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龍瘟!奔襲!率獸食人!
地上那幾具屍體,有人有馬。
乍一看,着實有分駭人。
因為這些屍體無論人、馬身上都遍佈着細密的黑色甲鱗,那怒瞪的雙眼,赤紅一片。
儘管瞳孔已經渙散,但還是能看出其不似人族的圓潤。
而是豎瞳。
正背負着韓紹緩步趨行的烏騅,前湊幾步,歪着腦袋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屍體。
它能感覺到這些屍體上的氣息很是熟悉,甚至有幾分同根同源的感覺。
可在仔細輕嗅幾口之後,卻是不自覺打了一個響鼻。
那雙同樣也是豎瞳的馬眼,閃過幾分厭惡的神色,並且在本能的驅使下小步退後幾步。
韓紹並不意外烏騅的反應。
因為這些屍體上的氣息並不純粹。
相較於用龍魂餵養出來的烏騅,反倒是顯得有些污濁不堪。
韓紹輕撫了下烏騅的腦袋,稍作安撫。
略作沉思,便看着身邊的赫連彰問道。
“可有活口?”
赫連彰聞言,趕忙道。
“回主人,先前捉來的時候,都是活的。”
“可捉回來之後,突然就都死了。”
在見識到這些鬼東西的異常后,赫連彰留了心眼,強行以元神境的強大法力,攝拿來幾人。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逼問什麼,這些鬼東西竟很快就暴斃而亡。
想到這些鬼東西死前的癲狂,饒是他這個元神境真人也不禁有些心底發怵。
就像是得了某種不知名的瘟病一樣。
赫連彰在韓紹面前形容了一番,卻沒有從韓紹面上看到什麼明顯的情緒變化。
這種沉默中帶來的壓抑,頓時讓赫連彰心中一陣惴惴不安。
於是趕忙匍匐在地,請罪道。
“赫連彰辦事不力,還請主人責罰。”
韓紹高居馬上,俯瞰了他一陣,才道。
“罪不在你,起來吧。”
北海龍族與烏丸部勾連的事情,無論是鎮遼將軍府還是他,都早已知曉。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年節未過,就匆匆趕到冠軍城早做準備。
如今終於窺見了幾分端倪,反倒是放鬆了幾分。
“族中損失如何?”
見韓紹不但沒有責罰自己,甚至還關心起赫連部的損失情況。
赫連彰心中一安的同時,忽然生出幾分感動。
“回主人,損失很大。”
本來互為騎軍,就算是打不過,也能跑掉的。
可無奈這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鬼東西,座下戰馬也是同樣詭異無比。
不但耐力奇佳,速度也快得驚人。
就這樣,打不過,也跑不掉。
要不是他與一些族中強者拚死留下斷後,怕是手中這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五千餘騎,真要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可儘管如此,原本的五千多騎也只剩不到三千了。
可謂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這讓赫連彰不禁有些欲哭無淚。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之前將部族婦孺安置得遠,因此並沒有被波及。
不然只憑這區區五百騎,赫連部此時已經完了。
看着赫連彰這副哭喪着臉的模樣,韓紹淡淡一笑。
剛剛聽赫連彰這一番講述,他也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首先這支為數五百的精騎,不是沖赫連部來的。
甚至不是衝冠軍城去的。
因為從這支游騎行進的路線來看,其目標明顯是廊居縣一側。
赫連部只是‘運氣好’,恰好一頭撞上了而已。
但這也不是說,這事就跟韓紹並無關聯。
實際上,從某種意義上講,韓紹才是今日這事的起因。
小股強大的精銳鐵騎,以點破面,以快打快。
而後糜爛四方。
這莫名熟悉的既視感。
‘這……是要複製一番本侯當初在草原上所做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韓紹不禁莞爾一笑,心中生出幾分趣味。
目光瞥向赫連彰,順勢收起了笑意,沉聲道。
“行了,別哭喪着臉了。”
“殺了你的人,讓他們拿命抵便是。”
“帶上你的人,跟本侯走。”
聽到韓紹這話,赫連彰終於來了幾分精神。
“多謝主人!”
說完,趕忙起身呼喝着族人快快上馬,
對此,韓紹不置可否。
狗在外面被打了,跑回來跟主人嗚咽。
做主人的,面上自然是有些不好看。
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對於韓紹而言,不管他與那些幽北勢力在暗地裏有多少齟齬,普通百姓終究是無辜的。
一旦任由這五百明顯被龍族秘法強化過的精騎,從廊居縣的方向,突入幽北腹地。
只要他們不去招惹郡城,單靠普通縣城的武力,怕是根本擋不住。
到時候在如入無人之境的情況下,會有多少百姓遭劫,便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事情。
韓紹根本無法坐視不管。
……
三百陷陣重騎急速奔行,速度甚至遠超身後赫連部的輕裝鐵騎。
一段路程之後。
韓紹的神念終於感應到前方遠處那一團氣血強大卻渾濁的磅礴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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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遠遠感應,並沒有親眼見到。
韓紹也知道赫連部不但敗得不冤,還極為幸運。
或許是看在身為同族的面子,又或者是懶得跟他們糾纏。
否則別說是赫連部那五千騎了,就算了赫連彰本人能不能跑掉,都是未知之數。
強!
