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琉璃鴛鴦
隨着馬車的行駛,鬧市聲漸漸消散遠去,直至幾乎沒了聲響。
一刻后馬車前方出現渾厚有力的人聲:“止步,皇宮禁地何人到此!”
大福聞言白了一眼,不緊不慢的踏着步子,悠哉的掏出袖口兜里的玉牌。
面前一眾禁軍見狀立馬惶恐下跪。
為首的禁軍頭領低頭拱手說道:“左廂軍副指揮使王受之參見二殿下。
適才換班不知殿下外出,衝撞了殿下,請殿下責罰。”
“無礙,駐守皇城職責所在,有勞王副指揮使了。”馬車內的二殿下仍在閉目凝神,
臉上瞧不出喜怒。
頃刻間皇門大開,銀色鱗甲也隨着快速有序的動作發出噌噌聲響。
待馬車消失在寬廣的廣場之後,王受之彷彿泄了一口憋了很久的氣。
身旁的禁軍侍衛看着老大這般模樣,不禁悄聲詢問王受之:“大人,為何這般惶恐二殿下?”
話音剛落,這位初來乍到的新兵蛋子便聽見頭盔上的砰砰作響。
王受之面無波瀾的望着眼前的萬家燈火道:“胡言亂語!望舒殿下年少有為,待人和善。本指揮使方才只是力有不逮而已。
執勤時妄議殿下罰俸一月!”
“諾”頭昏腦脹的禁衛新兵滿臉苦澀的哼着。
姬望舒下了馬車,緩緩的走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恰逢昨日春雨拂過,顯得程亮的地磚更為光亮。
似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一樣。
姬望舒看着離視線越來越近的碧玉宮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碧玉宮是他母親的寢宮,整個寢宮外牆由青玉石堆砌而成,並沒有因為鎏金色的磚瓦裝飾顯得格外貴氣,反而在這座琉璃萬千的宮殿之中別具一格。
姬望舒還未走近殿內便聞到膳食的香氣,嗅嗅鼻子聞不出具體是何香味,臨近殿門便瞧見殿內坐在飯桌前的母妃端着碗在盛湯,父皇則一臉笑吟吟的看着母妃。
“阿爹阿娘”的叫喚聲剛湧入眾人耳中,
便見姬望舒已大步流星的坐上餐桌,欲大快朵頤一番。
姜琦用筷子敲了敲姬望舒的手,似埋怨般道:“舒兒說了多少次了,在殿中勿用民間稱呼來喚你父皇,若讓宮中大臣知曉了,必如那夏蟬鳴啼。
“欸,琦琦勿惱,望舒也只在此間才如此喚朕,此舉朕聽着也歡喜。”
姬贏受姬氏一族的熏陶,文武皆全。
面對南鄴國初創時的百廢待興,姬贏殫精竭慮,事事躬親。好在蒼天眷顧,南鄴國力也算步入正軌。
青年時期的姬贏便在朧京是出了名的門閥子弟,坊間都說姬氏的大公子看着白嫩柔弱,好生惹人憐惜。
較為消瘦的臉頰,方正的下巴,細長高挺的鼻樑上有一雙深邃的桃花眼。整體五官在南鄴男子之中屬於比較秀氣的。
坐上了龍椅也給眾人一股文治君王的風貌,恰恰這位文治君王也不乏有殺伐果斷之時。
據說南鄴初立時期,國內各郡的門閥世家之中有些許懷不臣之心的宵小。
恰逢姬贏年少掌家國,許多人更是不太看好這位看似柔弱的南鄴天子。
南鄴國內動蕩時,傳聞姬贏曾帶軍討伐亂臣宵小,一夜屠戮半城。不論叛軍是負隅頑抗或是繳械投降,叛軍者斬,協助者斬,皆誅其父系三族。
從此南鄴舉國再無多餘的旗幟,只能有姬字一旗。此刻這位雷厲風行的君王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心愛的妃子姜琦。
姜琦顏容如玉一般白皙光滑,常年安養,顯得貴氣十足。
