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前途的職業
更新時間:2013-12-23
衛鞅渾然不覺已經被人嚴密監控,在夜市裡買了些吃食,又打了一壇酒,拎着便慢悠悠往回走。<冰火#中文.心裏盤算着怎生介紹一門買賣給屈阜,既便宜他讓他心甘情願的奉上幾千金,有不影響自己後續的賺錢打算。
“衛公子,請莫回頭,且聽我說。”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衛鞅當然不會條件反射的回頭,因為那女子這句話講完之後,又隔了一下,他才想起自己叫做衛公子,人家在喊自己。於是也輕聲說道:“姑娘要是美女的話,可以叫我六哥,叫了六哥之後,什麼話都好說。”
那身後的女子似乎怔了怔,隔了好一陣,才說道:“我受人之託,給衛公子傳三句話。第一句,屈阜可能是秦國密探,需防他不利於公子。第二句,盼公子言行謹慎,切莫再泄露師門身份。第三句,今夜一番言論,萬不可再對他人提起,其中兇險,公子不可不知。第四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衛鞅奇道:“不是說三句么?第四句什麼意思?”
等了半晌,卻再也聽不到那聲音。嗯,聲音愣是好聽,一定是個美女,衛鞅如此安慰自己。可惜,實在沒有膽量回頭去看,前面那三句話,句句殺氣騰騰,那個嚇人。多出來的第四句話,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到底在說誰呢,衛鞅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衛鞅便將第四句話放到一旁,反覆思量前三句話。
娘希匹的,老子不知道那些話的威力么,要不是為了忽悠那小子,騙那小子的黃金白銀,六哥我是那麼不謙虛的人么,輕易就扛着重磅炸彈去轟人家的腦門。
第二句話,翻來覆去想不明白,泄露師門身份的前面加一個再字,更令人費解。原來的衛鞅,師從何人,歷史上根本沒有個明確的說法,如今的衛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師門身份。至於師從公叔痤,這也不算什麼秘密。
哎呀,百花村真是一家黑店,他與曲阜對話所在的酒座,肯定有什麼監聽設備,否則,不會有人聽到,並且好心好意來提醒自己。衛鞅小說看多了,古代黑店裏的監聽設備,通常在桌子底下,或者柱子當中藏一根銅管,通到地下室去,黑店的人就在地下室裏邊監聽。下次去百花村,罵娘的話要少說,萬一被人家姑娘家聽到,多不好意思啊。
至於第一句話,屈阜是秦國的密探。衛鞅早猜到這個可能,可是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能夠將對方忽悠到,最終乖乖的給他老人家送錢。
衛鞅忽然想到了什麼,驟然止住腳步,“哎呀”一聲慘叫,氣急敗壞的原地不停跺腳。緊接着,指天畫地亂叫:“法克——斯丟比——福力噓——煽了你的畢去——偶爸坑蒙死他——忽悠人者人恆忽悠之——”
“死醉鬼,叫什麼叫,大晚上,不用睡覺啊。”不知哪裏傳來罵聲。
衛鞅怒道:“老子罵自己蠢,你聽得懂啊。”
好大的一場雨,衛鞅全身濕透,這雨水好像有點異味。咦,龍王爺布施雨露,怎麼把他老人家的洗腳布也順便扔了下來?
衛鞅不知道,他這一頓亂叫,好幾個躲藏在黑暗中的人,險些被他嚇得肝膽破裂而死,因為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此人關乎國之存亡。
他更不知道,他肩膀上的腦袋,險些易主。因為黑暗中的那些人,他們剛剛得到一個授權,可將之格殺當場。
衛鞅鬱悶不已,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犯了個這麼低級的錯誤。
他當然猜到屈阜是秦國密探的可能,只是當時貪字當頭,腦子長坑了。
如果屈阜當真是秦國密探,秦國那麼窮,屈阜那裏有錢供他忽悠啊。
如果屈阜當真是秦國密探,自己表現出如此大才,腦子裏還藏着讓人家敗軍王國的十六個字,拿下偷去秦國還是小事,直接咔嚓一下砍了,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還有更糟糕的,要是讓秦國密探知道,破壞他們刺殺公叔痤行動的,就是中庶子衛鞅。
那麼,咔嚓一下,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了。
衛鞅頭皮一陣發麻,趕緊大步回相國府。心裏窩着恐懼,連等候在房間門口的侍女小紅也沒看到,直接跳上卧榻,一腳將管乙踢進牆邊,拉過被子,蒙頭便睡。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日跟在管乙身邊,跟着他去值守相國府,跟着他去睡營房,跟着他去吃廚房。行動密切,比之劉關張有過之而無不及。總之,死也不離開管乙半步,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能依賴的只有管乙。美其名曰恢復性鍛煉,令加兄弟情深,不忍分離片刻。
實在無聊之時,問起管乙是否識字。管乙說閭長以上的軍官都認識一些字。衛鞅拿來一卷書,一個字一個字指着讓管乙反反覆復的認,管乙支支吾吾的只認出一小半。衛鞅大怒,說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不識字比不要臉更無恥。喚來個小兵,讓他從自己的書房搬來好幾卷書,丟給管乙。管乙見衛鞅如此費心栽培,心中甚喜。不料衛鞅說,自己找師傅學認字,每日三十個,認得了,送他一金,認不全倒貼一金。
某一天,管乙輸光了全部身家,又將從衛鞅手上借來的二十金全數倒貼給衛鞅之後,終於忍不住,問道:“六哥,這些天,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
“你說。”
“那天晚上,你說我有三件喜事。”管乙很仔細的說,“其中第二件,是你幫我娶個嫂子回來,是不是?”
