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受害者還是加害者？
濃霧中的那人是誰，是和他一樣的復生者嗎？
此時，那具巨人骨骸只剩下脊椎，後頸處的肌肉已經裂開了一個口子，但其中的人卻沒有任何動靜。
即便亞倫使用白金之星觀察，但由於濃濃蒸汽的阻礙，他仍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亞倫目光微凝，心中隱有猜測。
無聲地喚出白金之星，隨地撿起一柄殘缺的刀刃，亞倫小心地邁着步子走過去。
撥開重重煙霧，亞倫靠近后定睛一看，瞳孔卻是縮了縮。
後頸處竟然有一個小女孩，她整個人趴在內部，和巨人的肌肉組織幾乎融在了一起，只能看見後背雪白光滑的肌膚。
霎時間，亞倫渾身都繃緊了，雙手忍不住地顫抖，眼眸深處更是泛起一抹熾熱與瘋狂。
他提起刀刃，換成雙手握刀，刀尖朝下，直指女孩心口。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傢伙就是殺害法蘭和伊莎貝爾的兇手！
他在被紅眼奇行種吃掉后，恍若做了一場惡夢，他感到了利威爾無邊的殺意，還有極致的悲痛，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彷彿整顆心臟被活生生挖走。
後頸是巨人的弱點，而此人又恰巧出現在後頸。
因此，根據前後聯繫，稍微推測一下，不難猜出，這個女孩恐怕就是紅眼奇行種的本體！
他不清楚為什麼紅眼奇行種承受了那種致命傷還沒死，但這是他復仇的機會！
既然利威爾未能徹底殺死你，那就由我來送你下地獄！
不，不能直接殺了你。
我要先削去你的四肢，再搗爛你的內臟，最後砍斷你的脖子，讓你也體驗一下伊莎貝爾和法蘭的痛苦！
首先，先從右臂開始吧。
想到就做，亞倫迅速揮刀砍下，殷紅的鮮血瞬間飛濺到他白皙的臉龐上，增添了一抹滲人的猙獰。
然而，任亞倫如何都沒想到的是，本該得到復仇快感的他，這個瞬間，心卻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在鮮血飛濺到他臉上的剎那間，一絲金色閃電弧再度出現，緊接着腦海里一段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如同洶湧的洪水般，瘋狂席捲而來。
...
這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一頭罕見的酒紅色秀髮。
“媽媽，你要去哪兒？”
“菲茲乖，媽媽的期限到了，以後就讓爸爸陪着你吧。”
...
“對不起，你的妻子叛逃，拒絕傳承女巨人之力，你們全家都將被剝奪名譽馬萊人身份！來人，帶走！”
..
“判決下來了，考慮到近年來艾爾迪亞人數量的極度衰減，並且女巨人已經被抓到，寬宏大量的馬萊決定饒你們一命，但是除了那個孩子，你們其他人都要被送往樂園！”
...
“你就是菲茲吧，我是這裏收容所里唯一一家孤兒院的院長，你叫我夫人就可以了，不用擔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
“嘁！不知廉恥的惡魔，竟然妄圖用那污穢醜陋的軀體來誘惑我們馬萊人！來人，把這所孤兒院給我燒了！”
“長官，那這所孤兒院裏的艾爾迪亞小鬼怎麼辦？”
“一併燒死，在那個瘋狂的復權派的院長的教育下，那些小鬼估計早就被洗腦了，留着只會是禍害！”
這個夜晚，孤兒院火光衝天，黑煙瀰漫。
“長官！有一個小鬼不見了！有人看見好像是那個院長回來帶走的！”
“什麼？！她還敢回來，給我封鎖所有出口，挨家挨戶地搜，她帶着小鬼跑不了多遠，肯定還在這處收容所里！”
某處房屋內。
“菲茲，你聽好，接下來你就一直待在這裏，不要出去，也不要出聲，你明白了嗎？”
“嗯...”
幾個小時后，走進來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女人儀錶端莊，莊嚴穩重，面色平靜。
“你就是菲滋嗎？容我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稱呼我為夫人，接下來我會接手照料你，來吧。”
女孩沒有跟上。
“你是有什麼想說的嗎？”
女孩扯掉手臂上的臂章，抬起頭，目光堅毅。
“我想加入你們。”
......
數年後。
“到抉擇的時候了，你和克魯格只能有一個能繼承進巨，你怎麼選？”
夫人臉色憔悴，她的前方站着一位美麗的紅髮女性，身材高挑，姿態優美。
此刻，她暗金色的眼眸極是明亮，堅定道：“進巨讓給克魯格，我願意替您去死。”
...
