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替天行道

第七章 替天行道

李蘭心望着眼前這個將自己從死亡的懸崖邊拉回來的少年,滿臉獃滯,一時間竟說不出話,淚水又一次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而此刻這個看着猶如從修羅地獄走出來的少年,正是張凌。

“是你們?”他用劍指着下面的兩人。

“還是你?”突然他劍鋒一轉,指向了屋檐拐角處冒出來的第三個山賊,那劍身之上的寒氣更盛了。

這三個山賊互相看了一眼。

“怪物!”也不知道是誰忽的喊了一聲。

只見下面這兩人撒腿就跑,跑到客棧院門處快速上馬,頭也沒回的跑遠了。

而屋檐上被張凌指着的山賊,被張凌走來的腳步逼的一不留神掉下了下去,一頭栽在了下面的石墩上,血濺當場。

“媽的,你們兩跑什麼?出什麼事了?”這時,之前那肥胖山賊從樓下大堂的門裏走了出來,被掉下來砸落的聲響嚇了一跳,又看到地上的三具屍體,和屋檐上的張凌,他獃滯了一下隨後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軀跑向了馬匹,上馬的時候不知道是過度緊張還是身材的緣故,竟然還摔了一跤,模樣甚是滑稽。

張凌見他駕馬跑遠后,客棧中再無人出來,他一下子癱軟的坐了下來,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來,沒了之前的霸氣。

“你沒事吧?”這時李蘭心也緩過神來,急忙跑過來攙扶起張凌,回到了房間裏。

“謝謝你了救了我。”李蘭心說道。

“說什麼呢,沒有你,我都死兩次了,我該謝謝你才是,沒有丟下我。”張凌低聲道。

說著他悶哼了一聲,背上的傷口又滲出不少血。

“我去給你去找葯!”李蘭心急忙道。

只見張凌抓住了他的手說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去附近的人家尋葯不遲,這裏不安全,萬一他們帶人回來就糟了。”

“可是…”

張凌轉而又問道:“你哥呢?”

“他去青田道觀去請人回來給你看病了!”

“知道方位么?”張凌又問道。

“我…不知道。”李蘭心低落的說道。

“沒事,走吧,先離開再說。”

“好。”李蘭心說著攙扶起了張凌,朝門外走去。

外面一片狼藉,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具屍體,樓下,掌柜的屍體倒在了廚房門口,手裏還拿着一把菜刀,而店小二趴在大堂的桌子上,滿背的刀痕。

只見張凌虛弱的蹲下身來在外面三個山賊的其中一具屍體上摸索起來。

“我來吧。”李蘭心想要扶起張凌。

“姑娘家的少碰這些為好,晦氣。”張凌低聲道。

“沒事。”說著,李蘭心跑到另兩具身上摸索起來,將錢袋都摸了出來,這時她輕咦了一聲,拿着一個小木盒子,小跑到張凌身邊。

“林大哥,你看,這裏有隻老山參,看模樣好像有百年參齡。”

張凌看了一眼,說道:“你懂草藥?”

“我自幼就身體不好,需要常年服藥,老哥不在家的時候,我就陪爺爺上山採藥,能省一份葯錢是一份,多出來的還可以拿出去賣。久而久之,再加上我自己平時也會看一些葯書和聽那些郎中說的,基本的都會知道一些。”李蘭心說道。

張凌聽到這話開始後悔了,當初在那洞穴中的木屋內,就該拿幾本製藥的書,也許還能靠這李蘭心給自己解毒呢,雖然希望不大,但萬一呢?

“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吧,尋戶人家,我處理一下傷口,再問下那青田道觀的方位。”張凌說著,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山賊的砍刀,握在手裏,又把水雲劍遞給了李蘭心。

“可我不會用。”李蘭心說道。

“沒事,至少比我現在強。”

李蘭心也沒再說什麼,收起來了水雲劍,扶着張凌,朝附近僅有的幾戶人家方向走去,期間還在張凌的吩咐下從她的衣服上扯下幾小塊在隱蔽的位置給李承平留下了幾處標記,山賊不會注意到,但李承平是捕快出身,在找不到他們的情況下,肯定會仔細察看周圍的。

沒多久,兩人就來到了地方,只見這裏房屋破敗,道路坑窪,空氣中透着一股陰森腐敗的味道。可是在他們去尋求幫助和藥物的時候,有的還能說兩句,有的見到他們的狀況后就直接關了門,氣的李蘭心直跺腳。

“走吧,也不怪他們,多是看我們的模樣,不想給自己惹來禍事。”張凌說道。

“可是…”李蘭心剛開口,只聽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大哥哥、大姐姐,你們跟來我吧,我爺爺能治刀傷。”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站在不遠處對着他們招手。

張凌和李蘭心走近過去,只見那小女孩面黃肌瘦,枯瘦如柴。李蘭心低下身來,扶摸着小女孩的頭,一臉心疼。但小女孩似乎很害怕,退後了兩步,隨後說道:

“你們跟我來吧。”

