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聖光軍團
佇立在斯崔爾營地的聖光塔自從憑空出現后,每時每刻都在流逝着大量極端純粹的聖光,似乎受到某種規則的制約和壓榨。
前後也就一天一夜時間而已,塔身就從剛開始的十八層,急劇縮水成只得十六層,失去保護和封鎮的塔樓,一件閃爍着不朽光輝的岩石面具和一柄槍身遍佈熔岩裂紋的黑曜石聖槍突然破空飛走,飛往無盡沼澤的深處,似乎聽到了什麼召喚似的。
這一幕不僅引起了斯崔爾營地里回過氣來的資深冒險者矚目,就連附近幾個大型冒險者營地從隱秘渠道收到消息后,一個個薄有名望的冒險者團隊立即派出了以探索和行動力著稱的精銳,深入到不知道為什麼瘋狂突襲沼澤周邊營地的魚人土著固有地盤裏。
沒過多久,在冒險者群體裏以瘋狂潛行和隱秘偽裝享譽西北區域的半身人盜賊多羅西閣下,就帶回了一個用煉金藥劑和亡靈系保鮮術的“祭司印記”,浸泡在瓶子裏的首級,赫然是一頭被眾多魚人精英拱衛着,安全無虞的魚人祭司。
有擅長刑訊逼供的冒險者,瞧着祭司首級斷茬的新鮮程度,考慮到煉金藥劑和保鮮術的雙重作用,放言推斷半身人盜賊多羅西斬下這枚首級,順利返回斯崔爾營地,前後大致耗費了六個小時。
換句話說,這傢伙潛入無盡沼澤沒多久,就找到一個至少三千口的魚人部落,並在眾多精英戰士的眼皮底下,摘下了感知力極高的魚人祭司,其中任何一項都是難度超高的A級任務。
“沒有飛行術或水面滑行道具是完全不可能辦到這種程度!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定向傳送門、陰影跳躍,總不會是多羅西閣下甩開半身人的小短腿,一路跑回營地……那樣的話,他肯定會把那個眾目睽睽之下失去祭司,刺激地集體暴走的魚人部落帶到斯崔爾……”
不出意外的話就出意外了!
斯崔爾營地幕後大股東之一,土系魔法師本頓閣下在深入無盡沼澤三里多的硬地上,憑空豎起一座小型岩石崗哨塔,在塔頂放置了一枚嘆息級偵察水晶,每隔一刻鐘就會轉動一圈,掃視囊括整個斯崔爾營地後方、左右兩翼和大部分沼澤地的方圓十里有效範圍。
在半身人盜賊多羅西攜帶“祭司印記”安然返回斯崔爾也沒多久,菱形晶柱狀偵查水晶發出刺耳的鈴聲,朝着營地的晶面,將潮湧而至的土著魚人撒腿狂奔的場面,投射到所有冒險者的面前。
又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惡戰?有人忍不住怒視半身人盜賊,有冒險者惡狠狠地瞪了多羅西閣下一眼,斯崔爾營地核心區域的魔法師們收到最新消息后,忍不住又想捲鋪蓋跑路了。
上一次魚人大侵襲,也就是五天前的一幕,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當時核心區只有流浪法師羅迪獲得古代智慧,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現如今他失去了力之御天使的歡心,沒了召喚致命蜂群的大能,還能託付信心,再一次依靠他力挽狂瀾?
就在這時,與斯崔爾營地幕後股東們在地點隱秘的魔法帳篷里商談帶資加入營地條件的咒法師拉斯特親眼目睹土系魔法師本頓閣下面前的晶球投射出魚人部落長途奔襲的一幕,為了增加自己分紅的股份額度,毅然而然地站起身。
“我出去走一趟……”
瞬息間,拉斯特背後展開四條藍白光翼,強行在加持了幾十種防護法術,甚至定住時空變化、禁絕傳送術突襲斬首戰術的魔法帳篷里,輕易地撕裂空間,毫不費力地傳送出去。
黑燈遊俠丹貢閣下臉色煞白,冷聲說:“我們聯手構建的至高營帳被撕開了缺口,前後加持的天界靈氣、銅牆鐵壁、禁止飛行、十倍重力伺候、魔法虹光反射、降低幸運、士氣低落、暴風枷鎖等十七種法術,瞬息間被徹底破壞掉。我覺得,有必要重新評估咒法師拉斯特閣下!”
