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瀕死之人
除了一張核桃木辦公桌，連會客的坐騎都沒有的懲教處處長辦公室里，堆滿各種法律典籍的書架是富勒先生唯一的背景。
伊芮絲汀騎士團前旗隊長西蒙隱約記得，自己的未來靠山，年輕時在市政廳市民法院任檢察官，號稱第五庭法典。
第五庭也就是審判小偷小摸的夜間法庭，由於富勒先生能隨時背誦出具體法律條文內容，連上了年紀，記憶力衰退的審判長，有時候都得倚重的“活法典”。
能以普通平民的身份成為保安局系統的中高層官員，沒能遵從上面的安排迎娶貴族小姐躋身進入激流城上流社會的富勒先生，職業生涯幾乎看到了盡頭。
恐怕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局限和瓶頸所在，既然不能往上晉陞職銜，或許可以在金錢物質方面給予可觀的回報。
西蒙輕輕甩動被人形棕熊使勁揉捏過的右手，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情，態度誠懇地微微欠身，稍微往前低頭點了一下。
“尊敬的懲教處處長先生，日安！”
富勒相當滿意未來女婿恭敬的態度，忽然間想起狐狸河監獄收容了幾個幫派大佬后，變得井然有序的狀況，看上去似乎很美好，卻變得越來越難管理，現在就可以預見以後的監獄會有點棘手。
“這裏雖是懲教處處長辦公室，我們卻不是上下級關係……我聽說了，你在西南行省都靈艮市駐軍伊芮絲汀騎士團服役，現在那邊情況還好嗎？”
西蒙心裏咯噔一聲，未來靠山不按牌理出牌的路數，自己剛才打好的腹稿不就得統統作廢了，不過還好他問到了西南行省的事。
自己作為親身經歷者，這些天以來又有伊芮絲汀騎士團的老友發來信件，粗略地講述了西南行省的一系列變化，也算是心裏有數。
“……以摩瑞亞礦山為核心的灰矮人一族，儘管被肩負高爐的炎魔控制過一段時間，后又在海法巨鷹殘暴統治下損失慘重，對於帝國先後驅逐炎魔、趕走巨鷹僅僅懷着些許感恩之心！”
“當這幫忘恩負義的灰矮人想往西征服野矮人，遭到帝國高層的反對后，他們立即發動了叛亂，結果就是損失了一大批高爐炎魔統治時期的魔法工業，差點回到單打獨鬥的煤爐鐵匠時期。”
“據我所知，巨人和矮人是同一個祖先分開演化的親緣族群，西南行省的矮人們在最危難的時候，得到了丘陵巨人的支援，很快就恢復了實力。”
“……話有點說遠了！西南行省叛軍主力由灰矮人轉到不服帝國統治的遷徙之民和刑罰囚徒的後代身上，他們都是倚仗有利地形開闢莊園、城堡的領主，以冷山鐵爐堡為首領！”
“反覆不斷的叛亂和臣服，帝國徹底失去了耐心，決定徹底摧毀西南行省僅剩不多的魔法工業，通過安排蒸汽列車晝夜不停留的搬遷，給西南行省這片緩衝地帶留下一個三十年都無法恢復的不毛之地。”
懲教處處長聽到這裏，忍不住喃喃自語：“三十年……差不多接近兩代人！這是強硬派首領帝國軍相一貫以來的作風！”
沒想到，伊芮絲汀騎士團前旗隊長卻搖了搖頭：“非常抱歉！據我所知，作出決定的是樞密院保守派領袖文登·萊萬閣下，他可能是覺得強硬派原計劃還是太保守了！”
這個帝國上流社會流傳出來的政治笑話，一下子就把富勒先生逗笑了，他頭一次失態地拍打自己的大腿，絲毫沒有顧忌到伊芮絲汀騎士團前旗隊長就在附近。
強硬派覺得保守派不夠強硬，保守派覺得強硬派還是太保守！
這顯然是處於上升期的帝國決策圈高層所應該有的政治態度，在任何一個領域都針鋒相對地較量着。
唯一有區別的是，強硬派會考慮到後撤一步，攥緊拳頭再打出去，而保守派簡直就是比強硬派還強硬的怪物。
畢竟，保守派里堆滿了帝國開國元勛和功臣們，實際上是一幫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軍事貴族，真正的鐵血新貴！
反倒是，所謂的強硬派，有太多帝國皇帝親手扶持起來的利益階層代表，不僅有新興的軍工業巨頭，為帝國源源不斷輸送武器裝備、保障後勤生命線的死亡商人，甚至還有皇室採買、皇莊管事等一大批朝氣蓬勃的年輕新生代。
帝國大皇帝親手解除戰友們的軍權，分封到帝國邊遠邊疆，給予了違背大一統帝國集權原則，才稍微安撫住這幫躁動不安的老傢伙們。
隨後運用自己培養扶持壯大的文官體系，管理着每年裁軍削減卻依舊龐大的軍隊，可是軍事貴族集團依舊牢牢地把持着樞密院的大部分權利。
加上擁有最終拍板決定的元老院，所謂的三權分立，依舊是帝國大皇帝和開國元勛們說了算。
帝國在百戰之地的中土開國，幾十年以來東征西討、南巡北狩，打下無比龐大的疆土，至今還在不斷地對外輸出戰爭，以便於將熊熊燃燒的戰火和死亡，抵禦在國境線以外。
帝國大皇帝慈憫地關愛着所有帝國子民，而每一個帝國子民都有成為皇帝手中硬幣的覺悟，只不過，能夠進入帝國戰鬥序列的，都是皇帝硬幣為材料打造出來的工具。
蒸汽機甲列裝到每個人的伊芮絲汀騎士團算是一把質量上乘的金磅，使用舊時代魔法裝備和植入法術細胞、類法術器官的梅紐斯騎士團，頂多是一堆銀先令。
至於懲教處監獄裏隨手鎮壓囚犯的牢頭們，不過是一堆連銅幣都算不上的綠角子，頂多能夠傷害到臭水溝里的腐肉般的罪犯。
尤其是那些盤剝女人皮肉錢的馬夫，通過采生儀式製造畸形乞兒騙錢的黑幫，以折磨懲罰手段將人馴服成野獸的煉成師，這些人比深淵地獄的惡魔還罪惡深重。
話說回來，懲教處處長咀嚼着未來女婿的話：“樞密院首領萊萬閣下真是會開玩笑！”
就在這時，一陣心悸襲上心頭，富勒先生突然間臉色驟變，難看地就像溺水瀕死之人。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着一張辦公桌之隔的伊芮絲汀騎士團前旗隊長，無聲地以眼神示意。
“西蒙，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