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誰的錯

冉冬看到我就像手術室外的家屬看到主刀醫生，急切擔憂，

“怎麼樣了？”

“說了，你們吃飯沒？”兩人看着臉色都不太好。

“沒，冉冬說她不餓，一直在等你回來。”

“我餓了，咱們邊吃邊說。”我叫了酒店午餐送到房子。我其實並不餓，主要想讓他們多少吃點。

我吃了一口意麵便開始轉述喬未的話，隱去了李沐逸看《情人們》情緒失控的事情，冉冬在一旁靜靜聽着，只喝了口湯便開始哭泣，不插一言一問，好像無聲的連綿細雨，悲傷綿長。

“就這些了，冉冬，李沐逸死了，用了他想要的方式，成全何嘗不是愛呢。”

“成全？成全誰？喬未那個撒謊精、瘋子嗎？我了解李沐逸，他是先他后己的付出型人格，很重感情，絕對不會選擇這樣隨性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讓愛他的人痛苦。”

“人總是會變的，尤其在經歷了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后，而且你們分開了這麼久。”

“本性不會變，陳墨，我不知道喬未究竟怎麼跟你說的，但我敢確定她說了慌，我的直覺不會出錯。”

“你的直覺全來自於臆測，她所說百分之八十是事實。”

“如果那百分之二十是最重要的呢？”

“你若是不信我自己去找她吧。”我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我知道不該和她生氣，應該柔聲安慰，可她為李沐逸瘋魔了，逼自己，逼在乎她的人，一句好話聽不進去。我為她所做一切是自願的，不求她感謝我，但被這樣質疑心裏難免有些不舒服，我也是有感情的人，不是聖人、普度眾生的佛祖。

我一晚上沒睡好，等着她來找我，但最終什麼也沒等到。一大早，米嘉過來狂敲我的門。

“怎麼了？”

“冉冬留了張字條偷偷去找喬未了。”

字條上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陳墨，昨晚的事情對不起，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信喬未，還是我親自去找她比較合適，你跟米嘉好好休息一下。

“陳墨，我們得儘快去找她。”

我拉着他在沙發上坐下，“讓她自己去處理吧，昨天你也看到了，這種事情沒人可以替代。”

“可是我不放心。”

“沒什麼不放心的，最多吵鬧、互相攻擊對方几句。安心坐下等消息吧，要不要喝點咖啡？”其實我也很擔心她，但是除了等沒有第二個辦法。

“不了，我現在很清醒。”

“強撐的清醒隨時都有可能倒下，我們去吃飯吧，別到時候三個人一起倒下。”

“嗯。”

我和米嘉從早上等到晚上，她總算回來了，滿臉疲憊，臉頰上掛着幹掉的淚痕。我跟米嘉齊齊看着她，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觸碰到火力開關，我泡了杯咖啡放在她手邊，她再次淚如雨下，不可置信道，

“我看到了他的手寫遺言，我怎麼也想不通他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懲罰愛他的人。”

“他活着的時候經常為別人考慮，最後隨性一次無可厚非。”

“是我害了他，我江郎才盡劍走偏鋒寫《情人們》，結果造成我和你們之間都生了隔閡，李沐逸因此鬱鬱而終，我兩次為名利捨棄愛的人，這算是老天的懲罰嗎？”

“這是兩碼事，冉冬，你不能在無人可恨的時候恨自己。”

“本就是我的錯不是嗎？如果當初我放棄一切跟李沐逸在一起，就算後期面臨分開他也不會死。”

“每個選擇所帶來的結果不論好壞幾率都是百分之五十，假設在事實面前不堪一擊。”

“事實證明我自私的選擇害死了自己深愛之人。”

她又繞回自己的死胡同，現在她什麼都聽不進去，還是不說為妙。

“好好休息下，明天我們商量下回國的事情。”

“你跟米嘉先回去，我去看李沐逸一眼，這兩天謝謝你們。”

“你知道他葬在哪兒？”

“嗯。”

“我們可以先回去，但希望你不要用同樣的方式懲罰我們，讓我們經歷你現在的痛楚。”

“放心吧，我只是想和他單獨說說話。”

米嘉不願意回國，我硬拉着他，

“你留在這兒只會讓她消失逃離，給她一點空間和時間，讓她和李沐逸好好道個別。”

最後米嘉和我先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