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 暗影狼誤喪河間府 黃立舉假投涿州城
詩曰:
自知天命未逞強,凶禍遠避伴吉祥。
功利盡收心無愧,青史從今著文章。
話表陳明遠領軍攻打河間府,城中守將黃立舉欲助馬陵軍攻城成功,暗通聲息,定下計策來。且說當日陳明遠又領軍至城下,黃立舉請令出城迎敵,來到陣前,也不打話。陳明遠便教曹峻烽出戰,早已分付定了。曹峻烽與黃立舉二馬相交,軍器並舉,斗有一二十合,曹峻烽詐作力怯,暗行眼色,黃立舉便逼過手中軍器,猿臂一伸,將峻烽從馬上捉將過來。峻烽趁機暗道:“將軍之苦我們已知,可率兵衝殺出去。”立舉聽了,心中暗喜,把峻烽挾回陣教綁了,便領軍衝出。陳明遠見狀,急令撤軍。北軍直追趕了一二十里,方才退回城去。此時李沫瑤、何雅寧兩個已混在其隊中,一齊相入了城。
待至城中,花伍與黃立舉道:“將軍今日首戰便擒了一名賊人前來,可喜可賀。”黃立舉道:“捉拿賊人乃末將本職所在,將軍過譽了。”花伍笑道:“有功當賞,今我與你擺宴慶功。”黃立舉道:“這功勞且免了,只是將軍能否把內妹······”花伍變臉道:“待退了馬陵泊賊人,便送還府上,教汝夫人姐妹相聚。”立舉拜謝。花伍又教把曹峻烽推出斬首,立舉忙道:“這賊人可先留他一命,以相脅陳明遠那廝。”花伍道:“這賊人留之有何用,速速斬訖報來,也好滅他們威風。”立舉再要勸阻時,見花伍似有翻臉之意,又恐裏應外合之計敗露,不敢再言。曹峻烽見立舉有難處,便叫道:“要殺便殺,哪那麼多屁話,待吾兄長破城后,定教你等粉身碎骨,老子便先在陰曹地府候着爾等!”花伍大怒,道:“賊子死到臨頭尚不求活命,左右速推出斬之!”便把曹峻烽押去斬首,將首級號令。黃立舉心中驚慌,只得先辭了花伍回家,暗中教人將峻烽屍身保護好。
且說黃立舉回到家中,與陳蘭叫苦道:“如此禍事也,城池不曾破,反送了他一個兄弟的性命,只恐陳明遠誤以我是賺他,那時一旦攻打進來,我全家必不能活!”陳蘭道:“丈夫莫急,須先與他們說清原由。”見家僕來報,有兩個士卒求見。立舉喚其進來,二人正是李沫瑤與何雅寧,與立舉道:“我二人奉兄長之命來助將軍成事,請將軍退一步說話,以求萬無一失。”立舉大驚,忙去關了房門。李沫瑤當時便怒道:“曹兄長乃是大哥派來同助行事者,將軍因何殺他!”立舉忙撲倒請罪道:“此是花伍之令,我雖勸了,他卻不聽,因恐行事敗露,不敢再言,還望二位於陳頭領前為我求情,以保我一家老少!”何雅寧嘆道:“我兄長賞罰公正,既非將軍之過,定不會為難與你。眼下我們當先商議如何救令正之妹。”李沫瑤道:“只須使我能見其一面便可。”立舉道:“這個不難,花伍雖禁內妹,卻仍許她姐妹二人相見。”李沫瑤道:“既如此,可請令正帶我同去,那時便有計策。”陳蘭點首,便領李沫瑤往花伍府中去。
卻言陳蘭與李沫瑤二人,先來見了花伍,欲請求見妹妹。花伍笑道:“汝丈夫今日立了功,不日便教你們團圓。”就許相見。陳蘭謝過,便與李沫瑤轉去後院,那守門的士兵得了花伍之令,放二人入內。且說陳蘭這妹妹,單名一個艷字,她姐妹二人都是海州人氏,陳蘭嫁與黃立舉后,因挂念陳艷,便將其接來為伴。花伍雖禁陳艷,卻也教人每日伺候,吃喝不愁,只是為了挾黃立舉。立舉亦曾欲強行來搶,因陳蘭怕花伍傷了陳艷,故不曾如此。陳蘭與陳艷相見,便把事情告知,李沫瑤見了陳艷,即道:“我已備好計策。”就教陳蘭去門旁把風,又教陳艷與自己換了衣物,摸出器具來照着陳艷做了張面孔,又把自己臉上男子面孔與陳艷貼上,二人互換了身份。陳蘭見了,歡喜不已,道:“頭領竟有如此本事。”李沫瑤笑道:“你且速帶汝妹離去,教汝丈夫與我姐姐知道,仍於城上放箭矢,報知山寨軍馬。我自有武藝,明日大軍破城時,便從這裏殺將出去。”陳蘭答應,與陳艷齊謝過,忙走回家去。黃立舉見救出陳艷來,兀自欣喜,就請何雅寧寫書信一封,仍往城樓而去,栓在箭矢上,射將出去。馬陵軍依舊有伏路嘍啰在城外守着,拾了便飛奔回營寨,報知陳明遠。