“是,有何不妥?”
管乙繼續很仔細的說:“六哥,我想問,這個娶回來的嫂子,我應該怎麼稱呼?”
“嫂子啊。”衛鞅很乾脆的回答。
“那你對她怎麼稱呼?”管乙更加謹慎的問。
衛鞅抓抓頭,想了一下,說道:“很難說,也許是夫人,也許是老婆,或者親親夯尼,心肝寶貝之類吧,要看她夠不夠美女。”
管乙點點頭,終於確認了。
“你總算明白了?”衛鞅問。
管乙再次點頭,意料中的鬱悶。低聲的嘀咕:你幫我娶個嫂子回來,關我什麼事。
衛鞅耳朵尖,當然聽到,笑了說道:“所以說,第一件喜事,你我結我兄弟,接下來這第二件喜事,才與你有關啊,娶嫂子,也是喜事嘛。”
管乙認真的說道:“六哥,下次有事情,你不願明說的話,也不要故意讓我想偏了。”
衛鞅哈哈大笑,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管乙要比他高半個頭,說道:“這小子,初次見你的時候,那性子傲得很。如今熟悉了,卻小毛孩那樣變成個受氣包。你當真只有十九歲?”
管乙更加鬱悶,他長得高大,又一臉鬍子,看起來說是二十九歲也不為過,說道:“當真十九歲。我脾氣是倔了些,六哥是有才華的人,我再大的脾氣也不能衝著你發。可是六哥,你是如此有才華的人,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怎麼又岔開我的話了呢?”
衛鞅老臉微微一紅,將管乙拉到沒人的地方,說道:“如果我說,有人想殺我,你信不信?”
“我信。”
衛鞅很是奇怪,怎麼就信了,六哥我的形象如此高大?
“這幾日,我見到有人在時刻盯着你了。”
衛鞅後知後覺,聞言駭然,頭皮一陣發麻,屈阜當真是秦國密探,當真打算幹掉老子。
“他們不曾不利於你,因而我不理會。”
衛鞅鬆了半口氣。
“因為和別人搶女人?”管乙如此問。
衛鞅一愣,旋即怒道:“在你眼中,六哥是那樣的人嗎?”
管乙默然,不說話便是默認。
衛鞅待要義正詞嚴的反駁,可回想自己的所行所為,讓小紅攙扶着恢復性鍛煉時候,時而假裝腳底一滑;去酒肆喝酒的時候,老盯着人家端酒的侍女看,有時候還借口道路不夠寬,和人家小侍女擦身而過。所有這些,都沒逃過管乙的眼睛。只好訕訕說道:“管弟,等打完了仗,公叔冒回來了,我們怎麼辦?”想靠公叔痤保護,衛鞅還是更相信自己。何況公叔痤一時半會回不來,指不定公叔冒丟了老爹,什麼時候心情不好,一刀將他們兩人都砍了。他至今還不知道原來的衛鞅,到底是怎就得罪了自己恩師的兒子。
“六哥只說打完仗,不曾說戰勝,或者戰敗。”管乙若有所思的如是說。
“這小子,耳朵真尖。”衛鞅不置可否。旋即連忙說道:“你別亂想啊,我可不是秦國的密探啊。”管乙是軍人,思路很容易會往這邊走。保不準這小子會胡亂猜測,以為自己是秦國的密探,已經將魏軍的機密透露給秦國,算準了魏軍必敗。
哪知道管乙搖搖大鬍子,壓根沒有懷疑過衛鞅,說道:“我知道六哥不願在魏國當官,你去哪裏,我便跟你去那裏。你有大才,終究會有得到重用的一天。我無所牽挂,跟在你身邊,博個留名史冊也好。”
“要是有一天,我去打家劫舍,你也跟着做盜賊?”衛鞅聽了他的話,怔了一會,心裏有些沉重,故作輕鬆的笑道。自己最大的本事,就是去秦國,照搬歷史上衛鞅的那一套。歷史上的衛鞅,早就為他分析清楚,只有去秦國才會接受他那一套,也只有秦國,具備了深徹變法的條件。只是真的不想去秦國,看在五馬分屍的份上。
“也去。”管乙着惱的說。
衛鞅哈哈大笑,誰能知道,山賊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做山賊的話,說不清還能泡上個蜘蛛精,還能泡上如來佛的燈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