偏偏是一個地道的南方女子,姜琦臉型和身型卻略有朔北女子之風。
高挺的鼻樑,略微稜角分明的輪廓從門閥世家來看,這等面相不是旺夫持家之首。更別說從皇家的角度來說了。
但姜氏則是徹頭徹尾的南方大家族。
早年間起始於販茶,南鄴的茶葉販賣出口大半都出自於姜氏一族,上到名貴茶品下到民間泛用。
民間傳言南鄴茶香十里,六里皆姜。
早年間的姜琦便是南方出了名的奇女子。
琴棋書畫歌詞詩賦甚至舞刀弄劍都有涉獵。
因天性浪漫,姜琦的父親較為寵溺。事事由着女兒自己定奪,父母媒妁之約在姜琦這裏更是天方夜譚。
那時在還不是國都的朧京,姜琦就常常偷偷出門遊玩。某日游湖時遇見了在岸邊垂釣的世子姬贏。少年郎與花季少女的邂逅,正如古人述說那才子佳人相遇的故事一樣。
惹人歡喜。
姬贏這一眼見佳人,便跌入春風中,一發不可收拾。旁敲側擊的打聽到了那日在湖中泛舟的佳人是何許人也后便開啟了追求之路,
從書信往來到同游燈會,甚至每日喚小廝送去不是新奇玩意,就是爽口糕點的惹人嫌的行為。就在這樣日以繼夜的攻勢之下,終於打動了姜琦與其身後的姜氏一族。
面對當時的姬氏,姜氏肯定是底氣不足的,一方是鎮守南方的中山王姬氏,一方是商賈世家出身的姜氏。好在兩方家族互相有往來,幾番蹉跎之下姜琦成為了姬贏的側妃。
“阿娘說的是,兒子記下了,今日過後便喚阿爹父皇。”
姬望舒不顧嘴裏滿噹噹,含糊不清答道。
那雙桃花眼瞟了瞟,站在一旁的侍女芍藥。見芍藥捂着嘴偷笑,胸前因笑微微晃動不已,不由亂人心扉。
姜琦看見兒子這般調皮搗蛋的模樣,心裏暖暖的,不禁感嘆起來:“陛下,望舒也這般大了,好像當年你我相遇時也是這般歲數?”
姬贏愣了愣微微笑着的道:“是阿,琦琦不說朕都沒發覺望舒這般大了,真是歲月如梭!琦琦與朕相伴近二十載了,哎!朕老了,真是老了。”
“贏郎何故憂愁,這般說得讓妾身也覺得自己老了許多。”
姜琦順勢嗔怪着替姬贏將杯中酒添滿。
姬贏大笑着舉杯道:“朕的琦琦,相遇之時是什麼模樣,今日也是什麼模樣。”
“此間僅在贏郎與琦妹之中,任由蹉跎幾許永不停息。”姜琦話音剛落,夫妻二人頗有默契剛要共飲杯中酒,便見姬望舒舉杯插話道:“阿爹阿娘在兒子面前膩歪了許久,聽的兒子口乾舌燥。兒子敬阿爹阿娘,願阿爹阿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姬贏聞言咧嘴笑道:“混小子討打!大伴,將這壞氣氛的混小子帶出去打幾個板子。”
老太監大伴甩了甩手裏的拂塵在一旁的笑着道:“陛下老奴哪裏敢吶”
說罷笑臉盈盈的看向皇貴妃,渴望皇貴妃施以援手好讓其抗旨不尊。
姜琦嗔怪的看了一眼姬望舒,又扭頭看向姬贏:“陛下,望舒搗蛋,您也使壞!妾身先敬陛下。”
說罷便挽面仰頭一飲而盡。
姬贏急忙舉杯回敬,順道瞪了眼姬望舒。
姬望舒齜牙咧嘴的笑着,也跟着舉杯道:“魚大伴帶我打板子去吧。”
一旁的芍藥眼裏像裝了殿前的荷花水一般水波粼粼。
而老太監魚大伴則心領神。
“諾,二殿下莫要怪老奴嘍。”
姬望舒笑着道:“阿爹阿娘,兒子吃飽了,便同魚大伴出去走走消消食。”
姬贏作出一臉嚴肅模樣
“去吧板子留着朕改日再賞”
姜琦則聽着父子倆的對話在一旁笑着替姬贏斟酒。
“諾”
姬望舒頑皮的行禮后,走出殿外看見大伴和芍藥一左一右的將殿門輕輕帶上。
在那殿門縫隙之處瞧着母親與父親的歡喜,不自覺的歡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