矮人霸王基德握緊雙手,拳頭都硬了,卻沒有像以往那樣砸在桌子上,悶聲悶氣說:“我們每個人擠兩個點給他,並不是元老創始人,還能擁有斯崔爾營地一成的股份分紅份額,應該能夠滿足他慾壑難填的胃口了。”
土系魔法師本頓閣下盯着面前的水晶球,看着瞬間傳送出去,突然出現在聖光塔頂的咒法師拉斯特閣下,隨手抬起右手食指,就有一個聖光球面衝擊波向遠道而來的魚人部落高速擴散而去。
快如離弦之箭的聖光掠過後,所有因部落祭司被人類冒險者斬首而死,怒氣衝天的魚人戰士,一個個變得體力充沛,全身筋肉吹氣似的膨脹着,哪怕被俘后缺食少吃體格異常瘦弱的魚人奴隸,都在轉眼后恢復到以往的巔峰時刻。
這種大範圍的“神恩”簡直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高等精靈萊文.綠葉忍不住開始懷疑起咒法師拉斯特閣下是不是被魚人收買了,竟然給他們集體加持增益神術。
唯有土系魔法師本頓閣下沉默了,隨即慢條斯理地開口解釋說:“所謂的神恩、神術,都是來自於高高在上的神靈對地上行走者的寵愛眷顧,連淺信徒都算不上的魚人,怎麼可能獲得來自力之御天使的恩寵。依我看,咒法師拉斯特閣下是利用聖光做掩護,施展大範圍的治癒術,刺激所有魚人體內的潛力,甚至不惜消耗他們的生命力,進行一場臨時的領域級神恩眷顧……這傢伙簡直是瘋了!三千多隻短時間內用餘生生命力攀升至人生巔峰的魚人戰士,斯崔爾營地承受衝擊的第一波,將會死掉多少人?”
黑燈遊俠丹貢閣下沉默了三息,嘆聲說:“至少一半,大概在兩千人左右!當然了,抗住這一波后,生命力迅速消退的魚人,將會變得無比虛弱。我們的預備隊能夠迅速反推殺掉這個中型部落。”
這是一場只要妥善的利用,就可以將日益變成斯崔爾營地肉中刺的部分頑劣冒險者徹底清洗掉的好機會,黑燈遊俠丹貢沉默着沒有表態,矮人霸王和高等精靈互相看了一眼都點頭了。
土系魔法師本頓閣下繼續保持中立,唯一一個沒有表態,面目籠罩在蛛網紋路頭罩里的女性,幾次關鍵時刻發言提議,引領斯崔爾營地突破障礙走向成功的占星師,促狹地微微一笑,側頭看了一眼黑燈遊俠,這是把決定權交給丹貢閣下。
人類至上主義的身體踐行者怎麼可能拒絕一口氣剿滅幾千隻沼澤魚人的機會,更別說從其它隱秘渠道獲悉,無盡沼澤深處的魚人部落正瘋狂地互相兼并,七大部落對周邊大大小小的勢力,初步完成土地兼并和人口遷移。
在身為人類的丹貢閣下看來,隨着人類冒險者不斷地和沼澤魚人打交道,隨着低烈度的戰爭不斷延續,沼澤土著中堅的魚人被一點點地智慧啟蒙了,為了對抗如狼似虎的人類冒險者,還處於採集漁獵的大母主鬆散權利聯盟制度的魚人部落,正在發生驚人的嬗變,有可能誕生出權利集中在少數祭司貴族階層手裏的封建制度,一步踏入風起雲湧的王國時代。
能夠在關鍵時刻,大量殺死未來兩棲類魚人王國的有生力量,黑燈遊俠還有其他選擇,一開始就踩着三百口小型魚人部落起家的丹貢,只會繼續堅定不移地貫徹自己的道路。
誰知,就在這時,咒法師拉斯特華麗地展開四十四支光翼,以聖光塔為核心,成功構築成一座水晶拱頂的三重天國之門。
此時一道道流光從拱頂水晶球傾瀉而下,落在地上即顯出真身,赫然是全副武裝到牙齒,力之御天使聖降強行“度化”的三十七隻冒險者,他們站在第一重大地之門前,鑲嵌砸胸甲正中的菱形太陽石噴射出濃烈的聖光,形成一面箏形盾,左手握着短矛,右手抓住龍槍,一排整齊地展開,略微呈現為外弧戰陣。
前身是冒險者中最頑劣的一小撮敗類,被力之御天使強行度化后,都徹底洗白上岸,成了一舉一動聖光隨身的狂信徒,要不是光翼領域裏的冷靜之光是普通牧師施展的百倍效果,他們早就按捺不住地想要直接發起神聖衝鋒了。
