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我其實想姓顧
第448章我其實想姓顧
魏長命小臉紅紅,訕訕一笑,活動了一下手腳便開始一個個的發葯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顧甚微蹙了蹙眉頭。
李三思沒有回答,盯着顧甚微看了又看,見她面色紅潤,不似從前那般風一吹就要斷氣的短命鬼模樣,頓時心下大安,“看來你此去蜀中一切順利,大人若是知曉,定是無比欣喜。”
他說著,目光幽深地掃了一旁的韓時宴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垂拱殿眾人解了毒,皆是爭先恐後地朝着那不遠處的文德殿狂奔而去。
一到那大殿門前,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顧甚微跟李三思還有魏長命走在了人群的最後頭,悄咪咪的跟着進了內室。
地上的屍體已經被人抬走了,血液亦是被人擦拭過了,只不過來不及更換的簾幔上的斑斑點點,都昭示着這裏先前發生了什麼。
顧甚微心中有諸多疑問,但此刻顯然並非是追問的好時候。
官家躺在病榻之上,整個人形容枯槁,明顯已經生機無多,儘管讓他們進宮是蘇貴妃同趙誠的騙局,但有一點他們沒有撒謊,官家的確是不大好,眼見着便要駕崩了。
在他的床邊,還坐着一個面色發黃帶着幾分病態的女子,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頭上戴着鳳釵,應該是此前一直幽居的中宮皇后。
張春庭站在皇後身后,他的身上不再是皇城司那紅得可以滴血官袍,而是換了一身玄色長衫。
顧甚微還是頭一回瞧見這樣的張春庭,比起那紅袍時熱烈的美貌,穿着黑色衣袍的他美得不似凡人,讓人根本生不出任何冒犯的心思。
在他的身前,還站着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小童,那小童不知憂愁,手中拿着一個橘瓣兒,“吃吃吃!”
童音奶聲奶氣的,官家聽到這聲音,眉目都柔和了幾分。
他朝着人群看了過去,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都擠在這裏做什麼?朕先前已經立了遺詔,由安王趙春庭繼承大統。安王即位之後,立太子趙……趙義。”
官家說著,手輕輕地摩挲了一下那小童肉乎乎的手掌,顯然這孩子便是官家口中的趙義。
這話說完,官家眼睛閉了閉,就在眾人準備嚎哭的時候,他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氣若遊絲,“都出去,長公主……韓時宴留下……還有還有顧親事……”
皇后聽着,率先站了起身,她從張春庭懷中接過了那小童,慈愛地抱在了懷中,領着眾人快步走了出去……
屋子裏一下子顯得寬敞了許多,官家看了一眼長公主,“宗親,宗親便交給你鎮着了,春庭根基淺……殺戮重……我不想看着姓趙的排着隊來找我……”
長公主的哭聲啞火了一半。
她還當官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要彌補對張春庭的虧欠……
卻是不想說的是這些……張春庭在這廝心中究竟是個什麼殺神!
“義兒年紀小,你……你你護着他!”
官家說著,目光又落在韓時宴的身上,他的目光格外的複雜,“可惜舅父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
他好似想說許多話,可最後還是只聲音乾澀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眼神渙散了許久,方才朝着顧甚微的方向看了過去,輕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顧甚微心頭一震,不敢置信地朝着官家看了過去。
官家卻是沒有再看她,只是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顧甚微鼻頭一酸,倒不是因為官家病入膏肓,而是她如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夠等來這個高高在上,視尋常百姓為螻蟻的帝王,對她……對她的父親顧右年說上這麼一句對不起。
“你們都出去罷,讓我同阿爹單獨待上一會兒。”
顧甚微站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她看了一眼張春庭率先的走了出去,匯入到了等着哭喪的人群當中。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無比。
先前還躺在床榻上有氣無力的官家睜開了眼睛,他像是迴光返照一般,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張春庭,眼中帶了怒意。
“這下子你滿意了?”
張春庭嘲諷地勾起了嘴角,“滿意什麼?我師父死了,你便是跪在閻王殿道歉,他也活不過來了。”
“顧右年在你心中就那般重要,我才是你的父親,你一個要繼承我江山的人,對自己父親就是這般?”
張春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蘇貴妃喜歡養寵,除了鳥兒還有狗。冷宮的牆被我鑿出了一個洞,我那時候餓得頭暈目眩,趴在那洞邊往外看……你們就蹲在那株槐花樹下,給她的狗喂肉骨頭吃。”
“父親那般英明神武,自是知曉她為何要特意去那裏喂狗……知曉擱着一堵牆還有一雙餓得發綠的眼睛。”
“我沒有名字,母親給我取名叫春庭,她一輩子都沉溺在那一日,你在春日的庭院裏寵幸了她,然後讓她有了我。在遇到顧右年之前,我不是誰的兒子,我是一灘爛泥。”
他沒有名字,沒有身份,沒有父親母親,是生存在天地之間縫隙里的無用之人。
“給了我新生的人,才是我的父親。”
張春庭說著,冷冷地看向了躺在病榻上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更想改名叫做顧春庭。”
官家瞬間氣得漲紅了臉,他抬起手來,指向了張春庭的鼻尖,“你你你……你這個逆子,我要改……”
張春庭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你知曉的,我按照詔書繼承大雍,不是你給我體面,而是我給你的最後的體面。這江山如今還姓趙,不姓張不姓顧……”
官家瞬間頹然了下來。
沒有人能比他更加明白,張春庭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這個兒子,就像是入了羊圈的狼,根本就是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他以為自己是下棋人,看着張春庭同蘇貴妃相爭,卻是不想,那下棋的早就換了人。
“這裏只有你我二人,官家又何必要爭當一個慈父。我本想要離開汴京做一個尋常人的。可姜太師綁了顧甚微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在手,我才能夠護住她。”
三年前,那種眼睜睜看着生命之中最重要的親人死去場景太痛了。
他不想再經歷一回,也不想顧甚微再經歷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