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終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擢升
其實就算是朕真的有心想拖,也沒有辦法呢……”
“陛下的意思是?”
端木興不語,望着窗外,仿似出神;而眉宇間那種生動得近乎誘惑的期冀卻慢慢淡去,一點一點回復了大趙天子固有的高深莫測。//良久,在霽月已經不以為關於這個問題還會有什麼回應之後,他卻終於開口:“朕也不明白為什麼,這段時間裏政務上頭……倒似楚卿在逼迫朕一般。”
這話有些怪異了,且端木興以前從未和霽月提起過關於朝政上的問題,剛剛的僭越又招來罰跪,她哪裏知道該如何接口?幸好端木興沒有教她為難,只自顧自說了下去。
“楚卿從小在楚縉身邊長大,向來在為人處世上最會掌握節奏——他如何與朝臣們相處朕不十分清楚;但他在朕身邊的時候,最能夠讓人覺得舒服——多數時候他不會主動去要什麼;而若有目的要達到,他也總是能夠讓人輕而易舉接受他的觀點:這裏面他會耍些小心機小手段,但不會讓人厭惡,總是適可而止,從來不肯強出頭……
“可是最近卻都在改變。”皇帝陛下略蹙了眉,帶些疑惑,“雖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貼心,懂得朕需要什麼,看得到朕的下一步;可是行事風格上卻帶了幾分激進,有些不回頭的決然……前頭扳倒王英,還能說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那麼和張諤攜手清理官場,就有了些冒進;至於如今居然惹上盧太傅——便完全是站出來引導形勢了。
“對於臣子而言,如此的風格迥異,”端木興沒有回頭看霽月,也知道這個侍女根本不敢表任何意見,“一般來講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什麼壓力使其感到急切,又有必須完成的使命,因此不得不激進;二么,就是有了不軌之心了……”
不軌之心?聽到這個,霽月微微打個寒噤……是晨起的風有些冷了么?
“當然,楚卿是不可能有什麼不臣的念頭的,”說到這裏皇帝陛下頓了一下,又繼續,“所以只能是第一種——可是朕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忽然那麼急?是因為他的病?是因為什麼人?或說,是真的打算要離開了?”
又是沉默。
“所以朕也不能無休止再拖下去。”端木興“啪”地放下窗扇。回眸時帶了幾分決斷後地輕鬆。“若是最近魯老頭兒能夠趕回來。楚卿病情再好幾分。就趕着將這件事情了結了吧——塵埃落定。朕也好靜下心來處理朝廷上地事情。”
霽月知道這些話並不是說給她聽地。自然還是不敢接話。
皇帝陛下也止住了話題。伸了手由着霽月替他更衣。外面天色已經大明。整整一宿過去。皇帝陛下地神色卻也不倦。且眉目間又明顯較楊鴻漸離開時舒展了很多。霽月知道他是心中煩擾傾訴一番之後得到排解。也自暗暗快慰。
皇帝陛下換地是外出地袍。若照平時。此刻早已經過了要上朝地時分。可如今聖駕在外。朝會自然也免去。那隻剩了一個人地“內閣”更是已經來過與皇帝通宵“理政”;這個沒有嬪妃地皇帝其實應該是很閑地。至少不會連補眠地時間都沒有——霽月待要說什麼。到口邊卻又咽了回去。今日那場罰跪實在是印象深刻。讓她知道她對這位皇帝陛下地脾氣似乎還是並沒有多麼了解。
端木興卻注意到了這個寢宮女官地欲言又止。趁着心情不錯。便笑道:“霽月。你知道韓昭侯和曹阿瞞殺近侍地故事么?朕向來欣賞你地。便是守本分這一項。”
說罷。也沒有等她答話地意思。自顧走出去。外面自有內侍迎着跟上。
霽月看着皇帝陛下的背影,噤若寒蟬——果然,開始的那段罰跪是有原因的。
她因為是庶女的緣故,從小性格內向,素來深居繡閣,說是做着女紅針線,其實日日與
伴,自然也懂不少典故。韓昭侯地故事,說的是殺段吧?這位戰國時代的君主,曾因為典冠在他醉卧時為他加衣這麼一件事,便加罪典衣,殺典冠;只因為:該負責為他加衣的是典衣,失職;不該為他加衣的典冠,越權。
而三國時曹操的故事,則不甚相同;曹操不喜旁人近身,便對人說自己夢中好殺人。一次睡覺時內侍為他加被,他卻躍起殺人;醒來時故意裝作不知,以此威懾眾人。
可是,皇帝陛下提起這兩段典故,到底是要說明什麼呢?
