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致另一個世界的你
“這裏是...哪兒？”
陰暗潮濕的小巷中，一個衣衫骯髒破爛的少年捂着頭，顫顫巍巍地扶着牆試圖站起來。
“嘶～”
右腿膝蓋處咔嚓一聲，劇烈的疼痛讓亞倫直接半跪下來。
看向右腿，呈現不自然的彎曲，膝蓋處還有一大片血漬，顯然是遭到過毆打。
“哎，真是麻煩吶。”
亞倫手伸向右腿，忍着劇痛，將骨折的腿接了回去。
脆弱，這是亞倫對身體的第一印象。
等待身體緩過來的同時，亞倫腦海中浮現出幾個關鍵詞——
繁華王都地下街，罪惡都市，罪犯的天堂，窮人的地獄。
看頭頂，這裏是一處龐大無比的洞窟。
“...有點意思。”
原地歇息片刻，亞倫活動了下身體，關節處接連發出骨鳴聲，身體勉強能活動了。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貌似為了去地面看太陽，偷溜上樓梯，但不付錢，所以被活生生打死了。
這在地下街並不罕見，弱肉強食在這裏表現得淋漓盡致，變強，或者找個強大的靠山，想在這裏生存下來的話就只有這兩種方法。
“就只是想去看太陽嗎...”亞倫嘲諷般地笑了笑。
“放心吧，你的願望我會幫你實現的。”亞倫長舒一口氣，這是他給予這具身體最後的尊重。
“...哐啷。”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耳邊盪起，在這陰森的窄巷中顯得格外刺耳。
亞倫回頭，拐角處，一個敞着外套，平頭的青年正驚愕地看着他。
“你...你還沒死？！”
不可能啊！他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一分鐘前，一棍砸碎亞倫脖頸的脆響，以及敲中亞倫的太陽穴后，他眼睛瞪圓的樣子！
亞倫沒有回答他，目光下移到青年手中血跡斑斑的木棍上。
“原來是你么...”亞倫緩緩朝青年走去。
“什麼？”
青年被亞倫的反問弄得腦子思維一滯。
但很快他回過神來，他發現這個往常怯弱的傢伙變了，但說不清變在哪裏。
不過，他能肯定一點，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一個懦弱到連上樓梯都需要他慫恿幾十遍的傢伙，再變又能變到哪兒去？
念及此，他重新握緊木棍，目光緊盯着逐漸接近的亞倫。
呵，就這樣直接走過來么，蠢貨。
在亞倫進入他揮棒範圍的剎那間，他猛地撩起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向亞倫的胯部。
他自認為這招距離極短，速度極快，是絕對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收縮如針尖。
他的手腕被擒住，木棍也停滯在空中。
“找死。”
平靜的語氣，平靜的音調，卻在他的心中攪動了一陣風雲。
一隻手掌捏住他的面孔，一股巨力從上湧來。
“轟！”
塵土飛揚，一堵土牆轟然倒塌。
亞倫鬆開手，任由那具屍體掉入磚瓦堆。
一陣灰抖落，蓋住了屍體。
“小羊，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動靜，讓你收拾個屍體都這麼費勁？！”
一幫子人從拐角出現，手中握着木棍，同樣帶血。
亞倫淡淡地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
“喲，齊了。”
半晌后。
亞倫甩了甩手，咳了咳嗽，轉身離去，只留下幾具神情驚恐的屍體，以及幾灘腥臭的血跡。
陰風吹來，破裂的水管滴落下幾滴鮮紅的血液，回蕩在黑漆漆的窄巷中。
此情此景，宛如人間地獄。
亞倫走在路上，試着回想自己的來歷，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回憶，也想不起來了，只是隱約記得某個男人所發出的嘆息，那是多麼蒼白無力而又不甘的嘆息——
“5秒，還是太短了嗎...”
亞倫甩了甩腦袋，一想起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腦袋就如撕裂般疼痛。
亞倫不再去想，看向右手，一個虛幻黯淡的紫色手臂若隱若現。
當時，面對青年的攻擊時，他其實並不知道如何應對，但身體卻比他的意識先一步動了。
他用出了最簡單的擒拿，彷彿這是他本就該會的。
還有這紫色虛影，讓他發揮出了足以打穿一堵牆的力量。
“這就是...替身的力量嗎...”亞倫腦海里浮現出部分關於替身的概念——
普通人看不到由精神能量構成的替身，但卻能看到替身能力所造成的種種詭異而恐怖的景象。
簡而言之，就是惡靈嘛。
他很快釋然。
“不過，現在的我還有些難以駕馭。”
亞倫輕撫去手背上的絲絲血跡，然後憑着記憶朝最近的一家麵包店走去。
從剛才開始肚子就空蕩蕩的，飢餓的感覺着實令人發狂。
遊走在街上，亞倫發現街邊總有人閑坐在一旁無所事事，有的患了腿疾，萎靡不振，眼裏看不到高光，也有的面黃肌瘦，掃視着來往的行人，眼底深處閃着貪婪且銳利的光芒，但亞倫毫不在意，雙手插着口袋繼續走着。
幾分鐘后，他立在麵包店前，沉默了。
原因無它，只因他剛剛翻遍了口袋，發現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想來是那幫人把原主人打死後，錢也一併順走了。
巧的是，他沒有翻屍體身上錢財的習慣。
“臭乞丐，你他娘的買不買，不買就滾，別礙着老子做生意！”
老闆的怒喝聲傳來，亞倫扶着頭，頗為無奈。
“呀嘞呀嘞，真是麻煩。”
便在亞倫苦惱之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張狂的叫喝。
“臭小子，不買別擋路！”
一個衣着還算整潔的男人，雙手插着褲袋走來，他看到亞倫那副骯髒的乞丐裝扮，冷笑一聲，用肩膀故意碰撞亞倫。
他尤為喜歡這樣做，看到那些乞丐跌倒在地上的狼狽樣，即便是在這個地痞流氓雲集的地下街，他也有一種人上人的優越感。
而且，他專挑看起來好欺負的，剛才他用的力度甚至比平時還大一些。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面前這個身板瘦小的乞丐居然沒有摔倒，男人挑了挑眉。
“喂！你這傢伙怎麼...”
