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筆爛賬!拭劍!大賢良師!
談笑即殺人!
這一刻廊居城外的沉默,震耳欲聾。
一眾廊居將官看着那具依舊站在那兒的無頭屍體,只覺得胸腔中劇烈鼓動的心跳,不斷震動着耳膜。
身心俱顫。
一言不合就殺了一城主將,這位冠軍侯哪來的膽子!
不怕朝廷事後問罪嗎?
而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那秦續雖然畏敵如虎、為人不齒,但好歹也是一尊貨真價實的第六境。
竟真就這麼被人堂而皇之的一刀給斬了?
沒有什麼絢麗的法力交鋒,也沒有什麼法域與金身的激烈碰撞。
有的只是簡單到樸實無華的一刀梟首。
歸刀入鞘的那一刻,眾人甚至從那位冠軍侯眼中看到了一抹不加掩飾的失望之色。
是的,他們沒看錯。
韓紹此刻確實有些失望。
一尊勉強踏入第六境的腌臢貨色,顯然不夠他完成踏足第七境的最後積累。
唯一的價值,也只能是為他麾下的將士新添一尊第六境名額。
馮參,還是齊朔?
韓紹討厭最選擇。
特別是這種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況下,更難抉擇。
所以在短暫猶豫之後,便決定等進城之後,將選擇權交給他們自己。
正好也藉機看看他們的反應。
而這時,一騎當先的韓紹,已經策動着座下烏騅越過一眾廊居城將官,沒入了城門之中。
身後三百虎狼沉默不語地緊隨其後。
馬蹄踏過城外的草地,踩上了鋪到城門處的石板上。
聲音也由原先的沉悶,化作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整齊劃一的韻動,也宣告了廊居城的暫時易主。
至於後續能不能佔住這座城池的問題,韓紹倒沒想這麼多。
因為他壓根就沒想過真正將這座城吞到肚子裏。
以他手頭的力量,根本就吃不下。
強行占之,只會分攤手中的力量。
這種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愚蠢舉動,韓紹自然不會為之。
所以這座城韓紹壓根不是為自己占的,而是為鎮遼將軍府。
……
曾經的廊居縣衙,如今的中郎將府。
韓紹入主之後,便窩在了府中書房。
或許是時至六月,微拂的清風已經不似曾經那般冷冽,反倒是有了幾分柔和之意。
褪去一身甲胄的韓紹,斜倚在軟榻上,神態有些慵懶。
一旁從冠軍城趕來服侍的侍女雲嬋,低垂眉眼屈身在他身後,不輕不重地替他松着筋骨。
老實說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這就么當個混吃等死的廢物,任由歲月慢慢蹉跎下去。
畢竟能躺平享樂,誰他媽想奮鬥?
只可惜他命不好。
穿越在了這虎狼當道的大爭之世。
躺平享樂,只會讓他在將來的某一天,被人剁下腦袋,踩在腳下。
用來警示後人,這就是躺平的代價!
韓紹不甘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自然免不了要掙扎着奮鬥一番。
就好比眼前那副被充作屏風的幽北堪輿圖。
上北下南。
入目可及,最上端廊居、冠軍兩城,就像是兩根犄角頂在了最前方。
皇朝強盛時,兩城便是控制整個幽北草原的鐵鉗。
大軍自此而出,蕩平一切。
而當皇朝衰弱時,兩城便是草原蠻族南下入侵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拔之而後快。
去年年末的那一戰,便完美印證了這一點。
韓紹看着眼前的堪輿圖,只見上面那一列黑色的墨點,已經從鎮遼城一直延伸到了冠軍城。
每一個墨點,代表着一個已經被鎮遼軍控制的郡縣。
連成一線,就像是一條不斷向廊居、冠軍兩城輸血的大動脈。
這是李文靜這個將軍府長史,多年苦心經營的成果。
每每看到這個,韓紹都會對那位整日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生出幾分敬佩之心。
常人只知道鎮遼將軍公孫度威名赫赫,又有遼東公孫的牌面在。
做到這種程度肯定是不足為道。
可實際上,韓紹卻是知道如今兵家勢微,遼東公孫早就沒有往日的輝煌。
甚至為了避免各方勢力的聯手打壓。
除了公孫度這個擺在明面上的招牌,大部分公孫族人都龜縮在遼東祖地,給不了多少真正的支持。
能做到這一步,完全是李文靜的一力施為。
“將軍府的人,還有幾日到?”
