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籠中猛獸!匹夫無罪!

第二百九十六章 籠中猛獸!匹夫無罪!

虛空之上,罡風烈烈。

被韓紹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的公孫恂,垂目躬身,以示恭順。

遼東郡地處幽北、毗鄰草原。

公孫一族無數年來,世居於此。

久而久之,自然免不了沾染了幾分蠻族風氣。

這一點,從他們以白狼為圖騰、族徽,就能看出一二。

而在狼群之中,就算是再強壯的狼在頭狼面前,也需要蜷起爪牙,匍匐在地。

沒有什麼臣服於後輩的羞恥與惱怒。

只要韓紹這個頭狼表現得足夠強大,足夠兇狠。

能夠帶着狼群在這片殘酷的天地間生存下來,甚至開拓更廣闊的獵場。

那……一切不重要。

包括他與公孫度之間的嫡庶爭鬥與利益分歧,在這樣的大前提下,都顯得微不足道。

似笑非笑地看了公孫恂一陣,韓紹終於收回目光。

至於那姓鄭的老貨臨死前說了什麼,他只是隨口一問。

目的只是借這個由頭,試探一下公孫恂的某些細微態度變化。

結果還算滿意。

雖然還不至於讓韓紹能夠放心地將他作為底牌使用,但在接下來的這場大戰作為一大臂助,卻還是能夠信任的。

“叔爺耳聰目明,老當益壯,不遜色本侯這個年輕後輩,當真是可喜可賀。”

按着輩分,公孫恂確實大過公孫度一輩。

韓紹這聲叔爺倒也不算捧殺。

如此不大不小的玩笑出口,公孫恂冷硬死板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又很快收斂。

“不敢當君侯叔爺之稱。”

“只要君侯不嫌恂老邁無用,盡可差遣!”

韓紹聞言哈哈一笑。

果然不愧是能跟公孫度斗得有來有往的老狐狸。

或許他們會在某些大事上犯蠢,可是能夠走上高位、甚至破境登仙的又怎麼可能真的簡單?

一個眼神、一句玩笑話。

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便可以形成足夠的默契。

“有叔爺這話,本侯以後可就不客氣了啊!”

“但有所命,不敢不從!”

一老一少,短暫的笑談過後。

韓紹終於將目光望向了一旁神色不斷變幻的陳家老祖身上。

“既然事情已經做完了,不知陳祖可願隨本侯下去,入府一敘?”

韓紹語氣輕緩,可攜着那股尚未散去的斬仙之威,還是讓陳家老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壓力。

呼吸一滯間,他本想點頭答應。

可最終卻是搖頭拒絕道。

“今日時辰不早了,老夫就不打擾冠軍侯休憩了。”

說完,似乎是生怕韓紹以為他是不給面子,從未藉機發飆。

於是趕忙又道。

“明日!明日早間,老夫必當攜厚禮親自登門造訪!”

“如此才不顯失禮!”

世族高門最是重禮。

陳家老祖這話倒是有理有據。

可實際上無論是韓紹,還是他自己都知道這話其實只是借口罷了。

一來韓紹今日悍然斬仙的舉動,實在給了他不小的震撼。

他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才能避免自己在韓紹面前不至於失態、丟人。

二來他也要趁着這個時間,將他那個‘好兒孫’拉出來好好逼問一番,這事的前因後果。

否則的話,匆忙與韓紹這條明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談論什麼,只會讓自己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陳家老祖於世間廝混了這麼多年,說句人老成精也毫不誇張。

很多事情只需要一念之間,便可將得失在心中盤算清楚。

只是無奈有句話叫‘形勢比人強’,任何算計、想法在強大的實力面前,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所以在說完這話后,陳家老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韓紹,生怕這廝不給面子,直接拒絕。

不過好在韓紹只是輕笑着看了他一陣,便無所謂道。

“隨你。”

說著,又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不過你說的厚禮,本侯可替你記下了。”

“要是到時候這份厚禮,不能讓本侯滿意,陳祖可別怪本侯發飆啊!”

