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混沌之屍

從飛電所在牢房到地牢出口，長長的通道掛着一閃一碩的火把，石梯盤旋而上，飛電看不見外面的月光，也聽不見風聲。

只有不知何處傳來的水聲，滴滴答答，飛電在這個來到人間的第一個晚上，居然有些想家了。

雖然姥姥一直教育他，他是冷艷高貴不一般的存在，他是最神聖的，是註定要成為神的狐妖，狐族所有的生物都會匍匐在他的腳下，別說低等庸俗的人類了。可是飛電有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知道了生命生來不平等，自己高別人一級之後卻一點沒有之前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開心了。

要是姥姥沒有教育他這些，他可能還當自己是普通的狐妖，和自己長相畸形的小夥伴們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所以說，懂得了分辨美醜，懂得了等級觀念之後，給他的生活帶來的，除了孤寂還有什麼？

前方已經可以看見地牢的出口了，明明爍爍，閃着微藍的光。

“哎……”飛電輕輕嘆了口氣，“還得早日勾引到皇帝，征服人類，然後才能和姥姥在一起。”

走到出口處，飛電毫無阻礙的邁了出去，卻突然從兩邊躥出來兩名侍衛，舉着刀兇巴巴地吼道，“大膽！居然敢越獄！”

其實他們如此兇惡，只是在掩飾自己剛才打瞌睡導致人家都走到門口都不知道而已。

飛電對這兩個侍衛的吼叫和嚇唬充耳不聞，從容不迫的越過他們交錯的刀走了出去。

夏夜的月光清亮微涼，和飛電一身素衣相得益彰，就這麼毫無保留的潑灑在他的身上，那兩名侍衛竟然不知道飛電周身蒙蒙的光是月亮的還是他自己發出的。

等他們倆回過神來的時候，飛電早已經消失在群花掩映的地牢門前了。

兩名侍衛皆覺得大事不妙，相互望一眼，其中一名開口說道，“怎麼辦？要不要稟告陛下？”

“你瘋了，想死是吧！”

“那……”

“我們趕緊去把這個人找回來啊！找回來關牢裏什麼事都沒有了，找不回來咱們自殺算了，免得連累家人！”

皇宮這麼大，飛電不知道殷晟住在哪裏，不過他暫時不想找殷晟，他想想找到白日裏那個陷害他的惡魔般的小男孩，狠狠的揍他一頓。

可是他也不知道殷桓住在哪裏。

還是得找個低等生物問問，飛電這麼決定，便開始左顧右盼，尋找生物。

皇宮這個地方，雖然金碧輝煌，看上去熱鬧非凡，可是內在卻冷清的讓人心寒。飛電想着，完全沒注意旁邊的假山後面突然摔出來一個人，重重的撞在他身上。

飛電向後方踉蹌幾步，跌倒在地，撞了他的那人也躺在地上。

是個年輕美貌的姑娘，身上濕乎乎的，還掛着水藻，此時正按着胸口大口的呼吸，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飛電皺了皺眉頭，拍了拍身上被那女子撞到的地方，嫌惡的說道，“沒長眼睛么，丑的要死的人類！”

那姑娘似乎完全沒聽見飛電在說什麼，立馬跪着移到他的身邊，伸手握住飛電的手，哀求道，“大人，不要殺我……求您不要殺我……”

飛電接觸到她的手，發現她的體溫低的嚇人，雖然疑惑，還是將手抽了回來，冷冷地看着她，不發問也不離開。

女子怔了怔神，眼神迷茫的看着飛電，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連忙跪在飛電面前，口中嚷嚷着，“你……別過來……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看着她求饒的樣子，飛電有些無奈和煩躁，本想走了算了，但是畢竟是好不容易遇見一個人，不問她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見其他人。

於是飛電蹲下身子與女子平齊，淡淡地說道，“我沒有想殺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女子渙散的眼神漸漸有了一些焦點，她似乎看清了飛電不是要殺自己的人，立即躲到飛電身後，神經兮兮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之後又跪下來，“大人，您可以自由出入這裏一定是陛下親信的人物，請大人務必讓妾身見陛下一面，妾身手中握着國師等人勾結古魚國公主企圖謀害陛下的重要證據！”

飛電站起身來，對那女子說道，“我不是你們陛下的親信人物，可是我的確要去找他，你可以告訴我他住在哪裏，當然，我最希望你告訴我那個叫做桓世子的臭小鬼住在哪裏。”

“求求大人，”女子沒有回答飛電，而是立即扣了幾個響頭，“大人，妾身知道了這些事情，一定活不了多久了，但是死之前一定要讓我見陛下一面啊！求求大人，您帶我出去吧！”

