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恐怖韓九!鎮殺!法家!
箭矢離馬車不過數尺之距。
激起的氣浪,吹得車簾晃動搖曳,隱隱露出其中那道窈窕秀麗的身影。
只是此時一旁註意到這邊動靜的所有人,卻顧不得欣賞女子的淑麗玉容。
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馬車旁那道身披普通鎮遼甲胄的雄壯身影所吸引。
於須臾毫釐之間,只手擒箭。
這樣的修為實力,絕對是頂尖大修!
至於說到底是何等境界,卻不是一般人能看出來的。
等到那雄壯身影怒吼出那聲含糊不清的‘找死’二字,整條長街頓時被一股恐怖的氣息所籠罩。
身處其中的眾人心神震駭,正失神間,便見那道本該射向馬車的粗壯箭矢瞬間倒飛而回。
沒有真元、真罡,也沒有法力。
有的只是簡單到純粹的恐怖蠻力!
修為低一些的,只捕捉到一道微弱的黑芒閃過,而後便是一陣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呼嘯而過。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只見到遠處的一處酒肆高樓瞬間被削去兩層。
煙塵騰起。
碎木、磚石四下飛舞間,一連數道身着黑衣的身影驟然衝出。
而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齊齊向著馬車的方向悍然御空殺來。
刺客!
全是天門境大宗師之上的高境刺客!
為首的那道黑衣蒙面的身影,更是一尊恐怖的元神真人!
看到這一幕,在場某些原本還能安坐一旁看戲的修士,瞬間意識到馬車中那位貴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
一旦出事,定然牽連不小。
到時候無事惹上一身騷,可就太冤了。
於是一個個臉色不變,忙不迭地就要飛身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只是這樣一來,頓時讓本就混亂一片的長街之上,越發混亂。
迫不得已停下的馬車,停駐在長街中心。
那隊從將軍府抽調而來的甲士,倒是恪忠職守。
眼看那些黑衣蒙面的刺客御空殺來,哪怕明知道自己這些人在這些強者面前,不過是螻蟻一般的人物,還是悍然拔刀,結陣護衛在馬車之前。
“帶姜娘子走!”
甲士統領的聲音一如身上那身甲胄般冷硬、決然。
雖然同穿一身鎮遼甲,但他不認識韓九。
甚至不知道這個整日護衛在姜娘子身邊的傻大個,修為竟然這般高。
只是眼下卻不是關心這些東西的時候,修為再高又能如何?
單單隻靠一個人,又怎麼擋得住一尊元神真人和數名天門境大宗師的聯手?
此刻最好的結局就是,由他們以血肉之軀擋住那些黑衣刺客哪怕只是一息。
然後由韓九帶着姜娘子迅速逃遁。
只要拖到城中那些大人物反應過來,他們也就不算是白死了。
然而面對這些甲士的決然赴死,韓九面甲下那張猙獰面容卻是有些煩躁。
某些殘缺模糊的記憶畫面,在腦海中不斷浮現。
額間遍佈的符文,伴隨着青筋抖動間,正巧對上那些急速衝來的黑衣刺客。
雙目赤紅,強烈的戾氣充斥心頭。
“礙……礙事,滾……滾開……”
有如野獸的低聲嘶吼中,韓九一個手臂橫掃直接將一眾甲士掃到一邊。
沒去管那些甲士的驚聲呼喊,韓九仰頭望向虛空。
如此出乎預料的舉動,頓時讓那些黑衣刺客微微一愣。
直到他們聽到那一聲說不上是嘲諷,還是實話的言語。
“螻蟻,死……死來!”