臉面這東西,該要的時候,半分不讓。

不該要的時候,一文不值。

如今在財貨方面早已入不敷出的韓紹,已經算是窮瘋了。

自然是能刮一點是一點。

果然,聽到韓紹這話的陳家老祖心中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心中失笑。

口中連連道。

“一定!一定!余財老夫尚有一些,定然不會讓冠軍侯失望便是!”

他倒是沒有覺得坐擁整個冠軍城與草原商道的韓紹,會真的缺錢。

只當韓紹這是在開玩笑。

這話怎麼說呢?

富者錙銖必較,旁人只覺得這是真性情。

而窮者慷慨大方,卻只會換來嘲諷。

這就是現實的黑色幽默。

見韓紹衝著自己滿意點頭,神態頗為和善,陳家老祖緊繃的心神終於鬆懈了幾分。

餘光瞥見一旁靜靜懸屍於虛空的那道身影,陳家老祖心中嘆息一聲。

涿郡陳氏與虞陽鄭氏這兩個執掌一郡之地的大族,彼此明爭暗鬥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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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鄭家老祖鄭范的關係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裏去。

如今眼看這個與自己糾纏多年的對手一朝身死,陳家老祖本以為自己會心生愉悅,甚至大笑三聲。

可現實卻並非如此。

不但沒有欣喜,反倒是在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涼之感。

兔死狐悲?

亦或者是忽然感覺至此之後,這天地之間過往熟悉的老人,又去了一人?

陳家老祖自己也說不大清楚。

所以幾經猶豫之後,他還是鼓起勇氣沖韓紹拱手道。

“老夫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冠軍侯成全。”

韓紹不是很喜歡聽到‘不情之請’這四個字。

只是考慮到涿郡陳氏還有些用處,所以他還是給了陳家老祖一個開口的機會。

“說說看。”

不得不說,韓某人變臉的功夫堪稱一流。

從笑容滿面的如沐春風到耷拉嘴角的陰雲密佈,只需要一瞬間的轉變。

頂着這般龐大的壓力,陳家老祖心中苦笑。

‘為了一個過往的對手,自己這又是何苦來哉?’

只是後悔歸後悔,可既然話已經出口,還是硬着頭皮道。

“老夫想請冠軍侯……准許老夫替這鄭范收殮遺屍!”

就這?

韓紹心中意外。

可隨即便眯着眼睛打量着對方。

“伱與這鄭范……關係很好?”

世族高門彼此之間的關係好壞,很多都是演出來給外人看的。

如果這涿郡陳氏與虞陽鄭氏也是如此。

那有些東西,他就要重新考量了。

而迎上韓紹那雙意味莫名眼神的陳家老祖,心中頓時一驚,趕忙道。

“非是如此!只是不忍其堂堂七境真仙死無葬身之地……”

韓紹似笑非笑。

“僅僅如此?”

“僅是如此!”

陳家老祖語氣堅定,可微微顫抖的尾音,卻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忐忑與惶恐。

充分展現了什麼叫虎狼當前,戰戰兢兢。

同為七境真仙又如何?

前有遼東公孫一族的公孫憲,後有這虞陽鄭氏的鄭范。

面對此等屠仙如屠狗的兇殘之輩。

試問,誰人能夠不懼?

看着陳家老祖這副有失真仙體面的模樣,韓紹失笑一聲。

“既然陳祖這般說了,本侯便姑妄信之吧。”

施恩的前提,是要先讓對方知道到畏懼。

這樣一來,往往會事半功倍。

“畢竟本侯料想,陳祖應該也不會讓本侯失望……對吧?”

聽到韓紹這聲意味深長地問句,陳家老祖作感激涕零狀。

“老夫謝過冠軍侯信重!”

