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沉痛
更新時間:2014-04-28
“贊公子,你——”連王爺見此情景十分驚奇,以為他要作出一些出格的行為,正準備上前阻止,卻見他輕輕擺手,身姿依然保持原樣不動,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原來他在附耳說話,並且歪着嘴一直在笑。等了一會,微微抬頭細看連錦年的表情,發現對方一動不動,猶在沉睡。
“走吧,我們快去喝湯,連王爺說的對,這病弄的不好就傳染了。”文贊說罷憋足了一口氣直往外沖,有點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怕,剛才他靠的是不是太近了些。
連王爺沒明白怎麼回事,還傻傻的站在原地。
“主人”都跑路了,做下人的還有理由賴着不走嗎?她十分不快,垂頭喪氣的跟了出來。
“急什麼急,不能再多待一會嗎?”她想看着他陪着他,也許他隨時都會醒來,可是這個可惡的文贊總是不合時宜。
“別待了,病的不輕,不能把自個兒給搭進去了,等喝過湯我再幫你想想法子吧,你放心我這裏有的是主意。”他指着自己的腦袋瓜子,再次歪嘴笑了,壞壞的,然後挽緊了她的胳膊。
“喝哪門子湯,我不去,你快撒手!”她氣惱他的膽小無用,什麼傳染不傳染的,她才不怕呢,能跟着自己心愛的人一起感同身受更好。
“我試探過他了,沒錯的,病了。”文贊搖頭晃腦的說道。
“試探?你對他說了什麼?”
“秘密,一個絕對能讓他跳腳的秘密,你看到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文贊又笑了,這會兒笑的很冷,讓她覺得怪怪的。
他在幸災樂禍嗎?
好像是。
“錦年!錦年!”恰在此時,連王爺的聲音從房中傳來,掩飾不住的慌亂。
啊,他醒了嗎?還是……
兩人相視一望,不約而同的奔入房中,看到連錦年雙手握拳,身子扭動,一副殊死抵抗的架勢,而他的眼睛並未睜開,臉部的表情也十分怪異,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再也控制不住,一個箭步撲上去抱住他,失聲叫道:“別著急別著急,我知道你很難受,忍着點啊,有我在你不要害怕,你很快就會好的,很快很快。”說話的瞬間淚水已迷濕了眼睛。
可是,這些話猶如石牛入海,他仍在一陣接一陣的顫抖,抖的讓她心慌。
突然,好像有所感應似的,他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喉嚨聳動。
“我在我在,慢慢的,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她喜出望外,看到了一絲曙光。
“婉婉……婉婉……”氣若遊絲,卻又聲聲震耳,她聽到“嗡”的一聲,感覺自己頭要炸了。
“什麼?錦年,你說什麼?”連王爺驚訝於她的舉動,以致沒能及時聽清。
“婉婉……”
“啊?”
“啊什麼,你是聾了嗎,他在喊婉婉,你聽不到嗎?婉婉,誰是婉婉?誰?快給我站出來!”她大聲吼起來,歇斯底里,像一隻狂怒的野獸。
她當然知道婉婉是誰,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念的不是她,而是別的女人,為什麼?她要瘋了。
“胡兒,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竟敢如此放肆?”文贊一聲大喝,蓋過了她的哭泣聲。這一刻只有他是最清醒的,他攬住她的細腰拖到自己身邊,緊緊拽住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快跟連王爺賠個不是。”
是的,她忘形了,她現在是小廝打扮,是文贊的隨從,可是她不想顧忌那些了。
那些對她還有意義嗎?
他憑什麼喊溫婉的名字,他應該叫她,她為了他已經公然反抗柏王府了,他怎能心有雜念?
痛苦的聲不斷的從他嘴裏發出,他開始手腳亂舞,躁動難安。
連王爺陣腳大亂,哪裏還顧得上跟她計較,一面叫上文贊隨自己一起上去壓制住他,一面大聲叫道:“來人哪,快去把郡王妃接回來,要快,越快越好!”
外頭立刻有人響應着去了。
他被摁住了身子,心有不甘肆意掙扎,口裏依然呼喚着婉婉,一聲比一聲激亢。
這不是在逼她嗎?
她獃獃的,看着他們手忙腳亂,看着被子軟軟的掉落下來,看着葯汁被打翻在地濺到了她的身上,臉上……
她抿了抿嘴角,嘗到了那股子藥味,好腥氣,濃烈的讓人受不了。
可是最受不了的是侵入她耳膜的那個名字。
婉婉!
哼哼——
她摸着了淚珠,苦澀的笑了,身子一步步的往後退去。
她要離開這裏,床上的那個人陌生了,疏遠了,好像不再屬於她了。
站在門外,經冷風一吹,思路漸漸清晰。
她能去哪?
回蟠龍鎮嗎?姨媽丟了,那個家還能稱之為家嗎?
去柏王府嗎?接受命運的安排,安安分分的把自己嫁了,從此遠居大漠,從頭來過?