為首的那名元神境刺客眼中閃過一抹怒意,可這抹怒意只維持了一瞬,便凝固住了。
因為就在含糊不清的語調,隨風入耳的下一瞬。
那道身披黑甲的雄壯身影,腳步連踏。
只兩三步之後,便已經踏臨虛空,出現他的眼前。
瞳孔劇烈收縮間,正對上面甲下那雙赤紅恐怖的雙眸。
而後一隻被臂甲覆蓋的大手,便毫無徵兆地扼在了他的脖頸。
“不……不要!饒……”
終於意識到什麼的那元神真人,眼眸中震驚、恐懼之色接連閃過,最終化作一聲尖聲求饒。
只可惜……太晚了。
掌間毫不費力的虛虛一握。
連接頭顱和身軀的脖頸,便被捏成了一團肉泥。
失去支撐的頭顱垂下的那一刻,一道虛影從軀殼中掙扎着衝出,瞬間就要逃遁而去。
第六境!
怎麼可能!
上三境不出,第六境無疑就是修士的頂點。
在朝,可為一方郡守。
在野,亦可稱宗道祖。
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屈尊給一個出身卑賤的女子充當護衛?
他想不通!
更覺荒謬!
可事實就是如此,所以他死了。
那道面目清晰可辨的元神,剛剛出得軀體,還沒來得逃出多遠,便被隨手一掌拍得飛灰湮滅。
而做完這一切的韓九,卻彷彿拍死一隻蒼蠅一般,那雙赤紅的眼眸,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甚至連看都懶得看那具從虛空墜落的屍體一眼。
轉而看向剩下的那些黑衣刺客。
而剩下那些黑衣刺客顯然也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住了。
只一個照面,堂堂元神真人就這麼死了。
一陣震驚、驚懼的眼神變幻中,幾人瞬間彼此對視一眼。
而後悍然道。
“不管他!先殺那女子!”
一聲斷喝,幾道身影頓時分散了身形。
直接繞開韓九,向著馬車撲殺而去。
而隨着一道道天門真罡之力向著馬車傾瀉而下,這些黑衣刺客嘴角終於泛起一抹獰笑。
畢竟如此密集的攻勢,只要挨上一記,便足以將馬車連同馬車中的女子徹底撕碎!
至於他們自己?
作為死士。
死亡,也不過完成任務的一種手段罷了。
沒有什麼可顧惜的。
只是他們終究還是低估了對手。
早在他們身形變幻的那一瞬間,一道道粗壯的鎖鏈便從那具黑色甲胄延伸而出。
鐵索橫空。
在馬車上空化作一道森寒天幕。
天門境的所謂真罡之力,落在這些由鐵索組成的天幕上,連一絲一毫的顫動都未曾產生,便化作了無形。
蚍蜉撼樹,不外如是。
這一刻,這些黑衣刺客的駭然、絕望,與那雙赤紅眸子裏的譏誚、嘲諷,相映成趣。
“死……”
聲音含糊,尾音悠長。
沒等落下,一連數道鐵索便驟然凌空刺出,有如穿糖葫蘆一般,從那些黑衣刺客的胸前刺入。
一瞬間,所有攻勢驟然煙消雲散。
汩汩而流的鮮血,順着鐵索蜿蜒而下,甚至虛空下起了一陣小規模的‘陣雨’。
滴答、滴答——
嫣紅的血雨,滴落地面。
長街寂靜,清晰可聞。
如此血腥與殘酷的一幕,無疑是極具視覺衝擊力的。
一旁壯着膽子遠遠觀戰的某些修士,看着那些瞬間被釘殺在虛空的黑衣刺客,下意識覺得喉頭有些發緊。
元神境真人。
天門境大宗師。
這樣的大修士,過往他們只能仰望。
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存在,竟然也會有被人肆意屠戮的一天。
真箇就……如屠豬狗!