第二重為蔚藍色的海洋之門,一隊十二匹青足蜥蜴,這種在天堂山第二層翡翠湖踐水飛奔,擁有神聖巨龍血脈的亞龍,凸起碩大無比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看彼此,似乎察覺到背後的聖光塔,緩緩地沉靜下來。
不過,一匹接一匹的青足蜥蜴展開了脖子上緣的聖冠,五彩斑斕的傘狀翼膜哆嗦着抖落一枚枚虹光法球,為前排的人類冒險者加持力場護盾、法師護甲、防禦遠程武器、力場偏斜以及相當罕見的聖冰光環。
至於第三重天國之門,似乎並沒有打開的跡象,在冒險者看來,高居在水晶拱頂,佇立在聖光塔之上,被力之御天使看中,一夜之間爬到所有人頭上的幸運兒拉斯特,估計就是最後壓陣的頂尖戰力了。
“過了多久?我記得也沒幾天,這暴發戶似的拉斯特就露出了醜惡的嘴臉,肆無忌憚地顯擺自己獲得的能力。”
“對的對的,你說的對極了!想當初,被力之御天使看中的流浪法師羅迪閣下,日常言談之間,對我們這些冒險者里的資深精英也是客客氣氣的。”
“御天使殿下也是盲目啊,選誰都可以,怎麼就看上了拉斯特?這小子坑了幾十個冒險者,把他們都送給了御天使,不然的話,他手下一個可以驅使的追隨者都沒有!”
……
得知沼澤魚人部落再度侵襲后,冒險者們自發抱團聚集在一起,佔據優勢地形,準備抵禦對抗如潮湧至的侵略者。
當然了,討論評議斯崔爾營地最近大出風頭的人物,是老資格的冒險者之間拉近彼此關係的最好談資,其中態度放低的流浪法師羅迪被人反覆給予好評,反倒是從力之御天使殿下手裏接過“聖光軍團”,擁有和斯崔爾營地幕後股東討價還價的拉斯特,成了所有人嘴裏厭棄憎惡的可恨傢伙。
不過,當深入無盡沼澤三里地以外的岩石崗哨被狂奔而至的魚人一波沖毀后,所有人都察覺到來犯之敵不可小覷,乖乖地閉上了嘴巴,心裏都指望着咒法師拉斯特閣下能夠大展神威,將醜惡獰猛的魚人部落殺地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這大概就是嘴巴很欠揍、身體很老實的人類冒險者普遍的慕強心理,他們對弱小的同類鄙夷歧視,對實力強大到難以理解觸及的強者頂禮膜拜,只有和他們實力相差無幾,才會被視為同類,同時也彼此小心提防着這些同行。
與此同時,被差點打回原形的流浪法師羅迪難得睡了幾天好覺,發現雙手掌心的六角晶格不僅沒有變淺消失,反而越來越深邃,就像是刻印上去似的,總感覺隨時隨地都會有蜜蜂飛出來,時不時就會疑心大起地看一眼,才能稍微放心。
“我大概是病了!正所謂,疑心生暗病!怎麼才能治好我的心病?九號,我的朋友,你有好的建議嗎?”
憑着光翼連接,隨時隨地精神溝通的無眠者九號,依舊穿行在暴風要塞遺址到處都有的亡靈墓碑上,通過這位工具人中轉,與時不時清醒過來的古代魔法帝國近衛法師談話,流浪法師羅迪不僅獲悉了很多魔法知識,還知道了一些魔法帝國末期的秘辛。
如果有一場關於帝國末期的考核,羅迪相信自己能夠順利通過,畢竟掌握了那些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的少數派見聞,等同於不設防的開卷考試。
不過,無眠者九號沉默許久才傳來一句話:“趁着聖降新容器顧全大局,正自顧不暇時,最佳選擇是儘快離開此地……”
流浪法師羅迪想起力之御天使降臨在自己體內前,耳邊喁喁低語的那句話“沒有碾碎所有一切不服的壓倒性力量,被人當成猴子在眾人面前耍着玩……”,原本還有些眷戀故土難離的斯崔爾營地,此時卻變成了堅定自己出走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