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我等着你
殺魔？
可能殺的不只是人魔，還有顧依的心魔。
顧依着滿腔的殺意，似要化魔。
王氏族內，激戰在繼續，本來如果按照日常，這樣的激戰早就引來了無數人的圍觀，可是今天是雷雨天。
狂風、暴雨，讓這個本應該安靜無比的夜晚變得格外狂躁。
顧依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可是氣勢卻越來越恐怖，就如同一個魔神一般，淡淡的光芒從他身後浮現，似有冥府之門將要打開，也可能是顧依心中之門即將打開。
“死啊，你怎麼還不死。”王擎力大吼一聲，他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少年到現在還沒倒下。
而他們只剩下自己還有另外一位明意的四境。
每次看到顧依的樣子，鮮血淋漓，換做一個普通人早就足夠他死幾回了，可是顧依就是沒有倒下，反而身上的殺意越來越足。
僅僅只是如此嗎？
顧依的意也從最開始稚嫩，到現在已經到了入門，可是普通的意入門而已並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可是這個少年到底明的是什麼意誰也不知道，只是那攝人心魄的殺意，還有衝天的氣勢，漸漸已經可以和兩人分庭抗拒了。
“死？呵呵。”顧依持刀而立，整個身子都彎了起來，他太累了，隨時都要倒下，“魔未除，我怎能死。”
他的聲音嘶啞，配合著風雨嗚咽，好似幽幽鬼泣。
踉蹌走了一步。
“吃人的味道好嗎？”
顧依嘴角牽起了一個笑容，雙目直視前方，他看到的不是王擎力，不是王氏，而是那幽幽黑暗。
“你吃過自己人嗎？”
又走了一步，春雷這時候又響了一次，顧依的半邊臉上被照亮了一刻。
“我們吃的可不是人。”王擎力回了一句。
對的，不是人，很多都是被飼養出來的貨品，可是他們終究還是人。
道不同，終究還要看誰的拳頭大。
“所以殺魔而已。”
顧依雙手持刀，清喝一聲。
刀開天地，一柄天地巨刀悄然而出，一聲刀鳴好似龍吟，刀光如銀龍般活了過來，破空之聲破開了雨夜，也破開了春雷。
劍意升騰，綿延不絕的劍意衝天而起，尖銳鋒利酷烈，最直的劍卻是由最扭曲的人斬出的。
這世間果然還是可笑。
同時一道槍起，破天之意，無物不破的勇氣，無物不破的長槍。
三招齊對。
隨後是漫天的風雨忽至，也是漫天的刀光劍影，以及如浪般的槍勢。一層一層，碰撞在一起，倒在場間的那些已死之人或者將死之人，在這一刻全都成為了亡魂。
被這三股力量撕碎了一切，小小的場地突然一明一暗。
緊接着的是揮灑的血雨。
只見三人同時倒地。
天公這一刻看到了這下面挑釁天威的三人，春雷綿延，電閃雷鳴間，狂風嘶吼，漂泊大雨拍打在這個地方。
雨打樹葉落，電閃墨林去。
“咳咳。”王擎力掙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因為這次的碰撞太過強烈，他一時間竟站不起來了。
不過就算他站起又如何，他身上有一道傷口，從左肩蔓延到了右腰，如果不是強大的體魄和境界，他現在已經死了。
而另外一人呢，此刻已經沒了動靜。
他鬆了一口氣，至少贏了。
可是下一刻，他看到對面的人影在蠕動。動作很難看，就好像狗爬一般，那人在泥濘的雨地中，就好像一隻狗，手腳並用，在地上撲騰，隨後那人拄着刀站了起來。
“你怎麼還不死啊！”王擎力怒吼，聲音中是無奈是害怕，同樣也是絕望，突然他回頭看向躲起圍觀的那群人，“你們快逃。”
可是卻沒人動，一些二境，一些婦孺。
他們死死盯着顧依，他的身上已經滿是鮮血，各種各樣的傷口，哪怕那件衣服都已經破破爛爛，早已經不算是一個人了。
很多傷口都已經能見到內臟，已經能看到骨頭，可是就是沒死，或許只需要一刀，或者一劍，他就會倒下去。
他們都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武器，每個人都用仇視的眼神看着顧依，他們的腳步在輕輕挪動。
粗重的呼吸從人群中傳出，短平蹙，呼吸聲越來越大，如同公牛喘息，死死盯着顧依。聲音越來越多，每個人就好像在尋找最後的希望。
“殺。”
“殺啊。”
“殺了他。”
狂躁的聲音此起彼伏，聲音越來越洪亮，也越來越整齊。
終於在最下一刻，喊殺聲四起，所有人都沖了過來，他們的勇氣來自於顧依的傷勢，他們的勇氣來自於仇恨，他們的勇氣來自於群體。
嘈雜的喊殺聲，和出招的破空聲，場面混亂不堪。
中間還有虛弱的呼喊。
“你們走，你們殺不了他。”
