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立下宏願

高三年級學生到校半個月後，新學期正式開始了。

升了一級的高二學生從容淡定地回來了，新入學的高一學生也一臉懵懂地入校了，高三學生的總複習依舊是馬不停蹄一日千里。偌大的校園被兩千餘名師生充填，一下子擁擠熱鬧起來。

開學后的第二個星期一，鳳凰城高中在大操場上舉行了全校新學年開學典禮。新生代表發言完畢后，呂濛初作為青年教師代表作了表態發言，這自然又是佟校長欽點的。

為了寫好這篇發言稿，呂濛初熬了好幾個晚上，每字每句都反覆打磨推敲，以期把自己的思想完完全全傳遞給老師和同學們，特別是對他充滿信任的佟校長和充滿不信任的高三2班50名學生。所以，站在講台上，他的發言不僅感動了在場的老師和同學們，也切實感動到了他自己。

“同學恰年少，我亦正青春。及時當努力，歲月不待人。讓我們和衷共濟，攜手並進，珍惜時光，不負韶華，以辛勤的汗水博得優異的成績。願同學們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學，為自己的青春交上一份無悔的答卷！同學們，加油啊！”

那以激情澎湃的語氣喊出的豪情萬丈的口號，通過大喇叭響徹大操場，全場抱以熱烈而持久的掌聲，佟校長也面帶微笑頻頻點頭。

這些豪言壯語，又撥動了多少少女的心弦，呂濛初並不知道，更不是他此番表現的初衷所在。

從佟校長家出來后的這段時間裏，一句話總是縈繞在呂濛初的腦海：知恥而後勇！對，就是這句話，這句話用在此時此地他呂濛初身上真是太恰如其分了。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高三2班帶好，在來年的高考中一飛衝天一鳴驚人，不僅語文成績要出類拔萃，高考總分也要超凡脫俗，一雪上一學年帶高一8班9班10班語文成績全年組墊底的恥辱。為此，他決定要拼了，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汗他也願意，哪怕掉下10斤肉也值得！儘管此時1米75身高的他只有110斤體重，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瘦。

呂濛初的老家在離鳳凰城100公裡外的錦城。

父親呂志堅是鋼廠的老工人，老實巴交少言寡語，按母親的說法是三扁擔打不出一個響屁來。老工人呂志堅退休后終於給自己做了回主，說打小離開老家進廠，大半輩子都在鍊鋼廠當鍊鋼工人，過城裏的生活，退休后說什麼也要回農村老家種幾年地，享受幾天農村的熱乎炕。

母親馬素珍在他家居住的豐盛街道擔任居委會主任，為人口直心熱，街坊鄰居哪家有個大事小情都愛找她拿主意斷是非，無論年齡大小，大家都親切地稱她為馬大姐。馬大姐覺得自己這輩子活得順風順水，唯一的遺憾，是生了兩個兒子沒有閨女，缺少一件知冷知熱的貼身“小棉襖”。大兒子參軍去了邊疆，小兒子考上了大學，老頭子又“作妖”住到了鄉下，家裏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老婆子。窮極無聊之時，馬大姐便滿世界認干閨女。干閨女中有一個街道小五金店的店員名喚小芳的，伶牙俐齒最對馬大姐脾氣，也最討馬大姐喜歡。小芳媽生了8個女孩子，她是小五，小名來娣兒，可見爹媽盼兒子的急迫心情。小芳常來家裏幫馬大姐幹家務活，摟着她的肩一口一個乾媽親熱地叫着。馬大姐也知道小芳做這些，並不是有多喜歡她這個乾媽，其實是看上了她的兩個兒子，最後把目標鎖定了老二濛初。到後來，小芳乾脆把行李捲兒搬到馬大姐家，說是怕乾媽晚上寂寞過來陪她嘮嘮嗑。

呂濛初放假回家，見鄰居小芳住在家裏儼然成了家中一員，對他指手畫腳關心備至，自己倒像是個外來客，滿心的不高興，又不好直接發作。後來發現小芳望向自己的眼神別有深意，害怕瓜田李下惹麻煩上身，便向母親提出嚴正抗議，讓她趕緊把小芳從家裏請走。媽媽說你外出念書，人家姑娘陪我好幾年，就算看上你了又有什麼不好，那是你的福分，你一回來為啥就要把人攆走？我看你這書都白讀了，簡直就是念到狗肚子裏了！呂濛初不是個獃子，當然看出了小芳的意圖，但是他打心眼裏瞧不上她，並不是她長得有多難看，而是文化水平太低言行舉止粗鄙。

小芳長呂濛初一歲，兩人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班。這個小芳大名叫王芳，是她爸看了電影《英雄兒女》后給女兒取的名字。王芳下課時跳皮筋踢毽子跳格子樣樣精通，課堂上面對老師的提問則一臉茫然一問三不知，成為全班同學的笑柄。最可氣的是把三角函數中餘切的符號“ctg”讀成了“西大哥”，從此就落下了“西大哥”的綽號。他呂濛初別說這時候還沒想談女朋友，就是想談，也斷不會考慮這位學渣“西大哥”。

見母親仍一門心思要把在他看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往一塊兒捏咕，呂濛初實在拗不過，一氣之下提前返回學校。從此後寒暑假他都不再回錦城，一封家書慌稱學校要組織假期實習，便一頭扎進學校的圖書館裏看書。遨遊在中外名著的浩瀚海洋里，呂濛初直感到世界都變得宏大寬廣起來。為擺脫“西大哥”而多讀了許多書，學業日漸精進，畢業后居然被鳳凰城高中錄用，可謂因禍得福。

這學期開學是呂濛初來鳳凰城高中工作的第三個學年。第一學年，他在高一語文組裏聽遍了每個老師的授課，餘下的時間就做一些打雜的工作，收拾辦公室衛生，去開水房打水，幫忙刻印捲紙，總之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第二學年，學校有一名高一女語文老師隨軍去了大連，出現了崗位空缺，他自告奮勇，要上高一的語文課，學校就批准了他的請求。結果，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一意孤行把課教砸了，這個失敗結果他不認也得認，因為在高中階段，考試成績才是王道。

這一次，佟校長把畢業班班主任兼語文老師這樣一副重擔交到他的肩上，他有什麼理由不把課教好，把班級帶好？如果再出現什麼閃失，不僅自己顏面掃地，也辜負了佟校長的知遇之恩，更對不起這些寒窗苦讀十載的學生們。既已立下宏願，就要努力踐行。在這樣的情境之下，25歲的呂濛初哪裏還有精力和時間去想那些兒女情長之事呢。

然而，樹葉的搖動，並不是樹所能決定。這時候，呂濛初生命中的桃花已經長成蓓蕾，只待一陣春風的吹拂，一場細雨的潤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