次日,陳明遠傳令教大軍拔寨都起,復至城下。黃立舉見馬陵軍已到,仍來與花伍請令道:“末將願再出城去擒拿一名賊人回來。”花伍喜道:“黃將軍若再立功勞,便使汝妻姐妹從此都相聚。”黃立舉下樓上馬,領一彪軍出城相迎。陳明遠見了,便教金刀沈冉去斗,又分付徐韜、楊乙堯、楊程、尹柔雨四將,待黃立舉退走,就沖將出去搶佔城門。沈冉一馬已到,掄刀就戰立舉。兩個斗無數合,立舉便詐敗而走。徐韜四將見狀,一發引兵都上。黃立舉先入了城,大喝一聲:“我已歸順馬陵軍了,投降者免死!”那些士卒聽了,紛紛棄了手中軍器,皆願歸降。花伍見了大怒,忙奔回府去,欲先殺陳艷,殊不知此時陳艷已非陳艷。李沫瑤早已手仗鋼刀,先把花伍家眷亂殺。花伍方進府里,恰逢着李沫瑤,沫瑤大叫一聲:“仇人哪裏走!”挺刀來廝殺,花伍忙掄刀相鬥。二人斗無幾合,背後黃立舉趕到,一想往日怨恨,手起一槍,把花伍打翻在地,與李沫瑤一齊將其活捉了。何雅寧此刻則在立舉家中守護陳蘭姐妹二人。
陳明遠軍得了河間府,先出榜安民,百姓扶老攜幼,都來府衙拜謝。黃立舉與李沫瑤押着花伍,亦來府衙拜見陳明遠。明遠見了立舉,當時便道:“左右與我把這廝推出斬首,以祭吾兄弟在天之靈!”立舉驚慌,忙拜道:“頭領且聽,汝兄弟之死非我之過也!”明遠喝道:“汝擒吾兄弟回城,轉而便見首級掛於城上示眾,汝尚有何話可說!”李沫瑤急道:“哥哥且息怒,小妹可為其擔保,殺害曹兄長之人,只花伍這狗賊一人之意,與黃將軍並無干係。”便把昨日之事相說,又教那生擒來的士卒,昨日有在衙中的亦來實說,俱是出言一般。陳明遠聽了,忙來扶立舉道:“一時怒起,錯怪將軍,陳某在此賠個不是。”黃立舉道:“此乃人之常情,頭領勿自責,亦怪我無力勸阻,只恨花伍這廝一個!”陳明遠又至花伍身旁,怪眼圓睜,喝道:“你這陰險歹毒的豬狗,先暗算吾兄弟於前,又殺吾兄弟在後,以人妻妹相挾,真箇罪不可赦!”花伍磕頭如搗蒜般求饒,明遠不許,便教把花伍凌遲處死,再將曹峻烽首級,請城中裁縫與屍身相縫合,令人好生送回馬陵泊安葬。
河間府既得,陳明遠正欲與婁小雨商議軍事時,報庄浩處來人,明遠令進衙來,那嘍啰道:“庄頭領大軍攻克太原府,折了一個頭領,如今起兵正去攻打大同府途中,想此刻將及雁門關外,特令俺前來報與陳頭領知曉。”陳明遠道:“我兩軍自上月二十六日分兵,按軍師之計,現止余析津府與大同府二城未得,又正是燕雲重地。待攻下此二處后,便可會兵出東北松亭關往大定府而去。”婁小雨道:“大軍可先於城中歇息一兩日,我們可在攻打燕京城之前,順勢佔領涿州。”黃立舉當時聽了,便來道:“頭領放心,若要取涿州,真箇易如反掌。”雨菲問道:“不知黃將軍有何妙計?”黃立舉笑道:“守涿州者,乃我姐夫趙京,他手下有兩個副將,一個名喚張意,一個名喚戚全展,俱是漢人。”雨菲又道:“汝姐夫既是涿州守將,當初為何不教他來救令正之妹?”立舉嘆道:“曾有此想,只是內人怕花伍那廝拼將起來,先害了陳艷性命,故未敢如此。”陳明遠道:“他雖是你姐夫,只是如今為涿州守將,卻肯歸順我軍么?”黃立舉笑道:“頭領不必擔心,我只先扮作城破逃亡之勢,去我姐夫那裏相投,他必然收留我。大軍那時可前來攻城,我先拿了他,他那兩個兄弟定不敢抵抗,待大軍進城后,再好言勸其歸降便是。”陳明遠道:“如此最好,黃將軍可現在便動身,以防你歸順之事敗露。”黃立舉便辭了眾人,先往涿州而去。
單說黃立舉,騎馬只三個時辰便到涿州。時天色已晚,涿州守將趙京見黃立舉趕來,忙問道:“小舅怎地來此?我聽聞馬陵泊軍馬攻打河間府,正欲起兵前去救應。”黃立舉嘆道:“姐夫不知,黑義那廝投了馬陵泊,開門獻了城子,花伍吃殺了。我拼得這條性命逃至此處,家眷想必已吃害了。”趙京驚道:“黑義這廝恁地無情,待我捉得他時必碎剮了。小舅可曾傷害他山寨兄弟?若不曾傷害,以陳明遠為人,想必不會加害家裏。”黃立舉聽了,心中先有幾分數了,又道:“那廝們既得了河間府,料想必朝此處而來,姐夫當早做準備。”張意、戚全展兩個聽了,都道:“黃將軍且放心,他那一夥若來,我們必與你報仇!”趙京便留黃立舉住下,立舉又去拜見了姐姐黃氏,只待陳明遠軍到行事。
且說陳明遠大軍在城中休整兩日,便起兵望涿州而來,沿途五州九縣俱無軍兵攔阻,一路暢行。正是:
連克一州和一府,全憑將軍一智勇。
不知黃立舉能否助陳明遠拿得涿州,且待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一員馬陵泊將佐:
曹峻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