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道德聖人

…………

楊羿大步出門，不需要任何聖旨或者其他什麼信物，作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以及皇帝最信任的人，自己過去就是相當於皇帝陛下的旨意。

城外禁軍。

自古以來，朝廷禁軍便是紀律鬆弛的代名詞，因為禁軍士兵大多為權貴子弟，他們一般來鍍金，而不是受苦。

而楊羿掌管的禁軍卻不是如此，無論是良家子還是權貴子弟，一個個被訓練得如同鋼鐵。

只見大營一言不發，沒有喧嘩，看守軍營的守衛軍容整齊，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楊羿身影出現在大營。

“屬下拜見將軍！！”

眾兵迅速集結，聲嘯山林，眾人看向楊羿的目光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他們是楊羿一手調教出來，楊羿在他們眼裏是完美的聖人。

“小五，通知三軍，即刻到此檢閱！”楊羿說話的同時，從懷裏拿出虎符。

“是！”

親兵帶着虎符下去。

很快，烏泱泱三萬人集結。

“參見大元帥！！”氣血沖霄，形成張牙舞爪的白虎，鐵血強軍莫不如是。

真正的強軍從來不是單單靠殺戮殺出來的。

而是與士兵們同吃同住，尊重下屬。楊羿就是這樣的人，或許在楊霄眼裏楊羿是個無情無義的父親，但在這群士兵眼裏，楊羿比他們的父親都要親近。

眼前這三萬人，楊羿幾乎都能叫出對方的名字；試想一下，一品高官，一個魏國公能輕而易舉叫出微不足道小兵的名字，這是多麼令人激動的事，足以讓人願為之效死。

“出發！！”

楊羿騎上龍血馬，一騎絕塵。

大軍沿着官道出發，沿路有百姓駐足觀看，有的人想逃，但看到是魏國公的旗子，心裏也不害怕了。

“魏國公的旗子！！”

“是魏國公！！”

百姓們歡呼道。

楊羿在老百姓眼裏是神一般的人物，文能治國安邦，武能平定天下。

在軍中是武功高強，戰無不勝的戰神；在民間是道德聖人，他規定了民間的禮教制度，奠定君臣父子夫妻的綱常，他就是書，他就是道。

大軍趕往邊疆。

城池內某處人家，裏面傳來一聲聲女子慘叫。

只見室內有男子手持木棍，毆打着自己的妻子。

“膽子大了啊，竟敢跟男子說話，要不是在大街上，你們兩個不得摟在一起？”男子怒氣沖沖。

“不是的……那是我堂哥！！”女子滿臉烏青，不甘反駁。

“還敢頂嘴，你老林家還自稱書香門第，楊聖人說的夫為妻綱，難道你沒學過？”

女子說了這句話，被丈夫毆打更狠。

男子是個秀才，對楊羿推崇備至，在他眼裏，楊羿就是個聖人。

咚咚咚！！

城北小巷，一行隊伍敲鑼打鼓，抬着一個大紅轎子。

這不是嫁娶，而是殉情。

大離提倡守貞，原本是夫妻綱常的一環，僅僅是妻子為丈夫守貞，後來被下面人一步步加碼，變成寡婦也守貞，嚴重一點甚至是殉情，殉情者當做當地的道德模範，流芳百世，家門與有榮焉。

轎子裏走出一個面容憔悴的女子。

女人歲數不大，可能不到二十歲，嫁人不到一年便死了丈夫。

女人捏着衣角，手指緊繃地發白，她不想死，但是所有人都想讓她死，包括自己的父母。

她不能反抗，不能逃跑，否則會被所有人唾棄。

“我恨你們！！”一步步走到井口，在官員、鄰里、親戚、家人的期盼目光之下，一咬牙跳下去。

頓時，鑼鼓喧囂，縣官親自送上貞潔牌匾，女子父母喜極而泣。

偌大城池內，父母控制子女、丈夫毆打妻女、官僚壓榨下級，官場中，大人這個稱呼因此而來。

有人因為違反禮教而被唾棄，甚至身死。

這是楊羿聖人帶來的大世。

楊羿的禮教規範了民間秩序，一方面也引導人們向善，另一方面也產生了許多弊端，導致人們思想僵化，思維腐朽，如一潭死水爛泥。

但對於朝廷而言，禮教的出現，也大大加強了對民間的控制力。

西南邊境。

這裏又是另一副景象。

“道門免費治病了！道門來人治病了！！”