聽到這聲問話,身後的雲嬋手中動作不停,少女柔媚的嗓音回應道。
“還有兩三日吧。”
韓紹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對將軍府的反應速度還算是滿意。
實際上,佔據廊居城是他跟李文靜早就商議好的事情。
只是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而已。
如今機會好不容易來了,李文靜自然不可能放棄。
而韓紹之所以願意當這個出頭鳥和惡人,也是為自己考慮。
正如堪輿圖上展現的那樣,廊居城和冠軍侯,互為犄角。
失了其中一城,剩下的那座城便是一座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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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有不慎,就會重演當初定北城之戰。
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韓紹自然不會放心讓它落在秦續那樣的酒囊飯袋手中。
否則戰事一起,隨手將自己賣了,便是大概率的事情。
這種事情前世明末那個比爛的時期,發生得太多太多次。
韓紹自然會引以為戒。
所以哪怕名聲再臭一點,他也要送那秦續去死。
至於擅殺邊將的罪名,接下來慢慢扯皮吧。
反正他這個徹侯爵位,是太康帝親封的。
只要太康帝沒有直接下旨褫奪他的爵位,北宮那邊也沒辦法對他動手。
更何況秦續那廝手握萬餘重兵,卻坐視麾下兩千精騎被五百蠻騎屠戮的事情,眾目睽睽之下,也洗不幹凈。
韓紹一言不合直接殺了他。
雖然會得罪一部分站在秦續身後的大族,卻也會收穫一部分士族的好感。
總之這裏面千頭萬緒,就是一筆爛賬,根本算不清楚。
這也成了韓紹有恃無恐的底氣。
只要拖到始畢那條老狗大舉進犯。
到時候大戰一啟,這點爛賬也就不算什麼了。
心中盤算着,韓紹手中順勢在身後那道軟膩的軀體上捏了一把。
壓抑的嬌呼聲中,少女眼含秋水,盈盈動人。
“最近劍練得如何了?”
將那份天家秘藏的上品劍典交給這女侍,已經快半年了。
韓紹時常考較一二。
不得不說,這少女在劍道方面還是有幾分天賦的。
一連半年下來,進境不小。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見韓紹今日再次問到這個,雲嬋壓制住身體被觸碰過的異樣,小聲道。
“已有小成。”
少女含羞帶怯,眉宇間又隱含春意。
着實令人心動。
只是韓紹卻是收斂起笑臉,有些不悅道。
“本侯平素怎麼教你的?”
被韓紹臉色變化嚇住了的雲嬋,頓時心中一慌。
趕忙按着韓紹平日裏的教導,端正起儀容。
擺出一副凜然不可犯的劍道仙子的模樣,目光清麗脫俗地看着韓紹,淡淡道。
“回侯爺,婢子如今這一身劍道,已有小成。”
韓紹靜靜看着這個瞬間換了一副模樣的少女。
只見其身上散發出陣陣劍道鋒芒,氣勢不凡中又帶着幾分不可褻瀆的神聖之感。
這副儀態是韓紹依照那副天宮畫卷中的諸多神女舉止,讓雲嬋模仿的。
舉手抬足,哪怕是一個眉眼橫挑,都讓她力求完美。
如今看來,已經算是卓有成效了。
韓紹瞥了她一眼,神色漠然地問道。
“你是何人?”
雲嬋心中有些慌亂,可面上卻還是努力維持住儀態,聲音清冷地淡然道。
“本道乃隱世宗門慈航靜齋的當代傳人,入世只為續宗門一方傳承,為世間女子辟一條通天大道。”
說完,見韓紹一直沒有回應。
有些綳不住的她,小心翼翼地瞥了韓紹一眼,怯生生道。
“侯爺,這樣可以嗎?”
