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公孫尚白!鎮遼尚黑!
我本邊軍一小卒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三章公孫尚白!鎮遼尚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攘外必先安內!
這兩句話出口,端坐一旁的李文靜呷了一口茶水,一貫皮笑肉不笑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
心中笑罵一聲,‘小狐狸!’
明明是公孫族內那些蠢貨動了這小子的女人,這小子心中暴怒,想要挾私報復。
可誰知道這小子竟然對刺殺一事閉口不談,反倒是張口就是清掃天下!
閉口就是攘外、安內!
格局這般一打開,雖然事情還是那麼個事情,但意味卻是一下子不一樣了。
畢竟為自己的女人出頭報復,只能算是私利。
傳出去難免落得一個‘氣量狹隘、剛愎自用、不顧大局’的名頭。
可要是將這事轉化成公孫氏的內部傾軋、爭鬥,卻是沒有這個顧忌了。
就算接下來他有所動作,也不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
“攘外必先安內……依你看,如何安內?”
而一旁的公孫度卻沒有李文靜這般複雜的心思。
不但會背負弒親冷血的罵名,整個家族也會成為天下世族的笑柄。
可在場的公孫度和李文靜兩人,手中的動作卻還是微微一頓。
不過他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靜靜地看着韓紹,沉默了片刻,才道。
如今天下亂局漸顯,這個暫時就不說了。
韓紹聞言,面對公孫度的目光不閃不避,神色坦然。
內部不和,兵家大忌!
所以韓紹這小子的那兩句話說得很對!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攘外必先安內!
李文靜從韓紹這兩句話中看出的是人心算計。
“當殺一,而儆百。”
韓紹這話說的時候,語調不急不緩,半點殺意不露。
更牽連不到鎮遼軍以及背後的遼東公孫。
不過這也不能說公孫度這個坐鎮幽州數十年的鎮遼將軍,是個任人愚弄的蠢人。
想到這裏,李文靜放下茶盞,心中失笑的同時,也不免感慨一聲。
連刺殺這等上不得檯面的腌臢事,都搞出來了。
眼下鎮遼軍與烏丸部的戰事近在眼前,能不能一雪去年的恥辱,就看這一仗了。
不管這小子的真正目的,是不是為了那姓姜的女子出頭報復。
可偏偏族中那些蠢貨在這個關鍵時候,還是不消停。
一瞬之後,公孫度笑了笑。
‘這等心思、城府,果然不愧是天命應劫之人!’
歷來大族爭權、傾軋,就算背地裏手段骯髒、血腥無比。
公孫度目光幽深地看着一臉平靜的韓紹。
兵家戰將,縱橫戰場。
這麼一想,公孫度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只能說是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罷了。
明面上大抵還是會維持一個斗而不破的局面。
刺殺事小,那些混賬越發肆無忌憚,才是大事!
他很欣賞。
韓紹也笑了,而後當仁不讓道。
畢竟幽州地處苦寒、僻遠之地,就算一朝爆發大亂,短時間內也波及不到幽州。
誰也無法保證那些蠢貨為了一己私利,會不會背宗棄祖,做出勾連異族的蠢事。
重要的是這份喜怒不露於色的沉穩。
而公孫度則看到的是眼下的局面。
可遠慮沒有,近憂卻在。
“若伯父顧念血脈親情,紹願當一當這個惡人。”
也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竟被韓紹兩句話給誆了進去。
一旦直接撕破臉,殺人流血。
到時候反倒是被拖下水的公孫度一脈,要感念他韓某人的付出。
這些都不重要。
雖然也有奇詭之道,但在言語詭辯、人心算計上終究還是差了不止一籌。
而是為了整個公孫度一脈在前面衝鋒陷陣。
公孫度聞言,手指輕敲着身前的桌案,神色斟酌。
半晌之後,公孫度搖頭道。
“你不行。”
別說韓紹現在還沒有跟公孫辛夷真正完婚。
就算是完婚了,一個公孫氏的女婿,於公孫氏這樣的世家大族而言,還是半個外人。
太過深入地參與族中爭鬥,只會迎來整個公孫氏的敵視與對抗。
到時候就算掌控了鎮遼軍,韓紹在幽州也會如處泥沼,寸步難行。
這與公孫度對他的期望與初衷不符。
所以在微微沉默了一瞬后,公孫度忽然道。
“罷了,還是由我親自來吧。”
一個女婿,半個兒。
雖然初見時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便宜女婿有些膈應,但時日漸久,這廝無論脾性、性情,還是為人,都頗合他的胃口。
有此良婿,倒也算是彌補了他這一生無子的遺憾。
說完,公孫度已經緩緩站起身,走到韓紹身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汝當勉之。”
迎着公孫度話語和眼神中的殷切期許與鼓勵,韓紹愣了一下。
這是公孫度第二次對他說這話。
前一次的慰靈碑下,韓紹只以為這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畫下的大餅,並沒有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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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次,韓紹心中卻是忍不住觸動一下。
前世生在那個親情格外淡薄的家庭,雖然衣食住行還算富貴,但這種來自長輩的無私庇護,韓紹卻是從未感受過。
沒有冷冰冰的算計,也沒有利益之間的錙銖必較。
肩膀處那厚重手掌的觸碰,一觸即收。
韓紹低眉垂眼,心中嘀咕一聲。
‘果然……真誠就是永遠的必殺技么!’