早上，村長敲鑼打鼓，村裡房屋大門紛紛打開，男女老少走出來。

“來了來了！”

“別搶！”

伴隨着一聲聲小孩子的嬉笑，眾人在村口排起了長隊。

很快，幾個道士裝扮的人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到這裏，依次為村民看病。

看完病還在村長帶領下巡視作物、水利、留下一些種子之後離開，繼續前往下一個地方。

這是道門所控制的地盤，與壓抑的大離相比，多了一絲輕鬆歡快。

山林間最大的城池名為夏城。

夏城依山而建，宏偉高大。

最高的城主府內，楊霄站在窗邊俯瞰眾生。

“楊羿，你錯了。倉稟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先讓百姓吃飽才是王道。”

楊羿走的是滅欲之道，崇尚存天理，滅人慾；不分貧富、老幼、男女推行所謂的綱常，彷彿覺得只要人們懂禮，一切變得好起來。

這般推行綱常禮教，最終會變成權貴壓榨貧民的工具。

而楊霄不同，從小過着苦日子，明白餓肚子是什麼感覺，當人眼睛餓的冒綠光，身體凍得瑟瑟發抖的時候，心裏是沒有所謂禮教綱常的，那時候的人就是一個野獸，恐怖則人而噬的野獸。

所以他想從吃飯入手，肚子吃飽了，人才能擺脫野獸的物慾，這時再教化起來也簡單。

楊霄基於這個理念，向道主討要了千斤種。

“很明顯，我的理念成功了，楊羿，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低頭認錯，明白誰才是對的。向世人揭露你的真面目。”楊霄眼中燃燒着仇恨之火。

楊羿名義上是自己的父親，但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父親這個角色就已經死了。

將來若碰到楊羿這個傢伙，他一定用最殘忍的手段，為母親報仇雪恨，還母親一個公道。

楊霄返回屋內，寫下一封命令。

“再派一萬人前往大山，將野人諸部全部打下。”

西南大山一旦統一，他們也就有了進可攻退可守的資本。

進可攻，退可守，待時而動，佔據先機。

這就是楊霄目前的策略。

當然，最主要還是風華和玄機兩個大能定的決策，其實楊霄自己原本的想法更加激進一點，楊霄原先是想速勝，他崇尚速勝論，覺得速勝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再拖下去，對方憑藉掌控神州大地的底蘊會越來越強。

到時道門大部隊過來，也會承受莫大的損失。

當然，其中有私人恩怨，這就不得而知了。

或許楊霄只是想快點在楊羿面前證明自己，不管怎樣，兩位大能共同做出的決策，他也無從反駁。

不過楊霄相信，總有一天，自己也會成長到與風華玄機，甚至是道主平起平坐的地步。

……

群山座落星星點點的小城，大部分城池只有一兩條狹窄的山道溝通，西南大山的地形劣勢便是如此，難以攻打，難以治理，需要耗費巨大人力物力才能連成一片，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甚至斷絕城池間的聯繫。

一旦有大勢力強行整合西南大山，憑藉此地的人與自然鬥爭的經驗，也是一支不錯的軍隊。

隨着道門勢力的壯大，勢力漸漸擴散到群山之外的鄉村小城。

城內，各地供奉着道門太一牌，三老帶頭村民建立道門特有的鄉約組織，平日負責千斤稻分配，水利疏通，救濟貧困，調節各村關係。

生活日益變好，不少人心向道門。

這種變化，也反應到了附近的青山城。

城內，鄉約組織人馬建立粥棚、免費治病、無償教書等等。

這一日，城外來了一個人。

此人滿面風霜，一身洗得發白的如衫，身無分文的樣子像個寒酸的秀才，身無分文，人到中年孑然一身。

秀才衣裳寒酸，神情波瀾不驚，胸中似有大抱負。

不遠處有一群人排隊，秀才湊上前，問旁邊的老者道：“老丈，這是幹什麼？”