原本是好好的,在她催促他休息的時候,陛下才開始生氣的吧?是怪她太多事了么?逾矩?可是陛下從來不是太在乎這些規矩地人……宮裏的那些宮女,為了爭奪聖寵,什麼手段不曾使出來過?若真是象韓昭侯待典冠那般,多少個腦袋便都已經掉下來了;何況,他明明也說了,她是最本分地,象今天這樣的多嘴,其實少得可憐。
霽月愣愣站在寢殿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門“吱呀”一聲響了,這才驚覺,連忙迎上去——雖然還是不很明白陛下的話,但典冠掌冠,典衣掌衣,她霽月負責的是陛下寢殿,這個時候早該喚人進來打掃,而不是愣愣地在這裏呆。
進來的,卻是內常侍孫德安。
“高霽月接旨。”孫總管孫公公一如既往地鼻孔朝天,“皇上口諭,江東巡撫高洪飛護駕有功,政績斐然,即日起擢升從一品兵部尚書,兼授武英殿大學士,直龍圖閣,參預機務。其女高霽月溫婉賢淑,升尚寢,賜五品,依舊在寢殿伺候。
”
說罷,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出來,看着霽月接旨謝恩地同時,用將將可以讓她聽到的聲音罵了句:“狐媚子。”又道:“陛下問你,新任高大學士攜家眷正在湖南侍駕,你有沒有心思回家一聚?”
想不到會面對這般地恩賜和榮耀,霽月暗暗苦笑。孫公公會有這樣的態度,想必是以為她誘惑了君王,才連帶着一家雞犬升天吧?可他不想想若真如此,會有這樣奇怪地封賞么?父親升任一品大員,而女兒卻封了女官尚寢,不屬嬪妃品級……甚至,如果陛下真有心賜她一家團聚,何必專門來問?
“回陛下,奴婢得以伺候陛下身邊,心下已足,再無他念。”霽月臉色煞白,這半天想不明白的事情終於有了進展。原來陛下這番警示都是着落在這裏了——高家榮耀如此,她還怎麼敢與父母有些牽扯?陛下沒有當面問她,是要她做個決斷吧?
孫公公卻有些意外,又問她:“高尚寢,你可想好了,雖說你封了尚寢,又加了五品銜,在宮內女子中已是最高;但這樣品秩還是不能讓父母家人入宮探望地。”言下之意,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奴婢已經入宮,便不再是高家的人,自然也不需要與家裏人再見。”
孫公公便不再多言,冷道:“既如此,咱家一會兒着司設、司輿、司苑、司燈四司女官前來拜見。”說罷轉身離開……唯空中低低傳來又一句滿是嘲諷的言語:“小小五品有什麼得意?楚大學士今兒也加了從一品……”
霽月退幾步,跌坐在地上。陛下隆恩之後,專門迫她說出了“不再是高家人”這樣的話,為的是什麼,昭然若揭——其實她早就應該想到的不是么?與天子分享秘密,哪裏是那麼容易的事?放眼天下,也只有那麼一個人,會讓天子真心地懷念“曾與他無話不談”吧?
早現過身邊若隱若現的影子,還有宮中眾女對她的孤立……現在,他警告她不要僭越,甚至連父母的溫情也要隔斷她的么?那麼,她,又會得到怎樣的未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com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