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望舒何來
吳清虛聽着姬望舒的話語思緒便回到了十八年前。
姬氏一族皆信奉中土道教，皇子間取名皆由姬贏選意再由國師吳清虛卜算定字。
南鄴初立皇后李氏懷胎十月正於今日待產而皇貴妃姜氏懷胎不足十月卻有早產之相，兩位妻子皆於同天待產，急得姬贏即刻宣國師吳清虛進宮聽宣。
好在兩位妻子都一帆風順，給姬家添香壯丁，兩兄弟時隔半日出生皇后李氏在烈日當午邊順利生產。而皇貴妃姜琦則熬到夜晚才將姬望舒帶進這個世界。
吳清虛與姬贏一直在偏殿等候皇子降生。
烈日當空，就聽見魚大伴跌跌撞撞的跑來報喜說皇後娘娘安然無恙小皇子生得白白胖胖，賀喜陛下喜得龍子，姬贏笑的合不攏嘴，便與國師吳清虛商討，吳清虛卜掛一算便結合著姬贏取意定字曦和。
而皇貴妃姜琦卻遲遲沒有消息急的姬贏在殿中坐立難安，便看向靜坐在面前的吳清虛道：“國師，琦琦無事吧？宮中膳食御醫朕都下旨叮囑過，琦琦身子也不贏弱，為何會早產？
吳清虛也納悶，之前替皇貴妃把脈，脈象安穩，並無有遺漏之處，今日佔卦也並無禁忌。
只好安撫姬贏道：“陛下稍安勿躁，臣今日已卜算一卦皇貴妃吉人天相，並無不妥，醫道一途臣也只是略通一二，或許之前把脈之時有遺漏之處，請陛下責罰”。
姬贏懨懨的擺了擺手：“國師切莫妄自菲薄，天下中能勝過國師之人不出五指，只願琦琦與腹中胎兒平安便好。”
一直等到夜晚突然雷電交加，吳清虛望着窗外的磅礴大雨，心裏漸漸凝出了些許的不安。
就在姬贏愁眉不展的坐在龍椅上時，魚大伴火急火燎的跑到姬贏耳邊低語。
哐的一聲響！整個大殿噤若寒蟬。
姬贏快步的往碧玉宮走去，吳清虛不知是否該跟着姬贏同去，躊躇半響便決定還是在偏殿等候。
時間過了半刻便見魚大伴風風火火的跑到吳清虛面前氣喘吁吁的說道：“國師，勞煩國師移至碧玉宮待陛下傳喚。”
吳清虛跟着魚大伴大步流星的往碧玉宮走去，此刻魚大伴的喘息聲伴隨着磅礴大雨無疑將氛圍渲染得更為嚴峻。
吳清虛微微皺眉問到：“魚公公，可是皇貴妃與胎中龍子有恙？”
“哎，國師莫問老奴了，老奴不知，等會兒國師親自問陛下吧。”
魚大伴這樣一說讓吳清虛頓感不妙，來到碧玉宮殿門前，魚大伴示意吳清虛在殿門前等待傳喚。
便進殿向姬贏彙報：“陛下，國師已到殿門前了”姬贏滿臉落寞的盯着殿內桌上的孩童玩物，半響過去也沒說話，魚大伴躬着身子，鬢角兩邊的汗水緩緩流下卻不敢用手去拂，
“請國師進來吧，今日是誰巡夜駐守此處？”
“喏，回陛下，貴妃周圍皆是鳳鑲軍，今夜納蘭將軍聽聞皇貴妃待產便留守至此時，”
說罷魚大伴鬆了口氣轉身去請國師來殿內。
吳清虛走近碧玉宮正殿內看見姬贏正看着桌上的幼兒玩物走神。
還沒待吳清虛說話便聽見姬贏略微些許消沉的腔調：“清虛大哥，琦琦脫力昏睡過去了，孩兒在奶娘那，請清虛大哥幫幫孤，幫幫琦琦。”
吳清虛心起波瀾，清虛大哥這一稱呼早已消散許久，便無多想即刻供手道：“陛下，微臣惶恐，請將小皇子帶至此殿，待微臣瞧瞧。”
說罷魚大伴見姬贏微微點頭便往內殿寢宮奔去。
待奶娘帶着小皇子至吳清虛面前時，只見小皇子通體烏青，皺巴巴的模樣像極了一位年歲半百的老人。
孩子一絲聲響也沒發出，靜靜的微張着眼睛在吳清虛面前。
吳清虛急忙伸手撫探起小皇子來，磅礴雨勢之下時有雷鳴響徹，整個殿中靜的只剩下幾人的呼吸聲。
見吳清虛撫探幾刻仍久久不語。
姬贏偏過頭抬手捏了捏鼻樑微微皺眉說道：“清虛大哥，吾兒此番模樣可是不詳？孤雖寡陋，可民間傳聞百載，初生胎兒不紅白不啼叫視為不祥之兆。
“孤與琦琦始於微末，自問上至南鄴下至門族從未做過叛經離道之事，若是上蒼因孤在陰山郡一事而給予懲戒，何故要如此…要如此怪罪在琦琦的骨肉上！”