“哎,你在發什麼愣啊,快過來給我搭把手。”糾結難解之際,有個女人在廊下沖她招手。
什麼?
她沒搞清狀況,是在叫她么?
那是個年老的婦人,正指揮着幾個小廝抬一件傢具。因為有些分量,幾個人走的搖搖晃晃的,急需要個幫手助力。
“別墨跡了,快來幹活,快快快!”嬤嬤在催她。
原來把她當做府里的下人了,可不是嘛,她這一身打扮還真沒冤枉她。
嬤嬤見她不動,乾脆跑過來拉了就走。
趕鴨子上架,她就這樣稀里糊塗的給當做壯丁硬接了差事,肩扛手抬的上了路。
傢具的味道很好聞,手感也相當不錯,仔細看了是一件紫檀長案,油油的發著光亮。
一行人穿過廊子,走走歇歇,不多時便到了一個雅緻的院落,又進了兩重耳門,迎面看到兩盞燈籠在來回晃悠,彷彿在向她問好。
她心裏一動,這不是那間書齋嗎?她來過的,不止一次。
“鍾嬤嬤,真要換掉嗎?已是最後一件了,我怕郡王爺會不高興。”珠兒見他們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當然要換,王爺說啦,這裏多年不曾變動,得大改,新人新氣象嘛。”
“新人?人都病了,哪裏來的新人,難道是要給咱們爺納妾沖喜不成?”靈兒跳了出來。
“納妾沖喜?誰說的,我老婆子可沒有說過。不過也是個辦法,說不定沖一衝就好了呢。”鍾嬤嬤拍手稱好。
“不是這檔子事?那你說什麼新人啊,鍾嬤嬤?”靈兒表示不解。
“嗨,此新人非彼新人,郡王爺病好了之後不就等於是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嗎?”
“哦……可是郡王爺什麼時候能好啊?那麼多葯下去了沒見個起色,那些太醫院的人平日忙忙碌碌的,到了關鍵時候一點本事都拿不出來了,都該去挨板子。”靈兒說的恨恨的,真希望自己能掌控生殺大權。
“會好的會好的,我老婆子敢打包票,你們都用心伺候就是了。”鍾嬤嬤邊說邊帶着他們進了書齋。
屋子裏很亂,地上滿是碎屑和紙片,看着十分狼狽,另有幾個下人在來回小跑着收拾整理。
人變了,房子也跟上了主人的腳步。
天意么?
她看到原先的傢具不僅換了新的還挪了位置,只有窗前那張長案還在,曾經他們還在上面吃過飯呢,現在也準備撤掉換紫檀木的了。
她不忍直視,又抵不過暗地裏滋生的眷戀,雙腿不由自主的往裏移動。
裏面也變動了,卧榻沒了,書架,衣櫃都換了樣式,牆上的長弓還在,羽箭還在,只是少了些他的味道。
“哎呀——”角落裏傳來一聲叫喚,聽着不祥,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你呀怎麼老是笨手笨腳的,什麼時候才能穩重起來?”鍾嬤嬤快步趕來,見是那個叫露兒的丫鬟惹了禍,把原先紮好的一大捆捲軸散落到了地上,又得重新整理了。
露兒癟着小嘴,顯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都是可憐之人,想着幫襯幾句,卻見其中一個捲軸滴溜溜的滾到她跟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是一襲清淡如雲的長裙,飄逸舒展,引人遐思。
她蹲下身子,信手打開來看。
碧綠的荷葉,滴翠的露珠徐徐呈現在眼前,看着十分養眼,隨後是一隻木舟,上面站着一個清新脫俗的女子,正低着頭垂着眸,嬌羞不勝。繼續展開,與那女子相近的是個俊俏的男子,目光灼灼,柔情相對……
那不是他們第一次泄露心跡的時候嗎?
那樣的夏日那樣的和風,那樣的矜持與濃情。
他竟然畫下來了,這般惟妙惟肖。
底下留有落款,看字跡確實出自他的手筆。
淚,默默的滴落,打在畫卷上,吧嗒有聲。
這算什麼?
此情可待成追憶嗎?
非要讓她深深的心痛?
“糟了糟了,這是郡王爺親手繪製的,平日裏愛惜的跟什麼似的,你竟弄濕了它!”珠兒一把搶過,小心的覆上手絹去吸收乾淨,可惜遲了,畫紙還是給浸濕了,連累了畫中女子暈染了眼角,似在垂淚。
“你是新來的嗎?怎麼敢隨隨便便動郡王爺的東西!”珠兒怒目圓睜,為沒有保存好主人的東西感到氣惱。等她看清了薛岩臉上的淚痕,不禁一怔,心想自己還沒有說重話呢,怎的傷心如此?當下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沒事吧……我不過說了你一句而已……”
“說一句也不行,她是我的人,誰也說不得!”一個霸道的聲音穿插了進來,秉承了他的氣勢。
她欣喜,急忙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