“這裏……很難走出去嗎？為什麼讓我帶你出去，我明明也不知道路。”飛電有些鄙夷的看着她，“果然人類就是蠢，我明明有說過，讓你告訴我他在哪裏。”

“不……不是這樣的……”女子有些悲切的搖了搖頭，“像妾身這樣身份卑微的妃子，陛下從來不會把我放在眼中，以至於妾身多次攔住陛下想要告知這些事情，陛下都像沒看見妾身一樣從妾身身邊走了過去……”

女子說著便哭了起來，飛電看着淚流滿面的姑娘，開始對殷晟有一點點的討厭了，居然因為別人身份卑微就對人家視而不見，他有什麼資格看不起與他同為低等生物的女人？明明有資格在這裏對低俗的人類視而不見的只有他飛電而已。

“起來，別哭哭啼啼的，讓我看着心煩，”飛電冷冷地說道，“然後，告訴我怎麼才能到你們的陛下住的宮殿。”

這是要答應她帶她去見陛下了嗎？女子開心的站起來，跟在飛電的身後走了兩步，突然不知何處射出一道白光，照在女子身上，女子立即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身體漸漸膨脹起來，本來蒼白的肌膚竟變得青白，就像被水泡了幾天的樣子。

飛電驚訝於事情的發展，完全不知道做什麼樣的反應，女子似乎很痛苦，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滾，表情也是一樣的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飛電回過神來，向剛才射出白光的地方望去，原來是路邊亭台頂上金絲楠木刻着的鴟尾，此時正幻化出具體的形態，對着地上嬌弱的女子怒吼。

這東西極具靈性，飛電雖然是狐族妖精，但是狐族不食人煙頗有些仙氣，也許騙過了鴟尾，但是這女子……莫非她也是何方妖精，過來勾引皇帝的不成？

飛電立即後退了一步，懷疑的看着那人問道，“你是什麼東西？為何鴟尾會為你現形？”

女子有些驚懼，更多的是不解，她看了看檐上的鴟尾，又看了看飛電，喃喃道，“妾身是秘書郎萬岑的女兒，不久前陛下選妃，才剛剛入宮中，陛下還不曾和妾身說過……不知為何飛電心裏有些悶悶的，心想小皇帝才那麼小，居然都有妃子了，不知道小孩子太近女色對身體不好嘛！果然低等生物就是低等生物，不知道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活該一輩子都是低等生物！

但是……飛電打量地上的人，不知道她的膚色為什麼會是這樣難看的顏色，跟死屍似的，而且身形還如此浮腫，跟被泡了幾天的死屍似的，小皇帝連這樣的人都可以納入後宮，莫非他根本就是個完全沒有審美觀念的人？那自己還可以靠什麼勾引他？！

不對……飛電腦海中有什麼想法炸開，死屍……鴟尾……莫非……莫非這位女子根本就是個已經死了卻不知道自己死了的活死人？

飛電想到這裏，伸手掐住了她的脈搏……果然過了半天，毫無反應。

飛電眯起眼睛看着女子，毫無情感的說道，“我估計……你恐怕已經死掉了。”

女子一臉的不相信，“大人你說什麼呢，妾身若是死了，現在在你面前跟你說話的又是誰呢？”

“你……完全想不出來你已經死掉的事情了嗎？”飛電問道，心裏不由對這種低等生物又多了一層鄙夷，居然連自己已經死了都不知道……不對，現在她死了，還是低等的人類嗎？活死人是什麼等級的？姥姥沒有教他啊……

女子有些迷茫了，她開始回想自己發現古魚國公主的事情，片刻之後，她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雙眼充滿了恐懼，抱着自己的腦袋縮成一小團，口中嚷嚷着“我什麼都不知道……別殺我……”

“誰殺了你？”飛電用隨意的口氣問道，似乎一點不想知道的樣子。

他眼中明明是不帶任何情感的清冷之色，女子卻覺得是散發著溫潤的色彩，似乎給了女子莫大的鼓勵，她開始試探着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妾身想不出來了……”她說，“妾身不知道是誰殺了妾身，將妾身的屍體拋入蓮花池中，陛下還派人找過妾身，可是當時妾身已經變成這個樣子……就算站在陛下眼前，他也看不見妾身……”

女子說完又哭了起來。

“別哭了，”飛電微微皺起眉頭，“既然你已經死了，就要找出來殺害你的兇手給自己討回公道，否則趕緊投胎愛哪去哪去，哭哭啼啼有什麼作用？還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別老是妾身妾身的，我聽着討厭。”

“妾……妾身叫萬翎……”

“萬翎是吧，如果你想找到殺了自己的人，現在就立刻帶我去見殷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