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媽媽，你看！好多小烏龜！”

麻團兒搖着他媽媽的手，不停蹦躂着想讓他媽媽和他一起看。尹約單手操作手機正在線上買北高峰的索道票沒空理會麻團兒，嗯嗯啊啊應和。

尹約的手不算大，指節分明，小拇指留點指甲才到無名指的第一節線，市場流行的大屏手機不適合獨自帶娃的她。尹約的雙手經常只有一隻屬於她自己，另一隻隨時隨地牽着麻團兒，只要麻孩子在身邊，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單手使用手機。即使銀行卡餘額猛增四個零，她也沒有想過花一個零頭換部新手機，一直用着白色iPhone6。

說到手機，尹約的親姐姐尹緣年年換新機，辦公室里有一抽屜的舊手機，主板扣下來估摸着可以熔煉出一克黃金。

尹緣對數碼產品的狂熱程度與她的外表、她的職業對不上號。最誇張的一回，這位大美人穿着加絨加厚的居家服披頭散髮和黃牛及一眾小年輕一起坐在淮海路環貿蘋果店門口夜排等天亮買Apple新款手機。她不止給自己買手機，麻團兒的平板電腦，兒童手錶，平衡車都是她一手包辦，及時更新最新款。每年秋天Apple新款發售她都要問尹約喜歡哪個顏色哪個型號，誇讚新款式大屏拍照更清晰內存更大等等，日常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御姐在談論數碼產品時儼然推銷員附身。不過不論尹緣怎麼說都被尹約用同一句話回絕：等麻團兒上小學再買。這個理由在尹緣眼裏一點都不真誠，她理解不了自己這個身為單親媽媽的妹妹對任何事都抱有一種“不改變就很好”的心態。

索道的門票買好了，尹約重新回到應答機的角色里，抱起麻團兒讓他站在石橋的扶手上看小烏龜。

“媽媽你看還有大魚！張老師說見到紅色的魚、金色的魚可以許願！比吃生日蛋糕吹蠟燭還要靈哦！”尹約笑了笑，想到開家長會時見過麻團兒的張老師，手裏時時刻刻握着手機，紅色手機殼，兩條魚太極狀，錦鯉兩個字上下分佈，尹約隨即問“那你想許什麼願望呀？”

任何人見到和麻團對話的尹約都會不自覺屏息，靜靜欣賞，語氣溫柔氣質出塵的美女子和鮮有的漂亮小男孩旁若無人的認真聊天，做成短視頻投放到網絡可以說是“又想騙我生孩子系列”

麻團兒的小肉手翹着蘭花指，食指豎在撅起的嘴唇上“媽媽你別說話”小傢伙像個虔誠的信徒，雙手認真併攏，使勁兒閉着眼睛，“大魚大魚，我叫尹無憂，我請你們幫幫忙，讓我快快見到我爸爸！”

孩子的另外兩個願望沒有進到尹約的耳朵里，她看着眼前這個奶乎乎的小東西，想到他不僅僅是他自己，也是自己在地球上除了姐姐以外最親的親人，可是作為母親的她卻讓他從出生就就有遺憾，聽到孩子的願望她才明白原來麻團兒什麼都知道只是將心事偷偷藏起來，聯想到幼兒園裏，孩子和其他小朋友之間大概率會發生的事，還有某次家長會後園長語重心長又委婉的提醒，自責和愧疚突然佔滿她的心，鼻尖一酸，眼眶瞬間微紅，她轉頭看向清澈見底的溪水，不讓兒子覺察出異樣。2018年的夏天被推進產房的那一刻，她看着天花板明晃晃的燈發誓，她要做一個絕不讓孩子看到自己眼淚的母親。

麻團兒許完願望，尹約將他抱到地面，想了想又一把抱到懷裏，免得他亂跑。她驚嘆自己的臂力，又當媽又當爹的這些年，她的身體肌肉和心理承受力一起突飛猛進。

走向索道的小路上有一個水池，一個開口元寶定在水池中央，池底的硬幣在波紋的晃動下煞是好看，旁邊經過的年輕情侶也停下腳步，折回來，男孩從兜里掏出兩枚硬幣丟向元寶的孔洞，女孩嘟囔一句又浪費錢，讓男孩快走，不出三秒接着問男孩還有硬幣嗎，她也要投。

沉溺在愛情里的年輕人總是這般幼稚可愛。

尹約從那對小情侶身上收回目光，抬頭望了望山頂，轉頭看向索道。麻團兒小腿蹬了蹬示意他要自己走，尹約側彎單臂穩穩放下麻團兒。

前面再上兩段樓梯就到索道入口了，轉到眼前的不只是索道艙，還有屬於尹約的命運齒輪。

（女主角尹約代入劉亦菲，尹緣代入張雯，張雯在2015年電視劇《克拉戀人》裏飾演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