這一刻,一股莫名的荒謬之感,從他們心中生出。
忽然感覺眼前的一幕,分外的不真實。
直到那道雄壯霸烈的身影,目光掃過四周,他們才猛然回過神來。
一個個趕忙垂下頭,錯開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虛空之上。
鐵索橫空,遮天蔽日。
一具具屍體,點綴其中。
而處在中心的韓九,說是像只張牙舞爪的螃蟹,實則更像是上古傳說中走出來的蓋世魔神。
魔威滔天,可畏、可怖。
他在確認危險,這是烙印在他神魂中的職責。
而隨着時間一分一毫的逝去。
韓九眼中的赤紅,漸漸斂去了幾分。
身遭那遮天蔽日的鐵索,也終於被其緩緩收起。
一具具鮮血近乎流乾的屍體,墜落在地的那一刻,韓九的身形也隨之於馬車前落下。
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地。
“主母,干……乾淨了。”
趕車的那老倌兒安撫了下有些受驚的馬匹,可實際上他心裏的‘驚’並不比這些馬兒少。
雖然他也猜到了那位冠軍侯臨走前肯定留下了後手。
可真親眼看到這個後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為之震驚不已。
眼前這尊名為韓九的存在,明顯與普通修士不同,身上的法力氣息並不明顯,別說那些刺客被狠狠坑了一把。
就連他之前也走了眼。
‘莫不是……北固宗那具第六境道兵?’
想到獬豸衛中留存的【北固宗】卷宗,老倌兒心中終於有了明悟。
而後又不禁在心中腹誹。
那位冠軍侯對姜娘子還真是捨得。
不過這也是好事。
畢竟姜娘子是長史的義女,而他們獬豸衛又是由長史一手組建。
這就是人心的偏向。
而這時,馬車中的那道女聲依舊溫婉平靜,輕聲嗯了一聲,便道。
“既然處理乾淨了,就走吧。”
“義父事務繁忙,別讓義父等急了。”
……
馬車悠悠而行。
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將軍府。
提裙下得馬車,姜婉抬眼便看到笑盈盈的李文靜,笑容展露。
“義父。”
李文靜攏手合袖,宛如一個普通的富家老翁。
絲毫沒有傳言中笑面虎、活閻羅之名。
姜婉屈膝施禮,李文靜不動聲色地錯身避開。
“沒嚇壞吧?”
姜婉淺笑。
“有韓九在,婉娘無礙。”
李文靜面上的笑意,越發明顯。
“那就好。”
兩人都沒去提刺客的問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入得廳堂。
韓九鐵塔一般的身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姜婉身後,李文靜仿若未覺,更沒有驅趕。
等到落座后,才對姜婉贊了一句。
“山嶽崩於前而色不改,若婉娘是男兒身,必為一世偉丈夫!”
姜婉不置可否。
“義父過譽了。”
相較於這聲讚許,她更願意如原先計劃的那般,與紹哥兒相濡以沫,為他生兒育女,當個尋常婦人。
只是李文靜只是義父,不是親父。
有些女兒家的心思,就算李文靜待她再好,也無法跟他言說。
上前為李文靜煮茶、奉茶之後,姜婉直言道。
“義父,今日學什麼?”
數月前的某一日,李文靜忽然提議讓她,每日跟着自己學上一些東西。
姜婉沒有拒絕,直接便答應下來。
只是讓姜婉有些失望的是,李文靜教自己的並不是所謂的修行之道。
而是讓她幫忙協助處理公文。
閑暇之餘,還會讓她誦讀一些刑律、律法之類的典籍。
姜婉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覺到自己這位便宜義父,大抵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
此舉必有深意。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姜婉每日從無懈怠。
而姜婉這副勤奮好學的態度,李文靜眼中的欣賞、滿意之色,越發濃郁。
仔細打量了姜婉一陣,忽然問道。
“婉娘……想修行?”
這還是李文靜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到修行。
姜婉神色微怔了一下,而後起身在李文靜面前恭恭敬敬地屈膝跪下,大禮叩拜道。
“願悉聽義父教誨。”
話語間的堅決、嚮往之意,不言而喻。
李文靜見狀,開懷一笑。
不得不說,能出現那人身邊的人,都是有大氣運的。
更遑論未來的枕邊之人。
公孫辛夷那妮子天生命格不凡,自不待言說。
眼前這姜姓女子,無論心性城府、還是修行天資更是遠超常人。
李文靜之前將之收為義女,本只是想着藉機攀扯一下關係。
可通過這大半年的相處,他卻是對這少女越來越喜歡了。
他們這一對假父、假女,雖然沒有血脈上的連接,可冥冥之中卻又十分相似。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似與延續。
有時候李文靜甚至會不無唏噓地感慨。
‘若是自己有女,便是如此這般吧?’