話到一半，他止住了，不由地吞了口唾沫，腿腳也有些發軟。
那是一雙怎樣妖異的眼睛？！
暗紅色瞳孔，陰毒，冰冷，寒意逼人，活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男人感到喘不過氣，直到亞倫移開目光，他才發現，後背已然被冷汗打濕。
當即他不敢多作停留，轉身就要離開。
“我讓你走了？”冰冷的話語刺入男人的耳中。
他的腿僵硬，再動彈不得。
“轉過來。”這是命令的口吻。
男人不敢反抗，生硬地轉過身子。
隨後他只見那個紅瞳的少年掃視着他的全身，緊接着感覺身體好像在被一雙大手摸來摸去，還他娘的是大漢的那種堅實粗壯的手！
太詭異了！
身體的異樣感令男人渾身躁動不安，但他卻又不敢亂動，只能閉上雙眼，把這雙無形的手想像成一個妙齡女子在用纖巧的手愛撫他的胸膛。
只是這個女子長得有些急，比一般人強壯一點罷了！
“好了，滾吧。”
淡漠的聲音入耳，身上的異樣也隨之消失。
男人張開眼，見那人已轉身不再看他，他試探着後退幾步，男人仍沒有看他，當即他再也不敢多待，倉皇逃竄。
自始自終，亞倫都沒回頭再看那男人一眼，跳樑小丑，有何可看。
他走近店家，而右手上也多出一小沓子紙幣。
“老闆，一根長棍麵包。”亞倫把錢壓在櫃枱上，用手指敲了敲下方面包展示櫃的玻璃，淺含笑意道。
看到那沓子乾淨的紙幣，老闆神色一變，連忙應道：“好...好的，馬上。”
老闆趕緊拿起一旁的麵包夾，繼而蹲下身，拉扯柜子門。
然而，不知是何原因，他一次一次地奮力拉動柜子門，發出哐哐哐的聲響，卻怎麼也打不開。
他的手在抖。
“這...這柜子好像有點毛病，我...我馬上就好！”
老闆抬眼對上亞倫鮮紅的眸子，頓時心頭驚慌，手抖得更厲害了，連忙加快了動作，加大了力度。
他甚至想直接把柜子門砸開！
“罷了，我自己拿。”
“...啊，啊？怎...怎麼拿？”老闆聽到這話，腦子有點死機了。
“這不是離得很近嗎？”
亞倫目光下移，老闆還沒反應過來，嘩啦一連串的脆響，眾多玻璃碎片散落，亞倫拳頭已入玻璃展示櫃中。
老闆沒有生氣，反倒是害怕，因為他知道，就算這個人是想硬搶，他也攔不住。
而亞倫右手正抓向那根長棍麵包時，卻突然停下。
“紙袋。”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
“啊...啊？哦哦！”老闆趕忙一把扯開一旁的抽屜，從中拿出一個紙袋遞到亞倫左手上。
隨後，亞倫將紙袋開口對着麵包一頭，繼而慢慢地將面包裝入了紙袋之中。
現在，錢只夠買一根長棍麵包，因此，他只取一根。
“錢不用找了，去買塊新玻璃。”
留下一句話，亞倫轉身離去。
老闆怔怔地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亞倫緩緩走在街道上，捂着手中的麵包。
剛出爐的麵包暖暖的，隔着一層紙袋也能感到溫暖從手掌上傳來，濃濃的麥香味鑽入鼻中，散發著無限的誘惑，勾得他口水瘋狂分泌，不時吞咽着。
我居然會被一塊麵包饞成這樣。
亞倫搖搖頭，就在他準備開始品嘗時，街上忽地響起一陣吵鬧聲。
“抓住那個小鬼！別讓她跑了！”
亞倫眉心微皺，他非常討厭有人在他享用美食期間打擾他，所以懶得看發生了什麼，反正與他無關。
看着手中的麵包，亞倫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一口就要咬下去。
然而，就在嘴唇剛剛接觸到麵包之時，一道矮小的紅髮身影忽然撞了上來，麵包不翼而飛，亞倫愣住了，隨後看到掉在地上沾染了淤泥的麵包，眼角微微抽搐。
竟敢，竟敢把我的小麵包給...
亞倫面露凶光，打算狠狠教訓那人一頓，但他剛轉過頭看向那道身影，沒料到那人一個跨步，猛然衝著自己腹部來了一拳，然後狂奔逃離，還回頭朝後大罵一句：
“混賬傢伙們，別想抓到我！”
“...”亞倫眼布血絲，捂着肚子，雙眼都要翻了上去，他本就餓得前胸貼後背，毫無防備地吃了這麼一拳，他差點當場去世。
“快追，別讓她跑了！”
三個男人從身旁快速跑過去，看也不看亞倫一眼，在他們看來，無辜的路人受到牽連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純屬活該。
三人逐漸遠去，亞倫揉了揉腹部，緩緩起身，細碎的黑色短髮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紅凶光。
就算是個孩子，犯了錯，也要做好被懲罰的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