張凌和李蘭心相互看了一眼,沒有猶豫,跟着小女孩走了過去。

走了一小會,幾人來到一間破舊的小屋前,外牆上用黃泥巴補了好多地方,就連窗戶上都是由很多塊破布拼湊起來的,門上也是如此,破損的地方塞着很多碎布。

“妮兒,你回來了?”門嘎吱一聲打開了,只見一個同樣是枯瘦如柴的老者,拄着一根略粗的枝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這是?”老者看着自己的孫女帶着兩個渾身是血的青年人,詫異道。

“爺爺,這位大哥哥受傷了,需要治療刀傷,您幫幫他吧!”小女孩望着自己的爺爺說道。

“哦哦哦,快請進。”老哥立馬側身讓出了一些位置,一隻手做出了請的姿勢。

張凌和李蘭心來到屋內,裏面只有一張床、一個沒了蓋的木箱子和一口用枝丫支起來的鐵鍋,鐵鍋旁還放了幾塊石頭,別無他物了。

“見笑了,見笑了”說著他在床上捯飭了幾下,隨後又拍了拍,說道:“來來來,坐,坐,我給你看看傷口。”

張凌也沒多說什麼,坐了下來,李蘭心則站在一旁,準備隨時幫忙。

“傷口很深啊,小夥子,這擱一般人吶,都疼的站不起來咯。”老者望着張凌的後背說道。

“大哥哥,沒事的,我爺爺可厲害了呢。”小女孩看着張凌安慰着說道。

“嗯,謝謝你。”說著,張凌撫摸一下小女孩的頭,小女孩這次倒是沒躲,弄得旁邊的李蘭心吃味起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長的太丑了。

正在李蘭心思量間,那老者不知從哪弄出來一把不知是菜還是什麼的葉子,放在嘴裏咀嚼了起來,接着一口吐在了手掌上,他咂了咂嘴,又跑了那鐵鍋下,掏了一些鍋灰,放在一起攪拌了起來。

“來,小夥子,我給你上藥,你可得忍着點疼。”老者說道。

“大爺,這能行嗎?”李蘭心這時上前一步語氣溫和的詢問道。那葉子她倒是認得,是仙鶴草,有療傷止血的作用,但被這老者一弄,她有些擔心起來,畢竟她雖知道一些草藥知識,而對療傷治病還是沒有涉足的。

“嘿,是埋汰了點,但老頭子我年輕當兵那會,都是這麼弄的,管用的咧。”老者微笑的說道,說完又顯得有些局促。

“老伯,有勞了。”說著,張凌對李蘭心點了點頭,隨後他解開了腰帶,正欲退去衣服時,又朝李蘭心看了看。

李蘭心見張凌看來也沒有說話,面帶疑惑。

“我要換衣服了。”張凌說道。

“哦。”說著李蘭心從隨身的兩個包袱里取出了一件乾淨衣服遞給了張凌,見張凌還對她望着,瞬間反應過來,小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立馬背過了身去。

很快,張凌背上的傷口處已經塗滿了草藥,因為這傷口太長了,期間那老者又重複操作了好幾次。在老者的幫助下,張凌把換下來的已經破損的衣服,撕成了一段段長條,包裹住了傷口,多出來的便收了起來。

“小夥子,我看你還有內疾,需要靜養啊,要是不嫌棄,倒是可以在我這裏擠一擠。”老者說道。

“謝謝老伯,但我還要去尋我的朋友,就不叨擾了。”張凌換好了衣服,起身正了正衣衫說道。

說著,他拿出來一袋錢,遞到了老者的手裏。

“使不得,使不得,老頭子我可擔不起,小夥子莫要如此。”老者急忙道。

“大爺,你可以不要,總得為你孫女着想吧,看她都瘦成什麼樣子了。”李蘭心說道,小女孩聽到這話撇了撇嘴,表示不滿。

“老伯,你知道青田道觀怎麼走么?”張凌見老者還要推託,轉而問道。

“呃…,對,在這往東二十里,有片竹林,那青田道觀就在那竹林里。但聽人的那地方晚上去不得,時有鬼怪出沒。”老者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謝謝老伯提醒,那我們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張凌說完,正欲出門,卻感覺衣角一頓。

“大哥哥,你還會回來看我們么?”只見那小女孩拉着張凌的衣角說道。

張凌見狀,俯身蹲了下來,望着小女孩枯瘦的臉龐上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想到自己竟然還不知曉這家人的名字,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說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張彩妮。”小女孩瞬間來了精神,甚是高興的說道。

也姓張嗎?

