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花落狂流之暗(四)
家裏一如既往有楚糸放在灶台上小火溫煮的熱湯,在這座城市裏住的久了,自然也就習慣它每年總有些那麼日子的神經病,凄風苦雨的天氣里,有一口熱的總是暖人心脾。
楚子涵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享用妹妹精心準備的熱湯,晚上沒什麼別的活動,以前她還會每晚都固定練習竹刀擊打,自從那件事了結以後,練習就從每天變成了每周,學會的東西即使沒那麼需要了,也不至於馬上就怠惰,她就是這麼一個自律的人。
她沒有跟楚糸說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楚糸也很少多嘴的問姐姐這麼晚回來是去幹什麼,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私密的空間,就算再怎麼親密的人也未必願意分享,平時的時候她們兩個人睡同一個寬敞的卧室,接觸的已經夠多了。
卧室原本是兩間房,被特意打通之後就變成了一間,左半邊屬於楚子涵,看桌上那麼規整的置物架,擺放整齊的資料,就知道主人必然是嚴於律己,連衣櫃都走簡約淳樸的北歐風,角落裏靠着竹刀和衣帽架。
右半邊屬於楚糸,光桌布就是花里胡哨的菲特今晚留下來,實木衣柜上牆上貼滿了各種動漫人物的大頭貼,幾件用來cosplay的漂亮衣服掛在門把上隨風起舞粉粉嫩嫩,這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被正中央的雙人床劃分成了兩個世界。
夜深入夢,總覺得今天格外疲憊,睡覺的時候楚糸還是像八爪魚一樣往楚子涵身上纏,這是她的習慣,睡着的時候總得抱着個什麼東西,以前是迪士尼的維尼熊,後來她嫌那玩意沒溫度,就改抱老姐。
最開始楚子涵也不太適應,後來慢慢地也就習慣了,躺下之前會很自覺的伸出右臂,讓楚糸開開心心地摟着。這樣其實也好,能感覺到身邊總是有個人,想起那些不開心的東西就不至於總是獨自難過。
或許是因為想了太多的事,思緒沉眠的很快,今晚楚子涵少見的做夢了。這是個很奇怪的夢,她居然夢到了楚天驕,按理說發生過那麼不愉快的對話,她應當對這男人深痛欲絕才是。
夢裏是在一條暴雨中高架橋上,蛟龍般直入雲端,就像楚天驕說過的都市傳說,無數死侍包圍着他,數量之多像是蜂擁的蟻群,它們顯然比楚子涵遇到過的那種更加可怕,手指已經完全被纖長如刀的銳爪所取代,讓人想到成群的剪刀手艾德華。
楚天驕手握兩柄長刀,旋轉着切割雨幕,帶起耀眼的弧光,雨水居然被他一分為二,水花四濺,他的眼神在這一瞬間璀璨如黃金那般閃耀。
透明的領域在雨幕中張開,楚天驕喉嚨伸出爆發出低沉的吼叫,領域籠罩到的地方,時間的流動慢了下來,無數水滴懸停在空氣里,任憑雙刀將它們斬切,一切都像一部慢放的電影。唯獨那個男人還是那麼低快,他翻身揮刀,踏步,旋轉,進退自如縱橫斬切,黑血伴隨着水幕在他腳下濺起,暗紅色的傷痕猶如一條條漫長的飄帶,快到了極致的刀光宛如銀色的飛燕。
死侍們如跗骨之蛆,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撲來,可它們沒有一個能接觸到楚天驕,在剛剛接近的時候刀刃就會將其一分為二。
古書中曾說真正的上將應當萬人之中敵將首級,但真正做到這一點的歷史可查的只有關羽,想來當年的白馬河畔,二爺也是和這個男人一樣勇猛無雙,他並非單純砍殺無邊無際的敵人,甚至一直在帶着某種目標前進。
楚子涵想說點什麼,可她說不出來,因為這只是一個古怪的夢境,在這個夢境裏也並非只有她一個人在看着楚天驕。在楚天驕前進的方向上,有一座跨海大橋,大橋上佇立着匪夷所思的光。
那白色的光芒中站着山一樣魁偉的駿馬,它披掛着金屬錯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輝光,八條雄壯的馬腿就像起重機用來穩定車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馬掌扣着地面,每次都把堅硬的路面翻開一個又一個的傷口。面頰上帶着一副銀白色的面具,每次雷鳴般的嘶叫之後,面具上的金屬鼻孔里就噴出紛飛的電光雷屑。
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陰影,全身着暗金色的甲胄,雨水灑在上面撿起點點水花,像是給甲胄又披上了一層微光。他手裏提着彎曲的長槍,槍身的弧線如同流星劃過天空的軌跡。帶着貼面的臉上,唯一一隻金色瞳孔彷彿巨燈一般照亮了周圍。
它本不該出現在這世界上,只因他是存在於神話中的人物,無數遊戲用他做為原型,多少傳說唱誦他英武的傳奇。
可他現在就這麼真真確確地矗立在那裏,以不可逾越的姿態封死了跨海大橋,八足天馬斯萊普尼爾蠢蠢欲動,神矛岡格尼爾蓄勢待發。
北歐神話中,司掌英靈殿的斗神奧丁,它的形象深入人心,楚子涵絕對不會認錯,可那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裏?難道是因為陪楚糸看了太多的動漫玩了太多的遊戲,以至於自己的想像力也開始天馬行空,完全不受控制?照這個節奏下去,說不定下次做夢就會看見HelloKitty大戰漫威英雄了。
巨大的驚雷炸響,整個城市的天空都回蕩着沉悶的雷聲,楚子涵從夢中睜開眼睛,彷彿上一秒她還站在那條高架橋上,那場面太真實了,不禁讓人想到楚天驕是否一直都是這樣,在不為人知的尼伯龍根里守望這座城市的安寧。
身邊傳來楚糸靜謐的呼吸聲,微明的床頭燈照亮了她的臉龐。自從和楚子涵一起睡覺以後,她怕打雷的毛病就完全治癒了,今晚楚子涵被雷聲震醒,她倒是還睡的很舒服,像只貓一樣蹭着楚子涵的手臂。
楚子涵輕輕抽手離去,下床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滿腦子都是剛剛的夢境,她懷疑那種夢境是在暗示着什麼,可她想不明白。
樓下傳來輕微的敲門聲,楚子涵詫異地看了一眼電子鐘,時間是凌晨3點44分,什麼人會在這個時間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