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軟肋

孩子是父母最大的軟肋。

樂樂媽最後還是被方浩那一句“為了孩子”給說動了。

她自己沒有去接方浩遞過來的那100塊錢，而是拍了一下樂樂，對她說：

“快說謝謝叔叔！”

樂樂明白了媽媽的意思，歡快的從方浩手上接過了那100塊錢，然後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叔叔！”

“這是你應得的。”方浩道。

說著還摸了摸她的頭。

孩子沒有排斥。

雖然還是小孩子，但貧窮的生活已經讓她明白了一百塊錢的價值，也明白了這個叔叔給自己一百塊錢意味着什麼。

樂樂媽看着方浩的動作，也沒有阻止。

她是一個成年人，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眼神里沒有那些猥瑣的東西。

從先前的對話也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好心人，很關心她的女兒。

還挺感激的。

又有一些心酸——都是自己沒本事，要不然也不至於讓別人來同情自己的女兒了。

與對方來說，有同情心，那是一種優良的品質。

可是對於當父母的來說，自己的孩子被別人同情，那就太失敗了。

方浩很認真的對樂樂媽說：“大姐，你教出了一個好女兒。”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上輩子，他遭遇了一場失敗的婚姻，把人都給整自閉了，哪怕最後離婚了，過了幾年的時間還是走不出來。

對世界一切已經麻木，如行屍走肉一般孤獨而茫然的活着。

一直到遇上了姜樂樂，她的善良純真，還有積極向上的精神，感染到了他，慢慢的把他從自我封閉的世界中拉出來，重新感受到了人世間的美好，獲得了後面幾十年幸福美滿的人生。

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卻能夠保持那種純粹的善良和純真，這裏面個人的品質很重要，可是父母的教育更重要。

樂樂沒有父親，只有母親。

需要感謝的人就是她母親。

上輩子方浩也只能在姜樂樂母親的墓碑前表示感謝，現在重生了，終於有機會當著面表達自己的感受。

可是他的感謝讓樂樂媽很尷尬，甚至還有一些難過，眼圈都紅了：

“她出生后就一直跟着我受苦，我沒有讓她過上好的日子，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樂樂還小，不是很明白大人的感受，但是也知道媽媽傷心了。

兩隻手拉住了媽媽的手，搖晃着：“媽媽，你已經把最好的都給我了，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貧窮的家庭里，孩子越懂事，做家長的就越心疼。

樂樂媽一個沒撐住，眼淚就掉下來了。

轉過頭去，拭了一下掉下來的眼淚，很不好意思的對方浩說道：

“我是一個沒本事的媽媽，讓你見笑了。”

“沒有，我覺得你很了不起了。”方浩道。

停頓了一下，又說道：

“不過我看大姐你家裏情況確實挺不好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他其實知道是為了什麼，不過他作為一個陌生人，按道理是不應該知道的，所以他才問出這個問題。

只是為了接下來好說話。

樂樂媽苦笑：“這個說起來話就長了……”

“沒事，反正我也有時間，”方浩道，“我看這孩子挺好的，要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得不到健康的成長，那就太可惜了，我想幫助她。”

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因為一個小孩子拾金不昧就要幫助她，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但至少是一個理由。

怕樂樂媽拒絕，又說道：“我家裏條件還可以，我覺得我能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大姐，你也不要忙着拒絕，樂樂很懂事，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咱們不能耽誤她。”

樂樂看着他的目光，充滿了感激。

樂樂媽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樂樂：

“回房間做作業去。”

又問方浩：“屋裏坐會兒嗎？”

問完之後，想到了什麼，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我有乙肝……大三陽……”

方浩知道對方願意跟他談了，心裏很高興，笑道：“沒事，我打過乙肝疫苗，而且乙肝又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沒那麼可怕。”

把方浩帶到了堂屋裏，讓他坐下，又把剛進房間的樂樂喚出來，拿一個乾淨的水杯給他倒了一杯水。

讓樂樂動手，而不是自己動手，倒也不是因為懶，而是覺得自己有乙肝，怕對方嫌棄。

在這過程中，兩個人就聊了起來。

她沒有說為什麼是她一個人帶着這個孩子，她父母去哪裏了，孩子的父親又去哪裏了。

只是從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開始說起，說的那些，和方浩了解到的差不多。

現在聽她講起來，方浩感受到了一個單身媽媽的不容易。

一個人帶着個孩子本來就很難了，何況還有着病，沒有辦法去工作，那更是難上加難。

說到了極困難的時候，她沒忍住，又掉眼淚了，說道：

“我承受什麼都可以，就是樂樂還這麼小，不應該承受這些。我也有想過把她送人，這樣她還能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可這孩子又離不開我，一次把她送走了，她在別人家裏，幾天一口飯都不吃，就在那裏哭鬧着要媽媽，最後人家沒辦法，還是把她送回來了……”

這裏她還隱瞞了一些沒說的——在那個時候，她都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後事，要去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那之後，她也就沒想過把女兒送人去養了。

對她來說，活着就是一場煉獄，死了才能解脫。

可是有這個女兒在，她只能在這煉獄裏活着。

這個女兒，是她的負擔，也是她的牽挂。

給她帶來了很大的生存壓力，也給她帶來了這人世間難得的溫馨和快樂。

是她在這個艱難人世活下去的唯一的動力。

可現在，她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做手工計件的活，效率也越來越差，有時候一天還掙不來十塊錢。

孩子讀書雖然免了學費，但總會有一些別的收費。

還有母女倆平時的生活費用，房租水電。

計算着都不多，但對於掙錢能力不夠的她來說，都是一座座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大山。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夠支撐幾年。

最為擔心的，就是不能把女兒養到能一個人獨立生活的那一天。

“我死了倒也解脫了，可是，樂樂她怎麼辦啊？”對着方浩，她說出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