這副前後反差極大的嬌俏模樣,足以世間任何一個男子心旌搖曳,不能自矜。
只是韓紹卻是有些不滿意,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念頭轉過間,忽然想起了虞璇璣。
老實說,要說飄然若仙,虞璇璣才是渾然天成。
那雙空洞孤寂的眸子看人時,每每都會給人一種歲月滄桑、遺世獨立的漠然疏離感。
只是那娘們兒也不知道究竟是秘境待久了,還是天生呆傻。
如今跟了他,滿心滿腦子都只有他一個人。
除此之外,她就喜歡一個人抱着她那隻玉兔待着,哪兒也不喜歡去。
明明已經是元神境真人的修為,卻自己將自己活成了一隻籠中金絲鳥雀。
除了討韓紹這個郎君的歡心,可謂是無欲無求。
根本做不了這種帶腦子的事情。
所以在短暫思忖之後,韓紹便沉聲建議道。
“以後沒事可以跟虞夫人學學……”
好在眼前這少女腦子不但不笨,反應還很快。
韓紹只是稍加提點,便抓住了要點。
然而就在韓紹準備誇讚她幾句的時候,雲嬋卻是鼓起了勇氣,有些委屈道。
“侯爺,婢子能不能不當這個宗主?”
“婢……婢子不想當什麼宗主,只想在侯爺身邊當個女侍,這輩子就知足了。”
只能說這世間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雲嬋出身商賈之家,父親行商遇害之後,家道中落淪為身份低微的女侍。
一輩子身處深宅大院的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當個虞夫人那樣的金絲雀。
讓她當什麼高高在上的大宗宗主,着實有些超出了她的想像。
心中惶恐不安,自是不待言說。
只是面對少女的哀求,韓紹卻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伸手挑起少女粉潤的下頜,神色漠然地搖頭道。
“不行。”
而就在少女一顆心被無情踐踏,正一點點墜入深谷的時候,韓紹卻是忽然露出笑意,聲音溫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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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有本侯在,你怕什麼?”
“本侯會幫伱的。”
說著,韓紹聲音帶上了幾分蠱惑。
“只要你做得好,等事成之後,本侯會在這后宅之中,給你留一個位置。”
“到時候你以一方宗主的身份入門,本侯自然會給你足夠的體面與風光。”
姬妾,也分貴賤。
貴者,仗着郎君的寵愛,甚至能跟當家夫人一較長短。
賤者,送人發賣,也只是等閑事而已。
眼前這少女,韓紹不可能像對待公孫辛夷和姜婉一樣用心。
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還是以名利誘之。
這也是韓紹如今最不缺的東西。
也是韓紹最擅長的手段。
果然韓紹這話,少女動心了。
人活於世,誰又可能真正無欲無求?
相較於沒名沒分的女侍婢子,‘雲夫人’這個稱謂,顯然更有吸引力。
嬌媚的眼神一陣掙扎之後,雲嬋在看到韓紹那張面冠如玉的面容,心中那份獨屬於少女的情思翻湧,終於不再抗拒。
只是用哀婉不舍的眼神看着韓紹,期期艾艾道。
“但求日後婢子不在侯爺身邊,侯爺莫要忘了婢子……”
韓紹失笑。
揉揉少女的腦袋,和聲安慰道。
“怎麼會?嬋兒為本侯奔波辛勞,本侯自不會忘卻。”
這種渣男語錄,韓紹可謂是信手拈來。
不過就目前的局勢而言,還遠沒有到要將雲嬋放出去的時候。
一陣安撫,穩固了少女的‘忠心’之後,韓紹也被撩撥了幾分興緻。
“剛剛嬋兒說,如今劍道已有小成。”
“本侯倒是要考較一下。”
說著,見雲嬋聞言就要起身為自己演練,韓紹伸手拉着她搖頭道。
“不用如此麻煩,本侯自有利劍一柄,便先借於嬋兒試劍吧!”
