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儘管教會極度不滿意攝政王插手婚姻領域的事務,但是彭伯利的鬧劇還是很快地落下了帷幕,教會很快地批准了訴訟,國會在攝政王的催促下立即接受立案,最終判決婚姻失效,達西夫妻之間的關係徹底解除,雙方都可再婚。
彭伯利很大程度上洗刷了前恥。離婚法界定的範圍越來越寬,離婚的案例也越來越多,達西先生的離婚並不能使他身價跌落,反而人人都在羨慕新出爐的達加布爾男爵先生,並且歡迎他回歸主流社會,攝政王府邸的宴會場場都少不了達加布爾男爵的身影,他如同兩年前一樣,又成了一位身家豐厚,條件優越的單身漢。
“我真沒有想到事情這樣解決了,你簡直無法想像到我那時的絕望!”格里菲夫人在一天下午拜訪了朱麗葉,她似乎對倫敦的宴會還心有餘悸,這幾天一直以身體不好推拒了許多邀請,“直到現在我還無法相信那些人,她們能在幾天前說著彭伯利的壞話,轉眼就能以讚美的口氣討論他的大氣和闊朗。”
“這是人之常情。”朱麗葉道,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那麼前達西夫人呢?”
提到伊麗莎白,格里菲夫人的心情有些低落,她努力笑了笑,“離婚後,她依舊是個聰明有自尊的姑娘,變得更識實務了,她接受了達西的好意,拿了一大筆錢,哥哥決定送她和她的兩個姐妹去大洋彼岸——與其隱姓埋名地在鄉間活着並受人恥笑,還不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美國畢竟是個自由的地方,在那裏裝作一個富有的寡婦,以她的聰明才智,想必她還能得到一樁好姻緣。至於菲茨威廉表兄,他去了印度。”
“達西先生真是好心腸。”
格里菲夫人才解決了一樁煩心事,敏銳的觀察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發現她的朋友臉上並沒有訂婚後的姑娘常有的那種幸福的紅暈,反而帶着焦慮不安。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格里菲夫人暗暗想,正當她準備旁敲側擊的時候,朱麗葉開口了,“我準備去做一件事,喬治安娜。我自認為我不是一個膽大妄為的人,也不是一個隨時隨地都願意表現出善良的人,但是我曾經告訴過自己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那麼我會做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格里菲夫人被她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頭霧水,“可是你是要做什麼呢?”
“赴一個約會。”朱麗葉回答道,她起身從鏡台前的梳妝盒內取出捲成一團的紙條遞給格里菲夫人,“我希望你能替我作證,我們將要在附近散一散步,或許還要去邦德街買上幾樣東西。”
格里菲夫人被她的膽大嚇壞了,“朱莉,你不能這麼做。”她匆匆掃了一眼紙條上的字跡,漂亮卻凌亂:【我有許多話想同您解釋。如果您願意相信我,請到這家帽店來,我曾為店主人解決過一件糾紛,他為人可靠,請您不用擔心,我將從早晨等到午夜。】下面是一行帽店的地址。
格里菲夫人不解地道,“這樣單獨約見一個姑娘是……不禮貌的。”她斟酌了自己的措辭,“既然他有許多話要說,為什麼不前來拜訪你?我看不出來這其中有什麼誠意,除非……他是想幹什麼……壞事。”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面色有些蒼白。
“不,他不能這麼做,我的父親不會允許他上門,”朱麗葉搖頭道,“這條街道上的每一隻眼睛也不會允許他做出上門的舉動。”
“哦,天吶,發生什麼事了?”格里菲夫人問。
“現在是五點鐘,我們可以抓緊時間,在六點鐘的晚飯之前就回來。”朱麗葉沒有解釋,她已經站起身走到鏡子前給自己戴上了一頂帽子,“我知道你擔心什麼,親愛的。我雖然有衝動的嫌疑,但這份衝動並不是出自失去理智的愛情,我只是想不要因為一時的退縮而成為將來遺憾的罪魁禍首。不過我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我一向珍惜自己,也珍惜家人。”她戴好帽子轉過身,擁抱了一下格里菲夫人,“就和你一樣,喬治安娜,我們都有一個好哥哥。”
格里菲夫人勉強被說服了,她帶着一種膽戰心驚和朱麗葉手挽手出了門,然後在街角處上了格里菲夫人的馬車。
只過了一會兒,馬車就到了目的地,一家名為“老查理”的帽店外。
“我會一直在馬車裏等着你,朱麗葉,請你快點兒出來,好讓我安心。”喬治安娜不放心地說道。
“謝謝你,喬治安娜,”朱麗葉傾過身吻過她的側臉,“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樣,六點鐘,絕對不會超過六點鐘。”說完,她就提着裙擺下了馬車。
格里菲夫人透過馬車的玻璃窗口,看着她的背影匆匆過了馬路,進了帽店,她的一顆心頓時緊緊地吊著。
***
“老查理”帽店並不是很大,店裏也沒有人——除了櫃枱后的一個中年男人,他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面目平庸,不過坦率的目光讓他看上去很可靠,他一眼認出了來人,“斯托克小姐?”