眸光閃動間,韓紹抬眼回望着公孫度,打量着這位即將成為他岳父的赳赳武夫。
兩相眼神對視,公孫度眉頭蹙起,神色有些不悅。
“怎麼?你覺得此事我處理不好?”
瞧!
這老登就是這麼不討喜!
明明是做好事,可偏偏就是喜歡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想當初,木蘭怕就是受了這老登的影響。
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必歪!
被公孫度這態度噎得不輕的韓紹,剛剛對這老登生出的那點感動,瞬間煙消雲散。
轉而將這筆賬記在公孫辛夷頭上,準備日後在她身上討回來,這才氣順了少許。
“我與伯父同去。”
韓紹也懶得解釋。
畏畏縮縮的退讓,從來都不是他的性格。
睚眥必報才是。
話說得再漂亮、再是大義凜然,有些事情要不親自去做,念頭終究還是不夠通達。
說著,便直接起身站在公孫度身邊,目光平靜而堅決。
公孫度沉默了一瞬。
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喜歡有人忤逆自己,可當韓紹與他並肩而立的時候,公孫度心中原本的不悅,忽然化作一股說不上的複雜感覺。
他不相信以韓紹這小子的機敏,會不知道與自己同去的影響。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這一刻,公孫度忽然感覺這一份共榮辱、同進退的心意,就算只是女婿,似乎與親子也不差了。
所以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公孫度只道了一句。
“但願你不要後悔。”
說完,便直接帶着韓紹往公孫族地邁步而去。
在戰場之外,公孫度從來都不是一個理智的人。
就像是當初他一襲白衣,單槍匹馬,以遼東粗鄙武夫之身,從一眾江南天驕的虎狼環伺之下,搶回了那位趙氏嫡女。
就像今時今日,他可以為了公孫辛夷這個獨女,不惜將整個鎮遼軍當成嫁妝。
這樣的舉動,在這方注重宗族傳承的世界裏,說驚世駭俗肯定是誇張了一點,但要說離經叛道,絕不冤枉。
對此,別說是大多數公孫族人了,就算是與公孫度同出一脈的某些人也無法理解、認同。
只是以公孫度的驕傲,一向不屑於解釋太多。
鎮遼軍是他數十年來苦心經營、積攢的家業。
想給誰,不想給誰,都該由他自己說了算!
其他人想搶,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能力!
同族又如何?
對於那些在經歷過一些變故后,便只敢躲在遼東方寸之地,搞些小動作的庸蠹蠢物,公孫度向來是不屑的。
甚至就連那位被不少人視為擎天玉柱的八境老祖,公孫度也不大瞧得上。
當年利用木蘭與姬家子結親一事,公孫度就已經很不滿了。
只是當初那事情的背後,還有趙家那老不死的影子,再加上當年木蘭年歲還小,事情迴旋的餘地還很大,所以他暫且先忍了。
可現在他已經不想忍了。
白狼公孫,兵家正統!
曾經的公孫度一直將自己的出身,視作畢生榮耀。
可今時今日的公孫一族,卻配不上這樣的榮耀。
沒有縱橫疆場、滌盪寰宇的勇氣,有的只有層不出窮的陰私算計,就連行事也儘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
烏煙瘴氣!
這是公孫度憤而出走鎮遼城時,就定下的評語。
所以遼東公孫全族尚白,由公孫度一手建成的鎮遼軍,便全軍尚黑!
為的就是與遼東公孫涇渭分明!
而眼下某些蠢貨還想要用他們那抹早就不再純粹的白,侵染鎮遼軍的墨色。
公孫度,不答應!
……
幽州遼東郡,襄平縣。
公孫一族,世代居住的祖地。
不過如今這襄平一縣早已被公孫一族整個侵吞。
不但田畝、人口,盡在公孫氏族人的掌控之中。
整個縣衙行政體系,也全都出自公孫族人、姻親。
雖然並沒有封地食邑之名,可實際上早已沒有了什麼區別。
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畢竟如今這大雍天下,哪個豪門世家不是如此?