“彩妮,你爹娘呢?”張凌問道。

聽到這話,彩妮臉上剛高興起來的表情又低落了下去。

“我們家原本在東邊的后灣村,那裏鬧了瘟疫,我們是逃難至此的,都怪老頭子瘸了腿沒用,沒有村子願意收留我們,這裏其他幾戶人家也多半是流落到此處的可憐人。至於妮兒的爹娘…,哎!”老者長嘆一聲。

張凌見此時此景,突然想到自己的爺爺,又或許是都是姓張的緣故,對這小女孩有了種親近感。他想了想,從手指取下一枚青色的金屬戒指。

“彩泥,張老伯,你們拿着這個去白雲山的雲池,找一個叫張琳宣的女人,把這個拿給她,她會給你們尋個好住處的。”張凌又想了想說道:“但你們得記住,就說是一月之前遇見我的,之後再無見到。”

“雲池聖地?小夥子…不,這位大人…妮兒,快拜謝這位大人。”說著,這老者竟一時慌張的跪了下來。

張凌上前一把攙扶住老者。

“張老伯,不必如此,我不是什麼大人,再說,要謝也是我該感謝你的治傷之恩才是。”

說完,張凌便再無停留,和李蘭心一起朝東邊尋那李承平而去。那間破舊的小屋的門口處只剩下那老者一臉激動的看着遠去的二人和滿臉疑惑的張彩妮。

張凌和李蘭心二人藉著月光前行着,一路無話。張凌本就有毒在身,再加上被來了那麼一刀,行動已是勉強,更無心言語,而平時嘴停不下來的李蘭心此刻卻異常安靜。

“你是張凌?”李蘭心忽然問道。她先前雖然看到張凌挾持他哥,以及他們之間後來談話。但並未聽清,只是有了一些猜測。

張凌並沒回答。表示默認。不是不想理會,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此刻的氛圍顯得異常尷尬。

突然,張凌只覺耳朵一陣生疼。

“好你個張凌!欺男霸女,惡貫滿盈,聽說你前段時間還打死了人家老婆,本俠女今天就替天行道!”只見李蘭心竟然一時間拎起了張凌的耳朵!

“疼疼疼!”張凌捂住了耳朵驚呼,接着又轉而說道:“到了,到了,到了!”

“到什麼到!”

“到地方了”

只見二人不遠處,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葉被微風吹的沙沙作響,遠處看去,頂端還隱隱冒着霧氣,在這深夜之中顯得有些陰森可怖。竹林這面靠邊的位置,有一個缺口,但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進?”李蘭心鬆開了手,略顯緊張的問道。

“進!”張凌沒有猶豫。

二人來到缺口前,踏步而入。

隨着入到林中,那竹葉的沙沙聲卻變得飄渺了起來,好似被什麼東西隔絕了起來。換之而來的是一陣陣模糊的呢喃聲在耳邊環繞,聽不清說什麼,但極其貼耳。李蘭心嚇得一哆嗦,急忙拉着張凌的手臂。

“要不我們回去?說不定我哥已經回去了呢?”李蘭心此刻害怕極了,想到了那張老伯說的此地夜晚有鬼怪出沒。

張凌咽了口唾沫,故作鎮定的說道:“此地有古怪,我們沿途過來,並未見過李兄,怕不是在此地被什麼人給絆住了。”

“是人還是....鬼?”

......

隨着二人的繼續深入,那股低語聲漸漸消失了,但四周卻不知何時起了霧氣,越來越濃,漸漸的漫過了二人的頭頂,遮蔽了月光,已然什麼都看不清了。嚇得李蘭心一把抱住了張凌。

“走不了了。怕不是李兄也是被困於此。”張凌說完便又喊了兩聲:“李兄!”,久久無人回應,卻驚得有鳥類飛起的翅膀聲,這一下讓李蘭心抱的更緊了。

“看樣子,我們只能在此處休息,等待天明了。”張凌說道,李蘭心輕聲嗯了一聲,並未多說,顯然還是害怕極了。

......

“你真的是這麼看我的?”張凌坐在地上,突然說道。

“嗯?”李蘭心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愣了一下。

“欺男霸女,惡貫滿盈。”張凌說道。

李蘭心沉默了半晌,說道:“大家都這麼說。但我更想聽你說。”

是啊,他確實是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整日穿梭於賭坊藝館之間,但他的心中,還是有一份道義在的,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惡事,如若真的說欺男霸女,那他也是欺的也是惡棍,霸的也是強權。就說他打死廖老四的情婦之事,那日他賭罷上四金堵坊二樓休息,在過道上見一美婦在毒打一個下人,他見那下人被打的奄奄一息,於是上前阻止,誰成想那美婦並不認得他,一頓破口大罵,正在二人推搡之間,那地上的下人突然爬起沖了過來,抱着那美婦從欄杆上跳了下去。等他從欄杆上向底下看去時,那美婦已經到場摔死,而那下人卻站了起來,一臉癲狂的朝他笑了笑,隨後一頭撞死在了旁邊的石柱上。他當時嚇壞了,被樓下眾人的注視着,他想說些什麼卻無從開口,之後在隨從的拉扯下他回到了家裏。事後他也並未聽到有人報官,但這件事卻已經傳開了,大家眾說紛紜,什麼版本的都有,至於真相,並不是人們的關心所在。

“也許吧。”張凌回過神了,淡淡的說道:“先休息吧。”

......

就這樣,二人在黑暗的竹林中慢慢的都睡著了,這一夜他們經歷頗多,可謂是死裏逃生,尤其是李蘭心,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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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行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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