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好的
第357章……好的
想要和罪犯成為朋友,是很容易的。
只需要輕輕敲響對方的心房,熱情開朗地走進去,那麼罪犯就會露出一個高興極了的笑臉,花費那麼一些時間認命。
想要殺死罪犯,也是很容易的。
只需要活動一下手指扣動扳機,好心地喂一些藥物,熱情地助力對方十五米高空飛行的樸實願望等等等等。
可想要抓捕罪犯,那就不太容易了。
首先,罪犯本人會抗議,其次,罪犯有可能存在的黑色勢力會抗議,最後,FBI會抗議。
人是上午抓的,電話是下午來的。
FBI高層打電話詢問赤井秀一的時候,他正在和一條未來在審訊室里審問今天抓到的第十三個罪犯。
一條未來相當彬彬有禮,已經在記錄口供的本子上畫了第五幅塗鴉畫,漫不經心地用‘哦,然後呢,可是xx說你是xxx的罪犯,俱樂部沒有邀請我是不是你在背後蛐蛐?’堵回了罪犯各種各樣辯解的話。
罪犯從一開始的鎮定自若‘你沒有證據,在我的律師來之前我是不會說話的’,到有點綳不住‘xx是誰,我不認識,先生,請不要胡言亂語’,再到不解並大受震撼‘你們逮捕的十幾個人,都是一人交代一個罪犯把自己從審訊室贖進監獄這種持續鏈?’,最後到崩潰的‘你能換句話的?!’。
這不是在審訊,是在折磨罪犯,但很具有一條未來的特色。
赤井秀一側首看了眼一條未來在紙上的塗鴉,和塗鴉邊緣‘今天晚上吃什麼’、‘審訊室的頂光真的不能改一下嗎,把罪犯本就稀疏的褐發照得越發稀疏,禿頭反光反得我想笑,笑精神了都不困了!’、‘你說的對,但這麼高速運轉的禿子應該進入英國!’等等等等隨手小記。
他沉默了幾秒,才說出話:“我們大肆抓捕罪犯的行為已經引起注意了,我出去接電話。”
一條未來頭也不抬,一邊漫不經心地用圓珠筆塗出一個又一個圓滾滾的英文和句尾的拖拽性標識,嘲笑禿子痛苦晃頭的時候一晃掉就幾十根頭髮,一邊隨口回答:“哦,拜拜。”
並本着來都來了張都張口了的原則,逼問罪犯,“你真的沒有蛐蛐我?可彼得信誓旦旦地向我揭發,說俱樂部居然不邀請我一定是因為你在背後蛐蛐我,對俱樂部的主人說了很多我的壞話。”
飽受折磨的禿子罪犯:“……”
“我根本沒有見過俱樂部的主人!”他崩潰,“我剛交代的時候就說了!俱樂部秉持神秘主義,我們參加聚會時都佩戴面具,幾乎認不出來其他的同伴,更別說從來沒露過面的俱樂部主人了!”
“我一開始就交代了!”
“伱根本沒聽我說話!!”
“啊,別激動,”一條未來抬頭看了他一眼,露出嫌棄上躥下跳大耗子的神情,“嗯嗯嗯,情況呢是這麼個情況,我已經知道了,”
他又低下頭,隨手勾勒禿子的腦殼形狀,邊走神想晚餐是蹭同事的還是自己溜出去吃獨食,邊繼續隨口說話,“你真的沒有蛐蛐我嗎,可供出你的彼得說俱樂部沒有邀請我……”
這句話,他已經用不同措辭說了幾百遍,從罪犯剛進審訊室說到罪犯崩潰,再說到罪犯激動薅頭髮。
現在又聽,罪犯開始用頭撞桌子。
敲到在門口打電話的赤井秀一都不由得回首,慢了半拍,回答電話另一端,“……不,我們沒有用私刑。”
一條未來放棄在顫抖的桌子上畫畫,舉手贊同,“是的哦,我們沒有動用私刑,”
“禁止FBI動用私刑,但禁止不了罪犯主動動用私刑。”
在罪犯崩潰又完全不需要聽的聲音中,他聽到了點電話對面的聲音,對面是一個聽起來年紀頗大的男性,用帶有口音的腔調詢問赤井秀一最近在幹什麼,不是在負責‘金髮殺人狂’的案件嗎,怎麼收到了好幾條擾民的怨氣舉報。
當然,‘擾民’是經過翻譯后的體面用語。
直白一點便是:你們怎麼把我那陣營不同,但每月都給我供奉一大筆美金,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於是便和我異父異母是心靈之交的摯友惹得怨氣爆棚,居然刷屏式告狀了?
對比帶有隱隱質問和敲打的問話,赤井秀一就回答得很得體了,也是在說實話:是的,他們是在負責‘金髮殺人狂’的案件,但在找線索時,一名罪犯和一條未來擦肩而過,因斜眼瞥過來疑似在不屑,被當場抓進審訊室詢問是否有怨懟之心、可直言。
他其實沒有說的太直白,但意思顯而易見:路過條狗都得被扇一巴掌,大家還是忍忍吧,反正他拿一條未來毫無辦法,只能看他從東邊拎出來一隻狗從西邊再拎出來一隻狗,想必狗主人和您也都沒辦法,不然不會只打電話。
所以,大家還是忍忍吧!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雖然狗主人失去了手下,但也失去了尊嚴嘛,如此一想,手下是不是很不重要?