出乎預料的強!
這樣的實力,就算是當初剛剛成型的陷陣營遇到了,怕也絕無幸理。
因為韓紹甚至從對方那連成一片的氣息中,感應到了幾分類似兵家軍勢的東西。
‘有點意思……’
韓紹嘴角現出幾分笑意的瞬間。
體內法力一動,那身墨家玄甲便已經覆體而上。
這一次的他,並未拔出慣用的長刀睚眥,而是同樣從【包裹】中取出了一柄鋒刃狹長的馬槊。
看到這一幕的李靖,猶豫了下,還是道。
“這等沖陣小事,交由我等便是,又何用侯爺親自出手?”
一旁的趙牧也是道。
“是啊,侯爺,區區五百蠻騎,哪用勞駕侯爺動手?”
“末將等替侯爺踏平了他們便是!”
確實。
那五百蠻騎雖然有些實力,但也僅此而已了。
殺雞,焉用牛刀?
只是聽聞這話的韓紹,卻是搖頭笑道。
“許久不熱身了,今日正好活動一下筋骨。”
面對韓紹這話,李靖等人還想再勸。
可接着便韓紹忽然道。
“伱們可還記得去歲那些女子?”
那些女子?
李靖等人沉默了,所有聽到韓紹這話的將士,也都心中一滯。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時至今日,不少人午夜夢醒,依舊會在腦海中浮現當初那一朵朵開在冰冷草原上的鮮紅花朵。
那種難以舒緩的窒息之感,時常讓他們這些刀頭舔血的赳赳武夫,不自覺的就淚流滿面。
一陣無言中。
韓紹的聲音伴隨着春風再次傳來。
“當初的本侯人微力薄,你們也是如此,所以改變不了結局。”
“但現在不同了……”
韓紹努力從當初的遺憾中掙脫開來,讓聲音帶上幾分力量感。
“本侯已經有了幾分改變一切的力量,你們也有。”
“所以本侯今日要帶着你們從一切的源頭,改變這一切。”
“讓當初的遺憾和恥辱,不再重演!”
什麼是一切的源頭?
自然是禦敵於雍土之外!
將一切踏進雍土的來犯之敵,盡數誅滅!
就像是去歲落在那些女子頭上的那場劫難。
要是他們這些武人能做到這些,那些女子又怎麼會家破人亡,淪落到草原之上飽受凌辱?
又怎麼會有那一番剛剛看到希望,卻又不得不面對生死的痛苦抉擇?
聽到韓紹這話,再看到韓紹一身甲胄,手持馬槊帶着他們不斷奔行的模樣。
這一刻,他們忽然意識到他們侯爺……哦,不對,是他們的司馬!
他從來都沒有變過。
哪怕他如今已經威名赫赫,世人皆唱其名。
哪怕他如今一身徹侯錦衣,地位尊崇。
可他還是那個橫刀立馬告訴他們,‘若死,當由我先死’的司馬!
還是那個與他們放聲高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司馬!
還是那個一騎當先,無視生死高呼‘向北!向北!’的司馬!
這一刻的念頭倏忽轉過間。
一眾將士心中原本因為地位和修為的差距,日漸生出的隔閡漸漸散去。
片刻之後,忽然有將士高呼道。
“司馬!”
下一刻,三百陷陣老卒有如心有靈犀般,齊齊高呼一聲。
“司馬!”
聲振寰宇,氣貫沖霄。
一股難言的自豪,在所有將士的心中升騰而出。
因為這天下能配用這個稱呼,稱呼這位名滿天下冠軍侯的,也只有他們這區區三百餘人。
緊隨韓紹身後的李靖,默然注視着這一切。
忽然意識到,無論這陷陣老營日後會變成什麼樣,也無人能取代韓紹分毫。
就算是他這個已經掌管實際上已經掌管他們的主將,也是如此。
只是李靖並沒有絲毫的不滿,反倒是甘之如飴。
此時也被引動情緒的他,拋掉了往日裏的穩重,沉聲道。
“陷陣營三百將士!願聽司馬號令!”
這一聲聲司馬的呼喊中,韓紹竟然生出了幾分‘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激昂。
已經漸漸習慣徹侯威儀的他,哈哈笑着將手中馬槊向著前方遙遙一指。
策馬奔行間,猛地提升了座下的馬速,高聲呼喊道。
“全速前進!追上那些雜碎!隨本司馬踏平他們!”
“喏!”
一陣震動蒼穹的呼應聲過後。
只見那三百人馬具裝的重騎,竟不管身後的赫連部化作一道黑色狂風,勢不可擋地向著前方狂飆突進。
速度太快,任由以赫連部為首的一眾部眾如何拚命追趕,也只能跟在後面吃灰。
眼看這一幕的赫連部族人心中驚駭莫名的同時,也不免生出幾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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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咱們這位主人會不會輕敵了?”