“涿郡陳氏必不會讓冠軍侯失望!”

韓紹聞言,這才滿意點頭。

“那就好。”

說完,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一步踏出,便消失在眼前的虛空中。

如此舉動,倒是頗為符合軍中武人的性子。

乾脆、直接,毫不拖泥帶水。

一旁默不作聲的公孫恂瞥了一眼陳家老祖,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同樣消失在虛空之中。

今日的這番變故,公孫恂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畢竟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次在族地,韓紹誅殺公孫憲時,還藉助了那顆八境天人的湛藍法珠。

而那虞陽鄭氏的鄭范並不比公孫憲那蠢貨弱上多少。

可今日的韓紹在沒有藉助那顆湛藍法珠的前提下,竟以碾壓之勢將那鄭范強勢斬殺!

這其中的天差地別,給予公孫恂的震撼着實不少。

‘那天賦之能,當真可怕到這種地步?’

公孫恂不知道,也理解不了。

他只知道今日之後,有那鄭范不知死活地送上門充當資糧,韓紹的實力怕是又要攀升一個可怕的維度了。

不過這對於他公孫恂、乃至整個遼東公孫一脈而言,似乎並不是一件壞事。

‘頭狼嘛,總要強大一些才好。’

遼東公孫已經被那位老祖關在籠子裏太久了。

久到他們這些曾經縱橫疆場的無雙戰將,幾近瘋魔。

瘋魔到只能跟嫡出一脈,互相爭鬥、撕咬。

如今老祖好不容易大發慈悲,解開了加持在他們這些猛獸身上的枷鎖與牢籠。

這一刻,他們迫切想要證明自己。

想要告訴老祖。

他們是兵家!

註定要縱橫疆場的兵家!

不是需要被保護、不惜圈地自囚的籠中困獸!

而想要做到這一切,他們就需要一個足夠強大、足夠兇殘的頭狼,帶領他們衝破這一切。

如今看來,這位原先他們並不看好、甚至充滿敵視的年輕後輩正合適!

他比公孫度那廝狡猾。

比公孫度那廝果決、也更有野心。

更關鍵的是從他的種種作為來看,他比公孫度、乃至他們所有人都要狠辣!

這些單單隻從這一次,這廝對付虞陽鄭氏那幫人的手段就能看出端倪。

短短一日間,威逼利誘、借刀殺人。

手段酷烈,可偏偏卻能將影響降至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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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殺了。

鍋,也有涿郡陳氏那些人替他背了。

公孫恂自問,如果換了自己,肯定做不到這般完美。

想到這裏,公孫恂不禁對這位年輕後輩生出幾分近乎於高山仰止的畏懼之感。

‘天生梟雄,不外如是。’

……

翌日早間。

韓紹在一片溫香軟玉中睜開雙眼。

見那雙已經日漸熟悉的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韓紹失笑。

“這般看着我做什麼?”

虞璇璣頗為老實。

“好看。”

好看才看,不好看誰看?

這似乎確實沒什麼好掩飾的。

韓紹被逗樂了。

“去日不短,來日方長,還看不夠?”

虞璇璣聞言,垂眼思索了一陣。

“妾近日並不常見郎君。”

這話頗有幾分閨閣怨氣,倒是跟她平日裏疏離冷漠的氣質有些不符。

或許這就是女子。

近則不遜,遠之則怨。

年初時,韓紹為了迷惑城中那些世族高門,整日流連后宅。

這女人時常規勸自己要振作。

如今自己真忙碌起來了,她倒是‘怨’上了。

頗為無奈地苦笑一聲,韓紹本想說若是閑得無聊、或是想自己了,可以去前衙尋自己。

可想了想之後,還是將這話咽到了肚子裏。

有些頭不能亂開,否則以後再想立規矩就難了。

於是話頭一轉,便故作玩笑道。

“那你就趁着這個時候多看兩眼,可別虧着自己。”