雲嬋聞言,眨了眨懵懂的眼睛,似乎等他賜劍。
等反應過來,頓時暈紅了臉頰。
……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午時之前,暖陽尚且高懸於空。
不到半個時辰,便密佈起了烏雲。
片刻之後,開啟的窗棱外,便滴滴答答落下了雨點。
而後越來越密,越來越急。
韓紹維持着斜倚在軟塌上的姿態,那道幽北堪輿圖充作的屏風外,一道身影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
很懂規矩地沒有抬眼去窺探裏間。
“侯爺,神都來信。”
韓紹伸手攝來密信,查看了下密信密印是否完好后,沒有急着去看。
揮手示意那六扇門番子退下后,伸手遞給身前的雲嬋一盞茶水。
“謝……侯爺。”
聽着她有些異樣的嗓音,韓紹失笑一聲。
“以後,不用勉強。”
雲嬋垂首輕拭了下嘴角,攏了攏散亂的衣襟,小聲回應道。
“侯爺恩賜,婢子不敢……不敢糟踐……”
看着她這副柔順的模樣,韓紹莞爾一笑,不再多言。
旋即拆開了手中那封來自神都的密信,強大神念一瞬掃過,便將內容瞭然於心。
密信信紙飛出窗棱的一瞬間,便燃起了火光,化作飛灰消散於天地之間。
韓紹趁勢將目光望向窗外漸漸連成一片的雨幕,口中不無感慨道。
“下雨了……”
雲嬋小心飲了一口侯爺賜下的茶水。
心說,不是早就下了么?
她不懂侯爺說這話的意思,卻能感覺到或許跟那封來自神都密信有關。
心思敏銳的她,覺察到侯爺的心情似乎因此變得有些陰鬱。
試探着讓自己靠近侯爺,想要以此來舒緩侯爺的心情。
見侯爺沒有拒絕的意思,這才大膽地將如水的身軀依偎在他懷中。
神色繾綣、依戀,看不出半點先前那副清冷劍道仙子的模樣。
然後順着侯爺的視線,也望了窗外的雨勢。
“侯爺,雨下得好大。”
韓紹頷首嗯了一聲。
【……暴雨如洪,一旬不止……大水席捲七州之地,淹沒生民無算……】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歷來洪水退下之後,疫病必生,到時候才是真正的生靈塗炭。
如果是天災,還能接受一點。
但要是人禍呢?
想到這裏,也不知道是因為賢者時間的緣故。
這一刻的韓紹,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地提不起深究的心思來。
哪怕他知道如果是人禍的話,對於苟在邊地的自己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
畢竟一下子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根本不可能虎頭蛇尾。
後續的手段,才是山洪爆發,一發而不可收拾。
可他還是有些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一刻,他恍惚間彷彿看到了曹操那首【蒿里行】描述的場面,很快便會在此世間上演。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罷了,鬧吧,鬧吧,老子在這裏,等着你們玩砸了……”
等你們玩砸了,老子收拾起來,也能輕鬆一點。
至於其他的,現在的韓紹就算是有心,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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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韓紹抱着懷中美人嬌軀,準備小睡片刻的時候。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韓紹忽然又吩咐道。
“派人南下,去取一些那些黃天道人治病救人的符籙回來。”
說著,又強調道。
“儘快。”
很快外間傳來了回應。
“喏!”
……
每逢大災大劫,其實都是有預兆的。
就好比今年這個暖和得過分的晚冬、初春。
年節時,就連幽州這樣的苦寒之地,也盛開了桃李。
當是時,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今上登極甲子的祥瑞之兆。
大喜之下,不少百姓興奮地還奔走相告了一陣。
可隨着時間過了六月,南方數州之地的暴雨,便連綿不絕。
很快便化作了災劫。
滔天的洪水,漫出了高高的河堤,淹沒了百姓們賴以生存的田地。
而後勢不可擋地向著他們的家園漫卷而去。
幾乎是轉眼間,便席捲了一切。
別說是小鎮鄉野了,就連一些縣城也沒能倖免。
這一刻,天地盡澤國,已經不是一句誇張的言語。
而是寫實!
被淹沒處,不管曾經有多繁華,人煙有多昌盛。
一夜過去,放眼望去。
能看到的,便只是伴隨着奔涌肆虐的洪水不斷翻湧的雜物,還有漂浮其上無盡死屍!
要說凄慘!
這世間任何一場慘烈絕倫的戰事,也無法與之比擬!
所造成的死亡,也不是區區一場戰事所能造就的。
虛空之上,數道身穿蒼黃道袍的身影御空而立,俯視着下方的那片澤國一陣之後,忽然輕嘆一聲。
“真蒼生之劫也!”
說著,腳下步伐邁動,落在一處高於水面的緩坡之上。
聲音清越地朗聲道。
“諸位勿慌,我等奉大賢良師之命而來……”
……
晚了一會兒,這一章實際5400多字,你們收費應該是按5000收的,算是送了兩個點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