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施恩!創業維艱!篳路藍縷!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明月高懸。
這太康六十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韓紹是在軍營中度過的。
所謂軍心凝聚,有時候就在於這平日裏一點一滴的積累。
積沙成土,累石為山。
天長日久,才會有關鍵時候的義無反顧。
……
從軍營中返回的韓紹,身上酒氣未散。
抬眼望了一眼頭頂的那輪圓月,忽然感慨道。
“今日鎮遼城想必一定很熱鬧。”
身後的呂彥湊趣道。
“侯爺這是思念兩位夫人了?”
韓紹回首瞥了他一眼,也不否認。
“確實。”
其實以他如今的修為,從冠軍城到鎮遼城的這點距離,一來一回用不了多久。
只是韓紹並沒有這麼做。
因為一碗水實在是端不平。
單單是回去之後,先去見誰,都是一個頭疼的問題。
稍有不慎,就會引得一方生怨。
與其這樣,還不如什麼都不做,就這麼遠遠的懷念。
嗯,挺好。
韓紹心中失笑一聲,忽然對呂彥問道。
“對了,你跟本侯這麼久,本侯尚不知你的年歲幾何?”
面對韓紹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呂彥愣了一下,然後趕忙道。
“回侯爺,彥今歲二十有七。”
竟然二十七了?
韓紹有些古怪地看了呂彥一眼。
或許是修行有成的緣故,這廝絲毫沒有年近而立的樣子,一張俊臉雖及不上他韓某人,倒也十分出眾。
想了想,韓紹說道。
“本侯記得你尚未娶親吧?可有心儀的女子?”
說到男女之事,呂彥這個堂堂七尺丈夫,竟難得紅了臉。
“回侯爺,並無。”
韓紹見他這副忸怩的樣子,莞爾失笑。
“立業成家,人生大事,伱要上點心。”
韓紹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於私,呂彥是他的貼身親近之人,自當關心一二。
於公。
有恆產者,方有恆心。
這樣的貼身之人,有家有業,才是長久之道。
自己也才能真正放心。
聽到韓紹這話,呂彥心中湧起一陣難言感動。
“多謝侯爺!侯爺厚恩,彥此生難報萬一。”
韓紹聞言,笑罵道。
“行了,這些廢話就不用說了,本侯早就聽膩了。”
“你是隨着本侯出生入死的袍澤,雖為名為主臣,實則本侯一向以兄弟視之,在本侯面前何須這般拘謹?”
韓紹這話說著,見呂彥一陣惶恐,重重拍拍他的肩膀,堵住了他想說的話。
“以後若是看中了哪家娘子,跟本侯說,自有本侯替你做主。”
呂彥看着韓紹面上的關心之色,心潮一陣涌動,趕忙應聲。
“喏!”
韓紹見狀,這才微微頷首,往後衙走去。
進了后衙,呂彥等一眾親衛便就此止步了。
一如之前在軍中守在營帳外一般,守在了后衙之外。
不過中行固卻沒有這樣的忌諱。
早早等在後衙中的中行固,見韓紹回來,便迎上前來。
“侯爺。”
韓紹點頭,腳下不停。
進了書房,便伸手道。
“拿來。”
中行固躬身上前,遞上今日的奏報。
韓紹接過奏報,掃了一眼。
很快臉上便露出了笑意,讚許道。
“李赫不錯,沒有讓本侯失望。”
初至神都,便為他招攬了五人,可謂是意外之喜。
幽州苦寒,文風不盛。
要說提起刀子就能上陣殺敵的赳赳武夫,着實不少。
可要是提筆書文,處置政務的人才,就少了許多。
這些人要麼是本地大族出身,要麼有宗門背景,韓紹實在是不想用。
而這五人背景清白,自然可以放心用之。
算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見韓紹心情大好,中行固面色也放鬆少許,諂媚笑道。
“恭賀侯爺,得此英才。”
英才?
