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卧虎藏龍

5.卧虎藏龍

車子在一個磚砌紅門樓前停穩,我從後備箱拿出準備好的禮品跟着冉冬進門,迎接我們的是一個臉上長滿皺紋的瘦高男人,穿着一身沾着浮灰的藏藍色工作服,他的頭髮很黑,頭頂蹦出幾根白頭髮,身姿挺拔,看着有五十多歲,眼睛不滿歲月痕迹,但是眼神依舊清明、淳樸,真摯,他笑呵呵和我們打招呼,我習慣性的伸出手,

“伯父好,打擾了。”

他沒有回握,有些拘謹的搓搓手,

“我剛從地里回來,還沒來得及洗手。”

“沒關係。”我上前一步主動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粗粗糙且佈滿繭子,我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複雜又深刻的紋路,這些紋路彷彿有神奇的力量,讓人踏實、感動。

“快進屋吧。”

伯父接過我手裏的禮物走在我們前面。

“小冉,你先帶你朋友去裏屋坐着,我去庫里把剛摘的菜整理下。”

“知道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院子大概有七十平,是最原始的土院,很乾凈,沒有一顆雜草或者碎紙片。進門右手邊有一顆桃樹,樹榦有點傾斜,樹冠向著門口方向生長,像一個妖嬈而立的女子,純潔又風情,盛開的桃花香氣瀰漫整個院子,輕風偶爾襲來,會帶走一部分花瓣,掉落在地上,比詩歌還要浪漫。院中有一顆杏樹,樹榦筆直,樹冠茂盛,已經超過了屋頂,看着有二十多歲的樣子,杏花花期早,已經開始凋零,落在地上像毯子,讓人忍不住想上去走一走,但我不忍破壞它的美,最終只是在心裏想了想,並未落實行動。杏樹五米遠處的水井旁分別有棵李子樹和葡萄架,只有綠油油的葉子,尚未開花。

“那個李子樹和葡萄架還沒開花呢?”

“他們的節氣比較晚,得到四五月份,沒想到你竟然辨別的出來這些。”

“我外公是做植物研究的,小時候跟他去過研究基地,所以大概了解一些。”

“厲害了。”

“還好還好。”

我站在杏樹胖看着對面(進門左邊)的房子,是上個世紀農村很時興的泥土修建平房,外面雖然刷了新白粉,依然擋不住它的年代感。

“我帶你去屋裏面看看,我的童年都是在個房子裏。”

“好。”

房子裏面有些暗,地面是原土,好像剛掃過很乾凈,傢具都是七十年代的黃木色,我一眼被右手邊的電視機吸引,是那個年代的黃河牌彩電,不知道還能不能看。

“那個電視已經壞了,父親捨不得扔,一直放着。”

“很有紀念意義,留着挺好的。”

“我父親也這麼說,他很喜歡保留一些有記憶的東西,他說,只有這些具體的東西會帶着人的印記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更久一些,不至於快速被遺忘。”

“沒錯。”

房頂上鋪着一層彩條布,冉冬說房頂的木材被蟲子咬的掉沫,所以用彩條布做了頂棚,乾淨些。右邊有一個門(沒裝門)連接着小餐廳,說是小餐廳,其實只有六平米,只放了一個二十公分高的貼瓷茶几和一個冰箱。

“這個茶几是我父親做的,水泥倒模,瓷片貼面,下面的四角木撐也是他自己做的。”

“你父親真厲害。”

“這個茶几算是粗糙的,窯洞裏面的茶几還有雕花呢。那個年代的人生活能力強,什麼都會自己動手,從建造房子到粉刷,傢具,能少花一些算一些。”

“你的藝術細胞是遺傳你父親的吧?”

“是,我小時候畫畫都是臨摹我父親的畫作,他比較擅長畫花。那個年代的顏料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過去多年顏色都沒怎麼變。”

“我可以看看嗎?”

“那個本子被我爸爸鎖在他抽屜呢,等會兒找他要鑰匙打開。”

“伯父還在忙,先別打擾他了。”

“那等會兒找他。走,去廚房看看,其實我小時候這個房子是兩間的,前兩年我爸爸重做了這個隔斷出來。”

“做個隔斷更方便。”

廚房的鍋頭是用水泥建造而成,外面貼了瓷片,乾乾淨淨,不見任何灰燼,兩口大鍋,感覺能做二十個人的飯。鍋頭旁邊是個兩米長,一米寬的案板,是城市的幾倍大,案板上面佈滿密密麻麻的刀痕,銜接縫隙有些寬了,看的出來用了很久,可以想像,那個年代孩子多,案板大,鍋也大,還沒到飯點女主人已經圍着鍋頭忙忙碌碌準備飯菜了,孩子們嘰嘰喳喳在旁邊等着飯熟……廚房的門純木的,沒有刷漆,因為時間的腐蝕門底下有些發灰發暗,未經任何修飾的年代感。

接着我們去了最裏面的窯洞——新式磚瓦窯洞,冉冬邊走邊講解,

“這個窯洞底下以前是地坑窯,是我爺爺奶奶他們住過的,那個年代人太窮了,會找有崖的地方鑿個長洞出來當住的地方。後來生活慢慢好了起來,我爸把窯洞填平,建造了這個新式磚瓦窯洞,更結實美觀。”

“這個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延安這樣的窯洞很多。”

“比較像,但有很大差別。這個窯洞是我爸親自設計建造的,他是個匠人,會畫一些簡單的建築圖紙,算量。”

“你父親要是放到現在說不定是藝術家了。”

“民間卧虎藏龍嘛,不是所有的千里馬都能在最佳時機遇到伯樂,不過也不遺憾,他的藝術細胞總是沒有被磨滅,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着。”

“是的。”不是所有人都執着於藝術家的頭銜,名利,叔叔的藝術手藝畫出了屬於自己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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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在遠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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