可誰知道這女人聞言,竟是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

“妾正是這般想的。”

不得不說,人要是生得美,就連呆傻起來,也頗為動人。

韓紹心中苦笑。

難怪都說,溫柔鄉總是英雄冢。

就連他這個曾經見慣了風月的人,此時也不免生出幾分想要懈怠半日的心思。

只是這個念頭只維持了一瞬,便被他硬生生掐滅了。

今日偷閑半日,或許明日加頸的刀刃就離自己近上半分。

實在是太過不划算。

所以韓紹最終還是從溫柔鄉中掙扎了出來。

對此,虞璇璣沒有阻止,只是默默為韓紹披上一身月白衣袍。

“郎君何日才不要這般辛勞?”

韓紹聞言失笑。

“越是登臨高處,越是要如履薄冰。”

虞璇璣低垂螓首。

“若是能舍下這富貴榮華呢?”

過往那幽靜無人,宛如死域的廣寒秘境她都待了。

某些尋常女子孜孜以求的身外之物,她反而從來不看重。

甚至在如今的她看來,只要有郎君陪着,就算是那當初讓自己厭惡至極的廣寒秘境,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一方天地、一雙人。

無人打擾,最好不過。

對於女子這近乎天真的幻想,韓紹還是沒有給她希望。

“舍不了的。”

女子眼中的天地,跟男兒眼中的天地終究是不同的。

韓紹記得之前姜婉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候他的答案是怎麼樣,現在同樣還是什麼樣。

因為她們不知道,所謂的榮華富貴只是某些東西的衍生品。

韓紹此時如果要舍,其實舍的不是什麼榮華富貴。

而是身家性命。

別忘了,就他身上那個旁人眼中的絕佳‘天賦’,既是送他直入青雲的無雙助力,也是能將他拖進無邊地獄的驚天大雷。

一旦某一天,他在某些老怪物眼中的價值不再。

這個驚天大雷,便能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道理,放諸四海皆準。

韓紹也一直警醒着自己。

……

從后宅出來。

韓紹尚未在書房落座,便聽呂彥前來稟告。

“侯爺,涿郡陳氏的人前來拜訪。”

韓紹沒有意外,只是笑道。

“來得倒是挺早。”

而隨着陳家老祖領着陳庶走進書房,一番拜見。

韓紹看也不看對方奉上的厚禮,手指輕敲桌案。

“昨晚商議得如何?”

“涿郡陳氏可願為本侯所用?”

在虞陽鄭氏未除之前,韓紹還需要耍些手段,兜些圈子。

可現在他需要做的,只是開門見山。

因為對方沒得選。

果然聽得韓紹這般強勢的語氣,陳家老祖狠狠地瞪了身邊的陳庶一眼。

如果不是他這個‘好兒孫’,肆意妄為。

他涿郡陳氏又怎麼可能落到今日這般退無可退的地步?

對此,陳庶也很無辜。

他並不是對家族不忠心,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家族的利益。

只是他不做,就要死。

做了,就能活。

生死當前,他別無選擇而已。

陳家老祖自然知道陳庶的苦衷,只不過理解是一回事,心中惱怒又是另一回事。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心中無奈嘆息,陳家老祖垂目拱手。

“涿郡陳氏願受君侯驅使!”

和公孫恂一樣,他也只以君侯稱之。

韓紹也不在意。

目光在陳家老祖身上凝視了一陣,然後忽然吩咐道。

“既然如此,去幫本侯將虞陽鄭氏那一幫數典忘祖、背棄同族的叛逆之徒,全都誅除了吧!”

“做得好,算你涿郡陳氏一件大功。”

“做不好……”

韓紹輕敲桌案的手指,懸而不落。

話音也戛然而止。

給足了陳家老祖充分的想像空間。

而已經身處賊船之上的陳家老祖,面色陰晴變化了一陣,最終還是頹然稱道。

“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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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邊軍一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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