隨着姬贏語氣愈發激烈，嚇得魚大伴和一旁的奶娘連忙匍匐跪下顫顫巍巍。
吳清虛急忙供手說道：“陛下稍安勿躁，微臣觀探小皇子心脈氣息平順，幼肢嫩骨皆安常不僅還略有健碩。
民間謠傳不可輕信，微臣懇請陛下允臣對小皇子施以針灸，方可解惑。”
“准”姬贏話音剛落魚大伴便急急忙忙的往殿外跑去。
吳清虛從奶娘手中接過小皇子，看着小皇子如靜若處子般，心裏生起了些許庇護之意。
接着便輕輕的捏住小皇子左手，用銀針對其食指一紮，鮮紅的紅點便出現在食指上，吳清虛即刻便將小皇子頭微微朝下，就像奶娘框孩子一般。
頃刻間小皇子便緩緩的從發生微弱的哼呢到哇哇大哭。
姬贏在一旁情緒激昂的說道：“清虛大哥神人也，小兒之前不啼鬧是為何？”
吳清虛將小皇子交還給奶娘抱着后便供手說道：“回陛下，小皇子因天生骨血健碩，出生時又恰似受了擠壓，一時氣血不順而已。
待過幾日，小皇子身上的烏青也會消散。”
“好！好！清虛大哥不愧為南鄴國柱，孤之幸，南鄴之幸！待琦琦醒來，定要叫琦琦感謝清虛大哥此舉。
大伴，傳朕口諭，賜清虛大哥黃金千兩，錦緞百匹，門外那群酒囊飯袋，個個說是妙手神醫，竟連如此小症都無從診治，這太醫院須得整治了。
今夜問診之人悉數革職在家待宣，叫軍機處給朕好好查審一番。”
說罷吳清虛便供手道：“微臣謝陛下抬愛，金銀百寶贈予微臣實屬浪費，為陛下排難解紛義不容辭，望陛下收回賞賜，微臣有事啟奏。”
此刻姬贏盯着小皇子眉頭舒展微微笑着說道：“清虛大哥請說”。
“微臣適才在殿外盲起一卦，是為吉卦，還望陛下准許微臣再起一卦為小皇子擇字。
小皇子骨血健碩，又與微臣有緣，微臣懇請陛下，准許小皇子隨微臣習道門之術，為陛下護佑南鄴千秋萬載。”
姬贏聽聞一愣看向吳清虛道：“清虛大哥是想琦琦的兒子進道門？
孤倒是歡喜，清虛大哥一身本領，天下中多少人求之不得，倒是此事得待琦琦醒來孤與琦琦商榷一番，清虛大哥也知曉，琦琦性子頗為倔犟。
清虛大哥安心，若琦琦不願，曦和可隨清虛大哥習道門之術。”
吳清虛笑道：謝陛下，請陛下稍作歇息，待臣卜算一卦。”
說罷吳清虛便向魚大伴討要了紙筆，不慌不忙的開始卜算起來，殿中小殿下的啼鬧聲也隨着雨勢漸小而消匿。
吳清虛面無波瀾可心中早已波瀾四起，剛才在殿外吳清虛起卦不成就心起疑惑進殿中看到小皇子模樣更是躊躇。
民間謠傳斷不可信，但非不可取，小皇子筋骨健碩，按先輩記載是為王侯之相亦為反骨之兆。
番前銀針取血，倒掛通氣皆是迷惑之舉，在扎針取血之時吳清虛便渡了一絲真氣於小皇子身中，在不傷及肺腑的情況下使得氣脈通脹才哇哇啼叫。
八字中日坐七殺，獨官獨殺，流年官殺相衝。
此乃亦正亦邪，若是放在平民百姓之中也罷，身在皇家，執掌一方，福兮禍兮？
吳清虛放下筆又從袖袋中掏出龜甲，哐啷啷的聲響后擺放出三枚南鄴銅幣，殿中之人靜靜的等候國師卜算。
哐啷聲再次響起，使得姬贏都聚精會神的看向吳清虛。
半響之後，吳清虛朝姬贏供手道：“恭賀陛下，喜得龍子，小皇子八字正官，與大皇子同般。
只是小皇子字中金行頗多，又逢子時雷雨降生，微臣卜算兩回，得字望舒。”
“望舒，望舒，恰逢此刻月半彎彎。有勞國師，便擇望舒二字。
待琦琦醒來朕可得好好與琦琦說道說道。”
話音剛落便見侍女進殿說皇貴妃醒了，姬贏便急忙往內殿走去：“國師今日勞苦大伴替我送國師回去歇息。”
吳清虛躬身拱手，起身往殿外走去。
殿中此時燈火通明，賜坐的桌上筆墨還未乾澈，便被拍窗的微風吹起了幾滴墨水沾在了一塵不染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