算是吧。
能在神都那樣的地方為官,就算只是微末小官。
想來能力也不會差了。
韓紹笑了笑,看着中行固道。
“對了,今日過節,眾人皆有賞賜,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想要的?
中行固諂笑的臉色,閃過一抹茫然。
一時間竟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韓紹見狀,心中也是嘆息一聲。
中行固這廝慾望極低。
不愛錢財、不喜名聲。
下面少了那二兩肉,美色自然也不在其考慮範圍之內。
除了復仇……
想了想,韓紹便道。
“這樣吧,城中空宅子不少,你自己挑一座大的。”
“回頭本侯讓赫連部送些女子、奴僕來。”
“到時候你挑上一些人,伺候你的起居。”
赫連部遊離在冠軍城之外,要想不脫離掌控,有些手段是必要的。
要些女子、奴僕,也是手段之一。
只可惜赫連彰無女,否則的話,韓紹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將之填入內宅。
而聽聞韓紹這話的中行固,心中倏地一暖。
趕忙叩首謝恩道。
“老奴謝過侯爺大恩。”
韓紹揮手將之扶起,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順手施恩之後,便問起其他事情來。
“對了,本侯那萬戶生民什麼時候能到?”
中行固起身回應道。
“還要一段時日,不過已經過了涿郡,想來再有一旬也該到了。”
韓紹點頭,倒也沒有急躁。
民眾遷徙,拖家帶口,向來都是一件極為繁瑣的事情。
中行固說著,看着韓紹小心道。
“老奴聽說,那些百姓路上怨言不小。”
這一點,韓紹也很無奈。
時人重鄉土。
朝廷一紙行文,便讓他們遠離故土。
來的還是冠軍城這樣一座毗鄰草原的最遠邊城。
稍有不慎,就會重蹈去年的慘事。
這跟發配,有什麼區別?
韓紹嘆息一聲,說道。
“有怨言是正常的。”
“遷移過程中,你讓人盯着一點,路上吃食不可苛待。”
“更不可發生凌虐之事發生!”
歷來生民遷徙過程中,‘損耗’都不會小。
十損其一,都算是小的。
若是水土不服,韓紹還能接受。
可要是人為的,韓紹就忍不了了。
說完,韓紹看着中行固沉着臉,帶着幾分殺氣道。
“你去替本侯查一查。”
“若是這過程中有惡事發生,不管是誰,殺!”
聽到韓紹這番殺氣騰騰的話,中行固不敢怠慢,趕忙應聲道。
“喏。”
“老奴稍後就加派一些人手。”
好在這些天,中行固也沒閑着。
剛剛威逼、接受了周邊幾個小宗門的投靠。
否則人手怕是還真不夠。
見中行固應了下來,韓紹面色稍緩。
想了想,覺得中行固這廝也頗為不容易,隨後便道。
“這樣吧,明日你挑選一些心腹之人,本侯帶你們出去一趟。”
出去幹嘛?
自然是狩獵。
六扇門,為鷹犬爪牙。
爪牙不利,如何能顯示威權?
聽到韓紹這話,中行固精神一震,頓時喜笑顏開道。
“多謝侯爺!”