“走啊。”
“走啊。”
可是並沒有人聽，或許根本就沒聽到。
顧依看了看天空，這個天真的只是如此么？他不知道，只是他似乎知道，有些人沒有瘋可是心早就瘋了。
原來並沒有什麼無心之人，也同樣沒有什麼無情之人，只是沒有落到同樣的地步，顧依聽着那一聲聲虛弱的叫聲，他笑了，笑的很痛，因為從那一聲聲讓逃離的的叫聲中聽到了心痛和絕望，也聽到了不甘。
“原來你們也會悲傷，也會心痛啊。”
顧依的笑容很冰冷，可是手中的動作卻從未停下，這一刻他好像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應該說一樣的人。
一刀又一刀。
不知道多少刀下去了，周圍已經沒有站着的人了。
風雨狂，舉天笑。
顧依吐出了幾口鮮血，他身上的意太重太多戾氣，同樣太過鋒利，這種意在他的身體中來回激蕩，讓他本就受傷的身體更加不堪重負。
握刀的手顫抖了起來，那上面都是濃稠的血液，哪怕現在的暴雨都未能清洗掉這一切，這些血就如同有了意識一般，想要鑽入顧依的身體，想要永世糾纏顧依，告訴他，你也一樣。
顧依踉蹌走到了王擎力身前，他還沒死，他還能動。
在顧依的目光中，他站了起來。
慘笑一聲，看了一眼周圍，映入眼帘的只有斷肢殘軀。
“你殺的完嗎？”王擎力看着顧依，問了一句。
這時候顧依才有時間觀察這位，應該是王氏的家主，和平常的蠻國人相似，卻算是生的還算粗獷方正，身軀魁梧，只是略微有些矮小了，比顧依都矮了三分，深邃的皮膚，整個看上去還算有些魅力。
“殺不完，可是為了順我心。”
“呵呵，好一句順你心。”王擎力笑了，可笑的理由，卻也簡單的理由，“那些賣的人你為什麼不殺？”
突然雨夜中，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嘹亮帶有生機，恍若初生，形似朝陽，給這雨夜帶上了一抹喜意。
王擎力走了幾步，從堂中抱出了一個裹着綾羅綢緞的嬰孩，許是很久沒吃東西了，餓了，看上去很是純真。
抱着嬰孩來到顧依身前，他沒有逃，他已經沒有能力再逃了，而且就算逃，又能怎麼逃。
“孩子是無辜的。”
顧依看着王擎力，沉默不語，他的話語就好像是一個笑話，那滿臉慈愛的樣子，滿臉疼惜的樣子，就好像是一位慈祥的父親，又或者是一個善良的長輩，之前如此種種好像不是他。
一個吃人的惡魔，此刻說著最無辜的話。
“他們無辜嗎？”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又或者是哪裏。
隨後兩人間出現了長久的沉默，只有那個啼哭的嬰兒。
“呵呵，自作孽。”王擎力笑了，笑的格外瘋狂。
他看向天空，雷已去，雨未停，大片大片的烏墨籠罩在黑夜上，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這天黑，還是這天被遮黑了。
“顧依，我等着你。”
大笑起來，眼神中只剩下仇恨，只剩下無邊的詛咒，哪怕這風雨都無法消散，怨恨不甘、惡毒的殺意混在空氣中，這時候的天似乎有些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太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太快。
這是顧依第一次聽到對方喊自己的名字，顧依看着他平靜而又冷漠
“我等着你。”
長劍丟起，王擎力連帶着手裏的孩子，一同刺穿。
顧依突然覺得好冷，這一刻天地黑暗，他的眼中失去了所有的溫暖，那種血紅色退去，只留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卻如同沒有了神采一般。
他錯了嗎？
他也不知道，他在除魔，可是殺了魔又如何，他心中好像也有了一個魔。
一聲刀鳴，悲傷而又不舍，顧依手中的黑刀這時候碎裂開來，這把黑刀承受不住顧依的意，終於還是裂了，一點點崩碎開來，徹底報廢了。
沒了黑刀的支撐，顧依終於還是沒能站住，身子晃了兩下，終究還是跌坐在地上。
他的周圍都是鮮血，可是隨着雨勢的匯聚，看這樣子，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衝掉了，最終佈滿了外面的那片林。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望了一眼天，這天依舊黑，讓他分不清了。
一滴淚水從他臉頰落下，混入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