聽着聽着,一條未來目移過去,凝視赤井秀一,為自己澄清,“我還沒有到‘路過條狗都得挨一巴掌’的程度,是這位罪犯先生先在背後蛐蛐我,對俱樂部主人吹枕邊風讓俱樂部不理我。”
他才是受害者。
他很像回事似地憂鬱嘆氣,“我被霸凌了。”
罪犯:“……”
這不完全沒把解釋聽進去嗎?
他更崩潰地磕桌面,沉默了。
電話對面也沉默了。
幾秒后,赤井秀一握着被掛斷的電話回來重新坐下,他面不改色地低頭看了眼一條未來在口供本上新增的一片大雪一樣的掉落頭髮絲,頓了頓,才道:“OK,審訊繼續。”
一條未來立刻開口,張口就來重複到快刻入dna里的屁話,“可是彼得說你在背後蛐蛐我,他說他親耳聽到你對俱樂部的主人、”
罪犯猛然劇烈起來的磕桌子聲中,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這種漫長的折磨。
這次不是赤井秀一的手機響了,是一條未來的新手機。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瞥過屏幕上顯示的陌生來電,漫不經心地接聽了,“喂,在復讀機,有事請簡短彙報。”
一位聽起來頗為紳士,但較為年邁的聲音從電話傳出,“你好,彌賽亞先生。”
和崩潰磕頭的罪犯不同,這位先生聽起來很有修養,連說話的腔調都有些和正常人不一樣,像是歐洲貴族。
“是的,我好,”一條未來微笑,“簡短,先生,”
“我最討厭‘在嗎’,‘原來你在’這種廢話。”
老紳士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說:“我是為了你最近幾天的大肆抓捕行動而來,”
他不再廢話,忽略一切修飾,直截了當地詢問:“你想要什麼,彌賽亞先生?”
這是一位聰明人,一條未來的笑容更盛,語氣也歡快了起來,說事實,“你霸凌我。”
電話沉默了。
沉默了足足將近十秒,老紳士才緩緩詢問:“……什麼?”
“你霸凌我,”一條未來重複,又尊老愛幼地解釋,“我聽說過俱樂部的名聲,不少名聲赫赫的罪犯都是俱樂部的一員,加入俱樂部的,不一定都是非常厲害的罪犯,可沒加入俱樂部的,一定不是非常厲害的罪犯。”
“但是,你們沒有邀請我。”
他重複:“你在孤立、霸凌我。”
電話又沉默了。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久到對面好像啞巴了,在重裝語言系統。
“彌賽亞先生,”老紳士終於說話了,語氣和措辭勉強維持着尊敬,“俱樂部的第一主旨是優雅地狩獵,每一位俱樂部的成員都是狼一樣的捕獵者,在捕獵時都像是拂過草地的一縷輕風,悄無聲息地便潛至獵物邊緣,用尖牙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第二主旨,則是蜘蛛毒蛇般的耐心,為了等到合適的獵物,可以像蜘蛛毒蛇那樣‘幾天不吃不喝一動不動’的耐心。”
咦。
一條未來思忖了幾秒,很奇怪地詢問:“這不就是我?”
電話又沉默了。
罪犯崩潰磕頭的聲音也停下了。
審訊室只有一片冰天凍地的沉默。
“怎麼了,”一條未來左看看移開視線的赤井秀一,右看看抬頭看來的罪犯,理直氣壯地詢問老紳士,“你描述地簡直就是我!”
“所以為什麼孤立霸凌我?”
電話久久地沉默。
“你……潛伏……耐、耐心……賽車……”
老紳士張口結舌,欲言又止了幾次,只能勉強地說出一點關鍵詞,“……”
“是的,”一條未來的語氣很欣喜,“我賽車時像風穿過了紐約一樣,給FBI的名聲一擊,等你打電話時像毒蛇靜靜趴於草叢間耐心,不等到你反省自己用特色文化來對付我是不對的便絕不放手,”
“你說的那些形容詞不正是我嗎?合該是我啊。”
老紳士:“……”
有些人的裝傻惹人憐愛,有些人的裝瘋賣傻令人血壓飆升、短暫地喪失語言功能。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再三張口又閉上,“……好的。”
“好的,彌賽亞先生,”他移開手機深吸氣,“我很抱歉,居然在無意間霸……霸凌了您,”
“請您一定要相信這並非我們的本意。”
當一句沒下限的話說出口后,剩下的話就更好說了,“稍後,我會為您發邀請您加入俱樂部的邀請函,”
“不過,按照規定,每位預備成員在收到邀請函、參加迎新儀式時都需要進行一次考核,這是必要的程序,請您見諒。”
一條未來:“好哦。”
他興緻勃勃地詢問:“迎新儀式上,俱樂部的所有人都在嗎?”
像是在菜市場挑菜般的興緻勃勃。
老紳士又沉默了。
沉默了幾秒,他不是很情願地回答,“大半的成員都會來,”
“除了少部分不在紐約,或最近沒有行程……或不幸被捕入獄的成員,大部分的俱樂部成員都會參加。”
“哦,”一條未來應下,他想了想,很果斷地安撫老紳士,“你放心,這幾天被FBI抓到的罪犯,我……”
“統統不放走!”
“放心啦,為俱樂部篩選出沒用的傢伙,也是我這位準新人的分內職責嘛,你們可是第二個熱情邀請我加入的組織,我很珍惜的。”
第一個是組織。
警校和FBI都是不太情願着被一條未來強扭下來的。
繼組織之後,終於再次被人慧眼識珠,他很高興,並覺得老紳士也一定很高興。
老紳士很高興地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