韓紹擺手,隨後又想起那被充作罪囚的兩千餘北固宗外門弟子。
他記得前些天,那些罪囚就被定壤郡送過來了。
最近一直被當成苦役,在修繕殘缺的城牆。
‘或許等磨掉這些人的性子,可以增補一些人進六扇門中……’
這些人身上宗門、江湖氣息太重。
充入軍中,反倒是會敗壞軍中風氣。
放到六扇門中,倒算是合適。
回頭培養一下,正好可以以毒攻毒,用來對付其他宗門。
想到這裏,韓紹便對中行固道。
“那兩千罪囚你也注意一下,回頭本侯跟丁晟打聲招呼,若是有合用的人,你直接跟他要人。”
中行固再次點頭應喏。
說完這些之後,韓紹便打發中行固離開了。
簡單到質樸的書房中,一人獨處的韓紹,眉頭微微蹙起。
不做事,還不覺得事情多。
這一旦開始做事,才發現所有事情的千頭萬緒,可謂是一團亂麻。
讓人想想都覺得頭疼。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從草原上撤回的烽堡戍卒也該到了。
接下來就要着手組建城防營了。
單單是何人為主將,就讓韓紹遲疑了許久。
想了想之後,韓紹還是決定從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陷陣老卒中抽調一人。
至於人選……
韓紹手指在桌案上敲動了一陣,最終在紙上圈定了一個人名。
【姜虎】。
要說信任,在這世上除了姜虎,怕是再沒有幾個人能讓韓紹真正完全信任了。
在這之前,韓紹就想讓他解甲歸田,享享清福了。
只可惜姜虎一直不願意。
非要用自己那把老骨頭,為韓紹入得青雲當個墊腳石。
韓紹是既心疼,又無奈。
如今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將他從生死一瞬間的戰場一線上撤下來。
除此之外,還能將姜虎的軍職,往上提一提。
至於說姜虎能不能勝任這個職位,韓紹想了想,又在紙上圈定了一下。
就讓那定風堡烽帥柳岳,給姜虎當個副手吧。
韓紹看得出來那柳岳,雖然性子優柔寡斷了些,但不論為人還是能力,都不算差。
‘這姓柳的,先用用看吧,不行再撤。’
這般決定之後,韓紹長呼一口濁氣,便暫時將此事先放到一邊。
想來回頭要說服姜虎那個老頑固,也是一件極為頭疼的事情。
想到這裏,韓紹不禁苦笑出聲。
這世上能讓他韓某人費盡心機這般用心對待的,除了女子,怕是只有姜虎一人了。
有些鬱悶地放下紙筆,走出書房。
韓紹在書房門前站定了一陣,再次抬頭往着頭頂的那輪明月。
月輝灑下。
其身上那身黑色的徹侯錦衣,似乎也暈上了一層潔白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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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氣候,因為草原深處那場變故的原因,比以前溫和不知凡幾。
料想北上途中的積雪也會化得早一些。
等雪化之後,商路便該通了。
之前那些大族、宗門能這般輕易地跟他低頭,想來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不過既然他們已經低頭,韓紹暫時便沒有了再跟他們繼續糾纏的心思。
畢竟之前想要徹底壟斷整條商路,也只是雙方徹底撕破臉的無奈選擇。
如今這樣維持一個表面的平和,才是真合了韓紹的心意。
“明日午後帶特木倫來見我。”
對於這個當初連自己都敢賣的蠻商,韓紹晾了他這麼久,接下來是時候該用用了。
只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
聽到韓紹這般吩咐,守在後衙外的呂彥恭聲領命。
“喏。”
韓紹沒有回應,終於轉身往寢卧走去。
一旁的女侍見狀,趕忙燃起紗燈,低着頭為韓紹引路。
去往寢卧的路上。
韓紹瞥了一眼前方少女婀娜的身姿,忽然笑道。
“本侯記得你名嬋兒?”
