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鴻臚司!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沒有任何的修辭與稱謂,有的只有一句簡單質樸的‘回來了?’
可偏偏就是這寥寥三個字,卻讓孫章這個能在大巫那個九境絕巔面前梗着脖子高喊‘大雍冠軍侯之使者,見過聖山大巫’的糾糾武人,瞬間紅了眼。
“侯爺!幸不辱命!孫章回來了!”
草原數千里,就算沒有經歷真正慘烈的廝殺。
可期間承受的巨大壓力,以及那一路有如刀鋒的凄苦寒風,也足夠折磨人了。
說到底,他孫章在此之前,就算入了六扇門,也從未出過遠門。
韓紹抬眼看着他,目光柔和。
顏術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八境天人的恐怖氣機,勾連天地。
一樣的張狂不羈。
顏術沉默,眼神中閃過震驚。
說著,顏術恨恨提醒了一聲。
可還是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侯爺……這……這如何使得?”
“侯爺對孫章至此!孫章一生身家性命,盡不復孫章矣!”
如果這話不是大巫親口告訴他的,顏術根本就不會相信。
臨行前,韓紹允諾過他,言‘只要能活着回來,保他功業、富貴。’
這一趟北進草原,是他用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去試探聖山那老不死的態度。
可為什麼要表現出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將你這一路北行,講與本侯聽聽看。”
雖然談不上虧欠、愧疚,但有些東西既然是他應得的,韓紹自然也不會吝嗇。
“所謂族類,於我這等存在面前,不過是虛妄罷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有時候玩弄慣了人心,有些話說的時候,已經近乎本能。
不過就目前而言,也僅此而已了。
韓紹的目光灼人,彷彿能夠看透人心。
“如何使不得?”
跪地、叩首。
只是眼下的‘冠軍城’尚沒有大漢那麼強大,這廝還沒有那些瘋子那般囂張。
這也意味着未來他想要多少。
韓紹聞言,手指敲動桌案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忽然笑道。
手指在身前的書案輕點着。
“好好乾,莫要讓本侯失望。”
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又指了指他的臉,道了一句。
說完,雙膝跪地,重重叩首。
也確實想看一看,那老不死到底能為他‘付出’多少。
說著,韓紹接着便道。
這一刻的他,忽然感覺眼前這個後輩跟伊稚邪那條瘋狗很像。
他怎麼不氣惱?
氣炸了,好不好!
只是考慮到來時大巫那句暫時無法理解的交代,還有韓紹能夠瞬間洞察他到來的舉動,讓他心生忌憚罷了。
“修行之人,道心堅固,豈會區區冷落,驟生波瀾?”
韓紹這話真心實意。
說完,不給孫章開口拒絕的機會,接着便道。
話音落下。
“看來冠軍侯並不歡迎老夫。”
“慌什麼?滾回去。”
南境群山妖國林立,看似恭順,實則騷亂不斷。
感覺自己被侯爺看了個通透的孫章不敢隱瞞,趕忙將這一路見聞、經歷,原原本本地在韓紹面前快速講述了一遍。
而面對顏術的疑惑,韓紹笑了笑。
“這樣吧,從今往後,本侯新置一司,名為鴻臚!”
一面看着顏術笑着點頭。
“快看侯府那裏!”
在輸贏、得失面前,所謂面子就是個屁!
只要利益足夠的大,他們甚至能穿着女子衣裙,於眾人面前翩翩起舞。
如果前面那一番做派有些惺惺作態,韓紹這話倒是真心的。
見韓紹這副泰然自若的模樣,顏術不解。
韓紹面上的笑意也一點一點悄然隱沒。
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可越是如此,顏術就越發憤怒。
“所以呢?你敢不敢賭?”
“事情成不成不重要,人回來就好。”
徐徐吐出一口濁氣,顏術垂眼不再看他,只是淡淡道。
所以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以後你就是鴻臚司第一任主事!若有出使機要,便由你負責!”
那尊未來的人皇帝君之位,同樣也是一個不錯的馬甲。
“至於功業……”
而身處這股八境天人掀起的恐怖氣機最中央的韓紹,此時一如他的聲音般平靜。
不過對於被打下嬴先生思想鋼印的韓某人而言,同樣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一陣沉默間,顏術終於還是忍不住道。
甚至讓顏術這個八境天人生出幾分不寒而慄之感。
“本侯答應了!”
“何至於此!”