“哦,是的。”朱麗葉有點緊張地抓了抓裙子。
“請跟我來,”男人從高高的櫃枱後轉了出來,將她引到店鋪最裏面的一個貨架后,拉開一扇小門,露出一個狹小的樓梯,“他在樓上。”
朱麗葉猶豫了一會兒,這樣的氛圍——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還有黑暗的的樓道,幾乎叫她勇氣盡失,立即轉身離去。可是一個驚喜的聲音驟然響起,“朱麗葉!”
喬伊斯還保持着從樓梯上下來的模樣,因為驚喜,笑容和快樂點亮了他原本疲憊憂鬱的臉,使整個樓梯都照亮了似的。
“我已經把自己陷入了絕望的境地!朱麗葉,可是你來了!”他高興地匆匆跑下樓梯,從他顫抖的雙手來看,似乎正在抑制一種極為強烈的情感。
帽店的主人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朱麗葉沒有吭聲,她迅速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喬伊斯,就不再多看他,提着裙擺先一步上了樓梯。
這是一間作為儲藏室的閣樓,裝帽子的盒子摞的一堆一堆的,凌亂不堪,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其中還擺着一張很簡易的小床,閣樓沒有窗戶,只有床邊的一張充作床頭櫃的木頭凳子上擺着一隻小小的昏黃的燭燈。
喬伊斯這才發覺讓朱麗葉穿着乾淨潔白的綢緞衣服站在這樣髒亂的環境裏是多麼的格格不入,他慌慌張張地解釋道,“朱麗葉,我找不到比這裏更好更安全的地方……”
“沒關係,”朱麗葉轉過身看着他,“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我是來聽你解釋的,你要和我說什麼?”
喬伊斯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痛苦的表情,“哦,朱麗葉,我根本不願意回想起那件可恥的事情,可是為了重新得到你的信任,我不得不將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重新說一遍。”
那天宴會過後,他跟着費茲赫伯特夫人的馬車到了她名下的一座宅邸,門外已經停着幾輛馬車。當他走進去的時候,會客廳的沙發上坐了兩個年輕人——都是學法律的大學生,不過人員使他有些疑惑,因為這兩個學生雖然並不屬於律師學院,可是他們一心巴結律師學院的人,只不過由於他們的浮浪子弟的名聲太過昭著,眾人雖然不屑,卻都具有耳聞。喬伊斯想不通為什麼攝政王會在邀請他的同時也一併邀請這兩個人。
他等了一會兒,並沒有等到攝政王的到來,反而等到了費茲赫伯特夫人的歉意,她說攝政王臨時有事,只能遺憾地取消這次會面。喬伊斯聞言立即準備告辭,可卻被那兩個年輕人拉住了,費茲赫伯特夫人也極為殷勤地請他留下來喝幾杯酒。
“於是我坐下來,被他們灌了一杯酒,就是一杯,然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喬伊斯目光中流露出痛苦和悔恨,“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耳邊就是女人的尖叫和眼前晃動着人們鄙視的目光。”
喬伊斯一說完,就急切地抬頭想從朱麗葉的臉上看出決定他此刻命運的表情,他沒有失望,朱麗葉並沒有表現出對他的鄙夷,不過卻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她就像一個普通聽故事的路人,目光中滿是震驚,“你得罪了人?”
“一切都源於一個醜惡的女人她可怕的報復心。大概是我曾經拒絕了她的示愛,我根本沒有從她的行為中察覺到蛛絲馬跡,我以為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塵埃遮滿的過去——畢竟是兩年前的事了。”喬伊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和我父親花了許多天捉住了那兩個逃到梅德斯通的年輕人,想法設法以他們的前程和家人迫使他們吐露了實情,他們是受了一位小姐派遣和驅使——我導師的獨生女兒埃莉諾列丁。她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並且承諾會儘力勸說她的父親將他們引薦進律師學院。她指定了要求那兩位……蒙利馬哥小姐……一起,並且狡猾地沒有留下任何把柄。這兩個年輕人在辦完這件事情后第二天就逃出倫敦想避過一段時間再回來。我的父親將這兩個年輕人的說辭遞交給我的導師,他立即作出了反應,將埃莉諾牢牢地關在了家裏,並對着我下跪,涕泗橫流地哀求我不要將這件事透露出去。我能怎麼辦呢?跪在我面前的,是我最敬愛的老師,儘管他的女兒做出了如此惡毒的事情。這件事也涉及了費茲赫伯特夫人,我們根本不可能公之於眾——只有我的正直的老師根本想不到這一點,埃莉諾其實根本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