雲嬋聞言,身形微顫了一下。
連帶着手中的紗燈,火光也稍稍搖曳。
她沒想到侯爺竟然還記得她的名字。
強忍心中的羞澀與緊張,故作鎮定地答道。
“回侯爺,婢子正是嬋兒。”
韓紹見狀,笑道。
“別緊張,本侯不吃人。”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雲嬋更緊張了。
甚至忽然想起了夢中某些難以啟齒的場景。
雲嬋恍惚記得,那夢中的侯爺慣會‘吃人’。
念頭一生,再想到剛剛自己偷瞧侯爺站在月輝下的身影,清俊中似乎帶着幾分神聖之意。
雲嬋雙腿不知怎的,竟軟了幾分。
“婢子明白。”
雲嬋說這話的時候,只覺自己臉色紅得厲害。
好在有夜色的遮掩,應該看不出來。
這般想着,雲嬋心中漸漸安定了幾分。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一尊即將登仙的第六境,其敏銳的洞察力。
韓紹也沒想到這女侍竟然不禁逗,頓時失了興趣。
老實說,這名為雲嬋的女侍,單論姿色而言,在府中一眾女侍中可謂是鶴立雞群。
只是年歲小了點,尚未長開。
少了幾分韻味。
只可惜有虞璇璣在,韓紹對於做那隻【早有蜻蜓立上頭】的蜻蜓,暫時興趣不大。
他只是狐疑公孫辛夷怎麼會將這樣的女子,放在自己身邊。
莫不是在給乃公挖坑?
要知道這些女侍身為奴籍,主家對其可謂是予取予奪。
韓紹心中一動,於是出言試探道。
“你入府之前,在將軍府是伺候何人?”
聽到韓紹這話,雲嬋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慌亂地趕忙解釋道。
“回侯爺,婢子之前並未伺候過別人……”
說著,漲紅了臉,小聲嚅囁道。
“婢……婢子是乾淨的……”
韓紹聞言,愕然了一下。
誰問你乾淨不幹凈了?
他只是想試探一下,她是不是公孫辛夷的親近女侍。
正想說什麼,一抬頭卻見寢卧到了。
視線中的虞璇璣一身素白裙衣,倚闌靠在窗邊。
輕撫着懷中那隻雪白玉兔,目光遊離看着天邊的那輪明月。
乍一眼看去,真就彷彿從月宮中謫落凡間的神妃仙子。
美得驚心動魄,攝人心魂。
就連韓紹一時也忘了再與小女侍糾纏,幾步之後,便出現在她身邊。
見韓紹回來,虞璇璣那雙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點。
而後現出幾分多情與嫵媚。
剛想說什麼,卻見韓紹忽然出手擰着那對雪白的兔耳,提溜着隨手丟到遠處。
虞璇璣見狀,眼中閃過一抹心疼。
並對玉兒說了一聲抱歉。
再然後自己整個人也被攔腰抱起。
等反應過來,已經是床榻之上。
“別……郎君,妾尚未沐浴……”
韓紹低頭輕嗅了一口,只道。
“時不我待。”
很快。
天地間便奏響了陣陣妙音。
身為女侍的雲嬋,靜靜地守在門外,暗自撇了撇嘴。
‘妖婦、狐媚子……’
心中嘀咕着,雲嬋同樣抬頭望了眼天邊那輪明月。
明亮的月輝中,一片浮雲聚攏成型。
讓她不禁想到了公孫夫人養的那隻銜蟬奴。
每逢春來,那叫聲宛如抓心撓肝,實在引人心煩。
……
翌日。
韓紹神清氣爽地起身,然後在虞璇璣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這本該是府中女侍的活計。
只是虞璇璣覺得這是自己為數能為韓紹做的事情,所以格外用心。
動作也極盡輕柔。
韓紹沒有拒絕,只是任由她施為。
等完事之後,韓紹陪着虞璇璣簡單用了朝食,便準備出門。
見韓紹一改之前纏綿后宅,虞璇璣心中感到欣慰的同時,卻又有些空蕩蕩的。
“這麼早?”
女子都是矛盾的。
既想着夫婿大業為重,又想着能常伴身邊。
殊不知魚和熊掌,如何兼得?
韓紹失笑。
“創業維艱,正是篳路藍縷,開拓之時。”
說著,又笑着補了一句。
“時不我待。”
虞璇璣眨了眨眼睛,這才想到韓紹這話的一語雙關。
臉頰微紅。
眼中生波的瞬間,韓紹不敢多看。
身形一虛,便消失在了后衙寢卧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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