又有哪個名門大宗不是如此?
遼東公孫也不過順勢而為罷了。
襄平城外一片鄉野之間,無數亭台連廊、樓閣殿宇依山而建,遠遠望去便可見其氣勢恢弘。
世人怕是很難想像,在遼東這樣的苦寒之地,竟還有這樣的富貴居所。
而這正是兵家一脈、遼東公孫的族地所在。
此時,族中某處議事殿堂內。
幾名氣息強大的族中高層正襟危坐於殿堂之中。
只是臉色都不是太好。
午間,派往鎮遼城的死士已經傳來消息。
事敗了!
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在場幾人錯愕、震驚、甚至難以置信。
畢竟要是他們的消息來源沒有出錯,此次任務的目標不過是後天真氣境而已。
這樣的螻蟻別說是元神境真人親自動手了,就算是隨便一位天門境大宗師釋放出氣息,也能將之生生震死。
可偏偏事情的結果就是這樣。
本該萬無一失的刺殺,失敗了!
一尊元神境真人、七位天門境大宗師,被人當街虐殺於長街之上,死相可謂是凄慘無比!
如此巨大的損失,就算是遼東公孫這樣的大族,也不免有些心痛。
只是此時的他們卻顧不得心痛這樣的損失了。
事情成了還好說。
沒成,就有些麻煩了。
……
實際上,韓紹和姜婉的關係,根本不是秘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有心之人稍稍留意一下,就能了解個徹徹底底。
韓紹在尚未成勢之前,不惜冒着被公孫度厭棄的風險,也不曾捨棄這個女子。
可見其對這女子的感情之深厚。
只要能殺了她,韓紹就算沒有直接跟公孫度翻臉,也會心懷恨意。
到時候這對未來翁婿一旦生出嫌隙,他們掌控鎮遼軍的機會也就來了。
此外,還有李文靜這個笑面虎。
從目前的跡象來看,他對這個義女頗為照顧,想來必然是極為憐惜的。
一旦知道是公孫氏的人刺殺了她。
必然會遷怒公孫度。
兩人多年親密無間的關係,也會不復存在。
或許一怒之下,就會分道揚鑣。
這樣正好為他們日後徹底掌控整個鎮遼城和二十多萬鎮遼軍,徹底掃清障礙。
不得不說,這些人的算計可謂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甚至可以稱得上一聲陽謀。
只可惜他們終究還是算漏了一點。
他們低估了韓某人的謹慎,也低估了他對姜婉的重視程度。
為了一個修為不過後天真氣境,宛如螻蟻一般的女子,這狗東西竟捨得動用一尊第六境的大能近身護衛!
艹!
這他媽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嗎!
想到這裏,議事殿堂中的幾人,心中咒罵不已。
不但罵那姓韓的狗東西,也罵那尊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六境大能!
法相金身境,作為七境之下的最強存在,就算不在朝堂、軍中,也能稱宗道祖。
這樣恐怖的存在,竟然能舍下臉面,充當護衛!
你身為強者的體面呢?
他們想不通,更無法理解。
此外,還有就是……
“要是所料不差,那姓韓的小子此時……怕是真的成功破境登仙了……”
這話出口,本就沉默的議事殿堂內,氣氛越發沉悶。
甚至隱隱傳來幾聲微不可查的倒吸涼氣之聲。
不過弱冠之年的七境真仙,就算是想想,便足以讓人頭皮發麻、心生忌憚了。
或許要不了多久,其名便會傳遍整個大雍!
甲子第一仙!
大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七境真仙!
這樣的名頭,足以留名青史了吧……
一想到自己等人得罪了這樣的可怕存在,在場幾人心中就不禁生出了幾分悔意。
就連那位居於首座的硬挺男子,也面露苦相。
這與他們之前暗中定計時的躊躇滿志、信心滿滿,可謂是天差地別。
儘管公孫度一口一口蠢貨的稱呼他們,可實際上能將遼東公孫搞得烏煙瘴氣的存在,又怎麼可能是簡單的蠢貨?
如果今日的刺殺成功,公孫度、韓紹這一對未來翁婿一朝反目,互為仇敵。
短時間內,自然顧不上找他們麻煩。
一切可以徐徐圖之。
可現在事情失敗了……
他們接下來怕是要直接面對至少兩尊七境真仙的怒火。
而實際上,事情也正如他們預料的一般。
就在他們沉默着苦苦思索如何應對的時候,公孫族地的上空驟然傳來了一聲冷喝。
“公孫憲!滾出來!”
聲音冷硬,氣息恐怖。
是公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