這般念頭一起,李文靜心中便有了決定。
揮手以法力將姜婉虛扶托起。
而後看着姜婉笑問道。
“婉娘,可知法家?”
姜婉抬首,雖然心中早就隱隱有所預料,還是恰到好處地閃過一抹愕然。
法家?
自前秦覆滅之後,這一門學說、修行法門,便隨之一同覆滅了。
更何況自己這位義父不是出身儒家聖地,稷下學宮么?
要知道當年儒、法相爭,涉及道爭,雙方可謂死敵。
自己這義父是要……欺師滅祖?
而看着姜婉這副表情,李文靜頓時知道這妮子已經明悟了這其中的關節。
於是也不遮掩,眨了眨眼,笑着道。
“不然你以為為父,是怎麼離開學宮的?”
沒人知道作為那位儒家至人七十二弟子之一,原先的聖地第八境,如今文脈被斬,淪落北疆苦寒之地,屈居長史之位,這期間到底經歷了什麼。
李文靜也從不跟旁人講這些。
甚至就連他出身稷下學宮,姜婉也只是無意中聽他提起過。
之後任由她怎麼試探,李文靜都是一副守口如瓶、諱莫如深的模樣。
卻沒想到今日竟然因此窺探出了幾分端倪。
見姜婉沒有在第一時間回應自己,李文靜也不着惱,面上笑意不減。
“若是不願意就算了,畢竟那稷下學宮……”
李文靜沒有將話說盡。
但意思很明顯。
面對稷下學宮這樣的龐然大物,又是法家這樣的禁忌學說,有所畏懼也是正常。
姜婉聞言,搖了搖頭,堅定道。
“義父,婉娘願學。”
李文靜訝異道。
“你不怕?”
姜婉聞言,學着李文靜的樣子,眨了眨眼。
“義父何必嚇我?”
義父、義女,在法理上與親生父女無異。
義子甚至還能繼承家業。
這樣的關係,姜婉學不學這法家,又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稷下學宮若是真想要將李文靜如何,別說是身處北疆了,就算是躲在天涯海角,也是一樣。
“果然是個聰慧的妮子!合該承我衣缽!”
平素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李文靜,此時難得哈哈大笑。
笑完,直接掏出一份秘冊放在姜婉面前。
“來,咱們先學這個。”
姜婉定睛一看,竟是一門儒家經典。
李文靜挑挑眉,似笑非笑道。
“學宮七十二脈,而為父這一脈,儒皮法骨,王霸雜糅,故而學法先習儒!”
“大成之前,你需比儒家子弟還要像一個儒生。”
姜婉接過那門儒家經典,忽然就懂了。
佛家【大般涅盤經】卷七:
魔王波旬於世尊言,‘末法時,吾子吾孫為僧,披汝袈裟,壞汝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壞汝佛法!’
道理都是共通的。
……
時間倏忽轉過。
等到姜婉告別李文靜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后了。
李文靜眯着眼睛,笑着擺擺手。
“回去之後,當溫故而知新,明日為父會考較。”
“喏。”
目送着少女窈窕的身影在韓九的護衛下,消失在靜室。
世人眼中的笑面虎,眼中竟現出幾分慈愛與期待。
“查出來了?”
從虛空中走出的公孫度,微微蹙眉。
沒有在第一時間說話。
這事其實根本不用查。
當街刺殺,這等蠢事確實是那些蠢貨能幹出來的。
“放心吧,你我相交多年,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作為姜婉的義父,哪怕只是擔了一個名頭。
這麼做也是在打他李文靜的臉。
那些蠢貨窩在遼東這苦寒之地時間久了,腦子怕是已經凍出問題來了。
只是對於公孫度這話,李文靜卻是搖頭笑道。
“給不給我交代不重要……”
李文靜說著,忽然將目光望向幽北冠軍城的方向。
“給那小子一個交代才重要。”
公孫度聞言一愣,剛想說什麼,忽然臉色一變。
“七境登仙!”
“是那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