身披重甲,還如此不惜馬力。
一旦臨敵之時,馬力衰減,或許就是一場大敗。
對此赫連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雖然先前踏平兀顏部時,他也見過這些陷陣重騎的強大。
但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鬼東西,也同樣可怕。
正沉默不語間,倒是一旁的赫連韜信心滿滿。
“放心吧,父親,主人既然已經出手,咱們只需要跟在後面收拾殘局便是。”
其實草原上子喚父,慣用‘阿爸’。
這聲父親的稱謂,大多雍人在用。
儘管赫連韜已經從歸義營中脫離出來,但其身上很多地方卻早已被打上雍人的烙印。
赫連彰深深看了如今的獨子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跟上吧。”
說著,又強調道。
“要讓主人看到我們赫連部的忠心。”
……
臨近廊居城的十數里之外。
一支為數五百的蠻族游騎遙望着近在眼前的廊居城。
城頭上那些守軍同樣也看到了他們。
只是相較於那些蠻族的輕鬆,甚至是蔑視。
城頭上那些各地臨時抽調而來的守軍,明顯有些震驚與慌亂。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蠻騎出現?”
過往就算是蠻騎南下劫掠,也大多選在秋高草肥之際。
可如今才不過是春盡夏初啊!
不過好在這些蠻騎人數不多,想來問題不大。
意識到這一點,一眾守軍這才穩定了心神。
畢竟先前冠軍侯將原本部署在冠軍城的守軍,全部趕了出來。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並沒有遣散回原籍。
而是在各方勢力的一番運作之下,調到了這廊居城。
目的就在於想用這廊居城抗衡、掣肘冠軍城。
所以此時廊居城內的守軍並不少。
有了底氣之後,一眾守軍將領膽子也大了起來。
見城外那些蠻騎不過區區五百,當即便有人出言道。
“秦中郎,咱們手中尚有騎軍近兩千。”
說著,那將領看向城中主將秦續,試探道。
“要不要出城沖一衝?”
他們這些騎軍雖然不如鎮遼軍精銳、強大。
但兩千對五百,明顯優勢在我。
這種幾乎是必勝之局,沒有理由不搞上一把。
就算不能盡滅對方,也能獲得一些斬首功勞,何樂又不為?
主將秦續聞言,略作思考,便打定了主意。
搞!
必須要搞!
這種白撿的功勞,誰不要誰就是傻子!
於是當即將目光望向說話那人,見他果然目光灼灼,滿是殷切,便笑道。
“行吧,就按你的意思。”
“去替本將拿了蠻狗的頭顱,回頭之後,本將為你請功!”
同為大族子弟出身,有這樣白撿的功勞,沒道理便宜別人。
聽聞這話,那油頭粉面的將領頓時大喜。
道謝一聲,便在一眾將領艷羨的目光中大步離去。
很快,兩千還算精銳的邊軍鐵騎,便風捲殘雲般衝出城門,向著遠處不斷逼近的五百蠻騎衝殺而去。
甚至因為生怕那些蠻騎見勢不妙,逃脫了他們的追殺。
兩千精騎甫一出城,便在短時間提升了馬速。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面對四倍於己的雍騎,那些蠻騎竟然絲毫沒有慌亂的意思。
依舊不徐不緩地策馬奔行而來。
直到雙方臨近到一定的距離,為首的那蠻將遍佈鱗甲的猙獰面容上,終於現出一抹森冷的笑容。
“食……食物……”
下一刻。
五百蠻騎毫無徵兆地提起了馬速,原本被有意遮掩的氣勢,驟然間釋放而出。
幾乎是瞬間,一股恐怖的強大氣機,於虛空中凝聚而出。
“殺!”
“這些蠻狗……不對勁!”
其實早在看清這些蠻騎詭異外表之時,不少雍騎便意識到了不對。
只是他們沖得太快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變故便已經發生了。
這個時候再想抽身而回,也已經晚了。
只能硬着頭皮先對衝上一波再說。
不得不說。
別看這騎將出身大族,生得油頭粉面,但心性倒也果決。
短暫遲疑之後,當即同樣沉喝了一聲。
“殺!”
騎軍對沖,數里距離也不過瞬息之間。
幾乎是轉眼之間,血腥的廝殺開始了。
刀鋒劃過皮肉的鮮血綻放。
武者臨死前的凄厲哀嚎。
這一刻,人性是最廉價且無用的。
唯有最野蠻、最兇殘的存在,才能活下來。
只是令那兩千雍騎絕望的是,他們忽然發現自己手中鋒銳的長刀,在破開對方身上的甲胄后,竟沒能如預料的一般見血。
反倒是拉出了一道細密的火光。
“什麼鬼東西!”
有將士看着這些蠻狗甲胄下那一身堅實的鱗甲,口中驚呼一聲。
某一個瞬間的視線迴轉。
而後便看到其中一個蠻狗,竟然扯着一條飛舞到手中的臂膀,大口撕咬了一口。
他,或者說它們,竟然在……
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