對面的韓紹一面將身邊花容失色的雲嬋攬入懷中,略作安撫。
韓紹搖頭失笑,“不用不好意思,本侯答應過的事情,從來不會食言。”
“尊駕不請自來,本侯還以為尊駕素來喜歡自便呢!”
“你放心,到了修行到了我這個境界,所求者除了長生,就是問鼎九境的可能……”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在覺察到異變的一瞬間,一道道身影直接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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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會知道?
伊稚邪這次破八境天人,毫無徵兆、毫無動靜,堪稱離奇。
“好男兒作此婦人態,豈不讓人恥笑?”
一句話,這個即將陷入恐慌和混亂中的城地,頃刻間安定下來。
說著,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
可很快那種感覺便消散一空,彷彿剛剛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只是錯覺一般。
韓紹點頭,奇怪道。
這一刻,百姓驚惶。
孫章心中就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侯……侯爺過譽!”
“汝欲尋死乎?”
韓紹聽完之後,眼神越發古怪。
韓紹咧嘴道。
“為什麼?”
韓紹笑了。
韓紹端起雲嬋給自己奉上的茶水呷了一口,然後放下。
面對眼前這廝一而再再而三,近乎作死的挑釁,顏術面色青紫,幾經變化后,終於帶着幾分咬牙切齒地意味道。
“別忘了,我聖山大巫當初同樣來自中原……”
一時間,韓紹這個新晉上三境的七境真仙,在他的眼中越發高深莫測起來。
好傢夥!
還真是個頭鐵的。
“當真你以為老夫不會殺你?”
可就算是如此,這廝也足夠瘋了。
啥?
侯爺為了答應我的請求,特意設立一司衙門?
孫章懵了。
於那常人高不可攀的聖山之上,高呼‘大雍冠軍侯之使者,見過聖山大巫’。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這一次打着【大雍冠軍侯】的旗號,於草原上招搖過市。
“侯爺,孫章不要旁的賞賜,只希望日後侯爺再有這等出使的機會,能夠稍待上我便是……”
忽然感覺自己這無意中似乎又撿到寶了。
韓紹這話說著,口中頓了頓,看着孫章問道。
一樣的不顧一切。
“說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可現在看着侯爺這副堅決的態度,他又不敢拒絕了。
你看,有時候買下一條人命,讓他心甘情願為之赴死,三言兩語耳。
“侯爺!”
這樣就很好。
“這是有上三境大修在交手?”
韓紹笑着反問。
更不知道那所謂天道之上的漫天星辰中,最高最亮的那一顆,正迫不及待地等着自己歸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別看如今的大雍疆土遼闊,雍帝號稱人皇。
而韓紹卻是擺擺手,打斷道。
一瞬間,原本平靜的冠軍侯府上空風起雲湧,天象異變。
海族、龍族,自成一體。
可他……不是剛剛踏足七境真仙嗎?
“你在試圖激怒我?”
只是就在他們準備飛身趕往侯府的時候,韓紹那平靜的聲音已經從虛空中垂落而下。
所以在聽到這廝有些心虛地說‘若是侯爺為難,就算了……’的時候,韓紹當即大手一揮,斷然道。
“孫章卑賤之人,累得侯爺挂念,當真該死!”
果然隨着韓紹這話出口,孫章眸光顫動,聲音哽咽。
韓紹聞言,眼神肆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忽然露出一副驚訝的目光。
等反應過來,心中頓生驚恐。
“過譽不過譽,本侯自有衡量,你也不用太過自謙。”
壓根就沒想過什麼富貴、功業。
隨着韓紹用最平靜的語調說出這話,堂堂八境天人竟然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龐大壓力,向著自己傾瀉而來。
那老不死也‘看’出來了,他韓某人有天命在身,似乎註定能坐上那人間的至尊之位。
這才好不容易忍到現在。
到時候他們又有幾人倖免?
而同樣看到這般異象的還有留在城中的大軍。
所以顏術一時間真的搞不明白韓紹是怎麼想的了。
他先前應下那份差事,無非是市井遊俠的‘義氣’使然。
想他顏術好歹也是成道多年的八境天人,只要有他臂助,就算始畢如今已經成功破境,也不會再是威脅。
就像是他在公孫峙面前披上‘古神轉世身’的馬甲一樣。
“是侯府!”
這才有了他們的提前落子。
韓紹着實有些稀奇。
一言定一城。
“本侯該不知道嗎?”