“喝粥啊，不然排隊做甚。”老者和藹一笑。

“哦？哪個鋪子生意這般好？”秀才奇道。

“不要錢，這是道門大善人免費發放的，誰都能喝。”說起道門，老者豎起了大拇指，連連稱讚。

“旁邊那些義診，義學也是道門的？全部不要錢？束修也不要？”

“通通不要。”

秀才沉思良久，問道：“道門圖什麼？”

“哪裏吐什麼，不過是看我們生活困苦，道門的大人心善罷了，再說了，我們有什麼東西值得人家貪圖的？。”

秀才一言不發離開，古井無波的神情出現了一絲波動。

“真是個怪人。”老者嘟囔了一聲，隨即不再理會。

秀才沿路觀察小城的風景，這裏的人面貌和一般的邊境小城不同，邊境小城的人大多面黃肌肉，神情木然，一般是生活困苦所致。

而此地和那些地方不同，他們精神狀態充沛，面色紅潤，也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知禮懂事。

身為帝國統治階層，他並沒有因為百姓的變化感到高興，反而憂心忡忡。

這一切不是禮教綱常帶來的，而是所謂的道門。

附近的百姓明顯認同了道門。

懷着疑惑，秀才走到了道門的講道堂。

衣冠整潔，賣相十足的道士喋喋不休講着道門的理念，秀才凝神靜聽片刻。

道門和其他門派不同，他們並不強制讓人信奉某個神靈，只是講解讓人們認識世界的道理，以及平常的禮儀；父子綱常也有一些，但君父等上位階層，也多了一些義務，不像楊羿的理論，君父有絕對的權威。

秀才便是楊羿，驟然聽聞這種邪門歪道的理論，古井無波的神情終於破功，他漲紅了臉，喃喃自語：“邪門歪道，楊霄，你這個畜生，早知道殺了你。”

楊羿感覺到自己的理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是無比恐怖的事。

這時，楊羿身邊悄無聲息出現一個人。

“大人，此城的人怎麼處理？”親兵問道。

“他們已被妖道蠱惑，無法回頭，全部殺了。”楊羿面色凝重，甚至帶着一絲瘋狂，全無道德聖人道風度。

“是！”親兵悄無聲息離開。

他承認，楊霄和道門的確是自己此生遇到的最強敵人。

之所以是生死大敵，並不是境界決定的，無論多強的敵人，楊羿都有信心戰而勝之。

道門是從理念上和自己衝突，甚至是完全相反，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之所以屠殺這裏的百姓，乃是因為他們已被道門洗腦，為了不讓道門的邪門歪道思想流傳，只能斬草除根了。

“不僅是你們，城池之外其他地方，也得斬草除根，為了天下蒼生，只能犧牲一下你們了。”

楊羿殺機驟起。

之前想着直搗老巢，現在他改變了想法。

一旦讓道門壯大，那就是星星之火燎原之勢了，務必做到果決，勿要有婦人之仁，這是最合適的做法。

咚咚咚！！

天地傳來一聲聲沉悶的鼓點，鼓聲彷彿牽動着眾人的內心，點燃了身體的血液。

咚咚咚……

鼓聲越來越近，這種血脈沸騰的不適感越來越大，不少體質虛弱的人暈倒在地。

此刻，全城人停下腳步，抬頭望天，因為鼓聲是四面八方傳來的，只能看天空了。

“這是朝廷的夔鼓！大家不要慌！！”

有識之士知道是什麼東西，紛紛轉告旁邊的人，一連串的聲音傳過去，眾人總算安定下來。

很快，城門守衛看到是朝廷禁軍，在他們的命令下開啟了城門。

“殺！！”

禁軍進來的第一件事，那就是拔刀殺人。

“娘親！！”

“相公！”

一時間，慘叫連連，鐵騎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家破人亡。

離朝大軍對他們的子民出手了，他們到死都不明白為何被殺。

或許將來會有人知道，估計他們也會發出疑惑，為何只是吃了點道門的東西，就得被人殺害？

繁華的大街流淌鮮血。

楊羿漫步其中，鮮血為他鋪路，鋪就一條至高無上的道德聖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