樂園，帕拉迪島南邊的碼頭。
“夫人，復權派的領頭人，這下總算死了。”一個體型肥胖的軍官點了只煙，愜意地吞吐着雲霧。
“但是，沒有套出其他復權派成員的信息真是遺憾。”
“沒關係，夫人死了，復權派也掀不起多大風浪了，話說回來，你下手還真是狠啊，都把她折磨成什麼樣了，真可憐啊，要不是艾爾迪亞人就好了。”
“對付艾爾迪亞人，從來都不需要仁慈。”
“哈哈哈，說得對，該死的惡魔，一天到晚想着復權，剛解決個夫人，聽說最近又出來個梟，還真是不死心啊，不過我們遲早把他們全部揪出來。”
“啊，是啊。”男人壓低了帽檐。
......
回到現實。
這...這都是些什麼？
亞倫自言自語着，面色變幻無常。
這一幕幕如臨其境的畫面，彷彿就是自己切實經歷過一樣，但轉眼間又煙消雲散，想不起一點過程。
如此龐大的記憶一窩蜂湧進大腦，他的精神簡直就要崩潰了。
他的眼裏佈滿血絲，發了瘋似的錘擊地面，用腦袋猛烈撞擊樹木。
此時，他滿頭鮮血，全身狼狽不堪，但他強忍着腦海中那撕裂般的疼痛，連滾帶爬地再次朝女孩而去。
他站在女孩旁邊，面目猙獰，此刻他心中早已失去了理智。
這都是她搗的鬼，只要殺了她，一切就會消失！
亞倫將刀對準了女孩的心臟，只要一刀下去，一切都會解脫。
但不知為何，他卻始終下不去手，雙臂抑制不住地顫抖。
便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襲來，同時頭頂被一片陰影籠罩，剎那間令他頭皮發麻。
亞倫猛一回頭，一隻巨大的手掌正撲面而來！
亞倫驚險地躲開，抬頭一看，頓時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又是巨人！
陰魂不散的東西！
我不來找你，你反倒來自投羅網！
這是一頭15米級的巨人，單單是它那巨大的身軀就足以讓人絕望，但亞倫又豈會懼它！
它再次伸出手掌妄圖抓住亞倫，在它的視野里，那道渺小的人影就跟嚇傻了一樣，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它親眼看見自己整個手掌都將那人包裹，然而當它湊到嘴邊時，卻發現手中空無一物。
突然間，一道刀光快若閃電般飛射而來，精準地擊中了它的右眼，它捂着眼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緊接着，它感到右腿後方傳來一股無法抵擋的巨力，身體不穩，後仰倒地。
隨後，一道纖瘦的身影出現在它僅存的左眼視野中。
“砰！”
沒有多餘的動作，亞倫悍然出拳，狠狠地砸向巨人的左眼，紅的白的瞬間迸射出來。
巨人試圖用雙手抓住亞倫，但失去了視野的它，對亞倫而言，就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亞倫硬生生地扳斷了它的每一根手指，甚至整條手臂都被蠻力撕扯了下來！
但廢掉巨人的反抗之力，也遠遠無法平息他的怒火，腦海中炸裂般的痛楚如同在大火中澆上一把油，壓抑已久的憤怒都在此刻爆發！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白金之星揮出一陣拳影，攜帶着狂風驟雨之勢朝巨人的每個部位傾瀉而下！
巨人全身的肌肉都被砸得深深凹陷，那飛濺的鮮血染紅了亞倫的滿臉滿眼。
僅僅不到5秒，巨人身體就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部分，肉體再生的速度遠趕不上白金之星瘋狂的重拳。
最後，白金之星一拳貫穿巨人肌肉，進入後頸處，狠狠蹂躪着那塊後頸肉，將其攪得天翻地覆，巨人的生命也由此逐漸消逝。
......
半晌后，亞倫站立在巨人骨骸之上，滿身污血地喘着氣，周身瀰漫著巨人死後的騰騰蒸汽。
“呼...”
亞倫劇烈地喘息着，腦海中的痛楚緩緩消退，但緊隨其後的是深深的疲憊感。
他走到一棵樹下，緩慢靠坐下來，闔上雙眼，思緒萬千。
晨風微涼，吹拂過臉龐，他的心總算平靜了下來。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少頃后，亞倫緩緩地吐出了口濁氣，這才慢慢起身。
他撿起半截刀刃，再一次走到那個女孩的旁邊。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俯下身，揮刀就砍，滾燙鮮紅的血液再度濺射到他的臉上。
亞倫沒有停手，一刀接一刀地揮下。
半晌后，他將女孩從後頸里拉了出來。
是黑是白，是非善惡，到底誰錯誰對，他已經不清楚了，但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並不想錯殺無辜...
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斗篷，亞倫將女孩嬌小的身軀裹起，然後背在背上，最後往瑪利亞之牆的方向慢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