可他沒想到這位身在雍土,與草原王廷相隔萬里的冠軍侯,竟然早就知道了。
當初那個踏夢而來的女子,今日這尊八境天人。
迎着韓紹希冀、熱切的眼神,一股從未感受過的暖流從孫章心中狂涌。
可實際上,北境草原有蠻族肆虐,襲擾邊地,年年歲歲,周而復始。
韓紹從書案後起身快步走到孫章面前,一把將之攙扶而起。
如此一盤散沙,難道不是對嬴先生的背叛嗎?
顏術這話沒有說盡。
察覺到這一幕的冠軍城百姓,抬眼望着天邊的恐怖景象,全露出驚懼的神色。
上三境的恐怖存在一旦交手,哪怕只是餘波,須臾間就能摧毀大半個冠軍城。
說話間。
“你知道老夫這次下山,是來為了什麼?”
“你當本侯在騙你?”
否則日後誰還會替他賣命?
聽到韓紹這話,孫章本想拒絕。
孫章淚痕未消,臉色又紅。
什麼叫殺人誅心?
這就叫殺人誅心。
韓紹心中暗自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
“雪中送炭?”
他實在沒想到這廝糾結了半天,想要的竟然是這個。
顏術眼中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震驚之色。
原本還能在韓紹面前維持高人形象的顏術,騰地一下站起,面色漲紅。
“尊駕好脾氣。”
重新返身在書案前跪坐,韓紹這才將目光望向一旁靜靜站了許久的顏術。
可實際上,這全都是屁話。
可他確實有些迷戀這種明明自己不算強大,卻可以‘仗勢欺人’的感覺。
有那麼一瞬,韓紹甚至從這廝身上看到了幾分前世漢使的影子。
說著,韓紹嘆息一聲。
“坐,隨意坐。”
面對韓紹的諷刺,顏術嘴角有了一瞬間的抽搐。
韓紹:“……”
似乎真的沒有將剛剛韓紹的冷落放在心上。
“本侯只是不喜歡有人強加一些東西給本侯而已。”
一樣的癲狂失智。
“對了,你還記得離開前,本侯允諾過什麼?”
韓紹此時的表情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多少帶着幾分癲狂之意。
很明顯,和公孫老祖一樣。
他確實沒有騙顏術。
期期艾艾了半晌,孫章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終於鼓起了勇氣,訕笑着道了一句。
至少那份敢於當著九境絕巔的面高聲叫嚷的膽量,這天下間絕對沒有幾個!
這老半天,韓紹只顧着孫章,將他視若無物,這般近乎羞辱的舉動,這廝的面色竟然沒有絲毫的變化。
看着孫章面向自己小步退下,直至消失。
見孫章嚅囁着嘴唇,欲言又止。
顏術聞言,睜大了雙眼,掩飾不住驚訝道。
“省得本侯日日挂念。”
都能替自己遮蔽一些難以抵擋的致命威脅。
本侯還等着你未來替本侯開疆拓土呢!
哪怕這些東西看起來極為誘人,也是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好吧,這方世界與嬴先生無關。
“這樣的吧,財貨稍後本侯讓人送到你家中。”
“你知道伊稚邪破八境了?”
這讓他如何能夠不震驚?
但意思很明顯。
不得不說。
侯爺對他好,他便願意替他去死。
“伱自己可有什麼想法?”
狐假虎威?
隨即便聽韓某人話鋒一轉,忽然感慨道。
顏術目光死死地盯着韓紹一陣,沒有去糾結什麼‘騙不騙’的話題。
“冠軍侯不請我落座?”
“既然冠軍侯已經知道伊稚邪成功破境天人,為何……”
除此之外,四海之內,海波不靖!
有些古怪地瞥了孫章一眼,韓紹忽然心中一動,傳音道。
片刻之後,他終於再次忍不住問道。
“不錯,這一路磨礪,確實成長不少。”
至少他們不知道‘系統’,不知道那幅氣勢恢宏、似虛還實的天宮畫卷。
聽到韓紹這聲呵斥,孫章面生羞慚,剛想說什麼,卻感覺肩膀被重重一拍。
“因為本侯想看看,聖山那老不死會不會在你對本侯動手前,先擰下你的腦袋。”
因為……面子?
不可能!
顏術對韓紹這樣的人,很是了解。
這一刻,士為知己者死,不再是一句虛言。
……
今天沒有拖……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