是都無法容忍。
只是無奈這事確實怨不得某人。
畢竟當初某人不過區區元神境,又怎麼抵擋得住一尊九境絕巔的老不修算計?
而且這事如果真要硬說起來……
他父親跟他那岳父……難道就沒有責任嗎?
要知道未來孫女婿、外孫女婿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那……那啥了,這事傳出去怕是要被全天下恥笑一輩子。
而面對公孫度眼中隱隱傳來的埋怨,公孫峙也是冤得很。
他媽的!
一尊九境絕巔的老不死暗中耍手段,老子跟你岳父兩個小小七境真仙又怎麼能夠察覺?
不過好在這事說起來也說不上是什麼大事,更不是什麼壞事。
畢竟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私生子罷了。
就算來日迫不得已給了名分,充其量也不過是庶長子。
雖然事情傳出去他們遼東公孫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但這也無疑算是給己方拉來了一個強援。
這不,有那尊來自聖山的八境天人坐鎮冠軍城。
至少他們不用太過擔心冠軍城那邊的戰局,會因為始畢那條瘋狗的突然出手而一夕之間驟然生變。
公孫度顯然也明白這一點。
一陣略顯尷尬的沉默之後,公孫度還是有些不放心道。
“依父親看,聖山那老不死靠得住嗎?”
畢竟在去年之前,聖山神廟還與烏丸部親密無間。
這一轉眼間,立場突變,誰又能真正放心?
只是聽聞這話的公孫峙卻是搖頭道。
“你信不過聖山那老不死,難道還信不過那小子?”
說著,公孫峙忍不住哼哼一聲。
“那小子可比你想像得要精明。”
“他要是沒有幾分底氣,敢將那尊聖山八境放在自己身邊?”
公孫度聞言,想想也是。
那小子一路走來何時吃過虧?
而且自從韓紹破境登仙之後,公孫度就隱隱覺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就比如說那次族地之行,他與老祖私底下談論了什麼,他就一概不知。
再到後來,那一次上官鼎驟然降臨幽州又匆匆而走。
期間又發生了什麼,公孫度同樣也不知曉。
甚至就連此次這羞於提上一嘴的腌臢事,這小子也跟自己耍了個滑頭。
一直臨到大戰開始前的一天,才稍帶了一封言辭懇切的密信將前因後果告知於公孫度。
說是怕自己怪罪,可實際上公孫度卻是能感覺到,這廝怕是擔心有些隱秘自己知道得太多,很可能會深陷其中,招來禍端。
他在等,等這一戰之後,積蓄到足夠的力量,很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這也是韓紹在那封密信中,最後留下的一句話。
對此,公孫度心中不無惱怒之餘,卻也只能無奈苦笑。
一直以來,他都在以遮風擋雨的強硬姿態,出現在那小子面前。
所以這些話之所以不當面跟自己說,而是通過密信,無非是怕自己面子上過不去罷了。
公孫度腦海中念頭不斷轉過,隨後看着公孫峙一笑,而後忽然道了一句。
“父親,你不如我。”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話,公孫峙一愣,隨後大怒。
剛要說什麼,卻聽公孫度帶着幾分唏噓道。
“汝子不如吾子,父親以為然否?”
女婿,半子也。
公孫度這話也不算錯。
可聽到這話的公孫峙,卻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有點怪。
只是就在公孫峙苦苦思索,自己該怎麼反駁這話的時候,身為七境真仙的強大靈覺,卻在忽然之間生出幾分不祥。
臉色驟然一變間,公孫峙霍然望向城外的方向。
而這時,公孫度臉色也在一瞬間陰沉了下來。
目光從這處視野絕佳的城頭閣樓俯瞰而下,視線中只見遠處那一片同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龐大蠻族大軍中,漸漸傳來了一陣異動。
那是一桿象徵著幽北草原至高王權的九頭妖鳥大纛。
而在那桿伴隨北地寒風招搖於陣前的大纛之下,一片完全迥異於周邊那些蠻族大軍的鐵騎,不知何時越過一眾大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陣前。
為首的那一道蠻族鐵騎身形,仰頭望向廊居城頭,與公孫度兩相對視。
只一眼,公孫度便認出了對方的來歷。
是本該護衛在始畢那條瘋狗身邊的烏丸最強戰力,王帳軍!
對此,公孫度忽然懂了。
也笑了。
原來始畢那廝並沒有無視他這個老對手。
他的目標一直都是自己!
所謂牽制一說,也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又是一尊八境……”
一旁的公孫峙望着遠處,忽然嘆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