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瓊林盛宴

第五章 瓊林盛宴

皇帝離開了宴席,匆匆穿過迴廊,來到一間雖不堂皇但卻雅緻的殿閣。正要進去,裏面傳來一聲慈愛的呼喚。

“成勛,回來了。”坐在當中的一位中年貴婦,錦衣鳳紋,氣質絕佳,正向年輕的皇帝微笑。

“是。”被母親喚作成勛的皇帝行禮,“母后安好。”

“給皇上請安。”站在太后兩側的兩位華貴美麗的少婦也忙給皇帝行禮。

“罷了。”皇帝隨口說下,就坐到太后的身邊,拉着太后的手,笑問:“母后前日說,時常精神不濟,兒子特意讓程恩送去了茶和補藥,都是今年雲南的貢品,補氣養神聽說不錯。母后吃着可好?”

太后道:“好些了。你總記得我,這些東西給我吃,白糟蹋了。你操勞國事,才要多注意補養。我老了,困了倦了,不過多睡會兒罷了,又有什麼稀罕。”雖是這樣說,還是笑着拍了拍兒子的手背,喜愛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這位慧平太后出身高貴,又以敏智平和稱譽。入宮以來大大小小的風波無數,從不曾傷及過她;她不曾為先帝特別的寵愛,但先帝卻又離不開她,隔一段時間就要前去看看,時常誇她善解人意,溫和體貼;並不是後宮最美的女人,只能算是中上清麗之姿,但那雍容的氣質卻令人折服,後宮之間爭寵吃醋也鮮少於她;孕有一子一女,都惹人喜愛,先帝特意封其為平妃。然而,當前朝末年、先帝病危之時,朝政不穩,后宮裏暗流滾滾,幾種勢力交雜,對皇位的爭奪陷入一片混亂,然而,就像晴天霹靂一般,被人忽略的平妃攜着年僅十五歲的均王眨眼之間登上大寶。有人說,慧平太后從未用過什麼手段,只此一役就成為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也有人說,這些年,平妃在後宮中看似默默無聞,原來早就作了安排。

不管怎樣,這位如今母儀天下的女人依然對她的兒子關懷備至。太後為人溫和慈愛,深得宮中朝野上下的尊敬。大概原來並不是皇后的關係,慧平太后除了正式場合很少自稱哀家,稱呼皇帝也時常用他的名字,就像登基前一樣。

“太后,您怎麼說老呢?您的氣色看上去比我們還要好,您的雍容華貴還要我們小輩的學呢。”嫵媚艷麗的蕭妃甜言笑語,又向一旁站立的皇后問道,“姐姐,您說是不是啊?”

“是,太后高貴典雅,是母儀典範。”皇后淡淡一笑,輕輕說道。

皇后是蕭妃的表姐,早在皇帝還是均王時就是王妃了。先帝那時寵愛均王,許配了地位高貴的前朝長公主、也就是先帝的親姑姑繁藤公主的孫女鄭氏。也有人說,先帝喜愛均王,也有讓均王繼位的意思,這才賜婚給家世深厚的忠烈將軍*。*手握兵權,戰功顯著,與梁家一里一外,主持的天朝的軍政。然而,也因為皇后出身高貴,難免有些貴族小姐的冷淡高傲,皇帝與她夫妻間的感情總是不咸不淡的。倒是後來的蕭妃柔媚動人,更加得寵。

“雲兒呢?這丫頭又跑到哪裏去了?今天可是為了給她過生日,才特意把母后都請到這裏來的。”皇帝道,“這丫頭就是愛整天到處跑,母后管朕管得嚴,卻偏着雲兒。”

“原來皇上跟您這兒吃公主的醋呢。”蕭妃對太后笑道。

眾人賠笑。正說著,一團彩雲般的人影晃了進來。

“老遠的就聽到皇帝哥哥在說我的壞話,母后您可要護着我。”穿着宮女服飾、眨着水靈靈眼睛的瑞雲公主闖了進來,一頭撲進太后的懷裏撒嬌道,“母后快別聽哥哥的。”

“看看,反咬一口。你這個樣子,又跑到哪裏闖禍了?”太后笑得開心,拍拍公主的肩,“還不向你皇兄、皇嫂行禮。”

“雲兒給皇兄請安,皇兄萬歲。”又向皇后、蕭妃道:“給皇後娘娘請安,給蕭妃娘娘請安。”

皇帝看到妹妹,甚是親熱,卻又板著臉,道:“還不去換衣服,這麼頑皮,朕定要罰你。”

“皇兄能罰什麼?”瑞雲咯咯一笑,轉身和侍女去更衣。

換了一身新衣的公主出來,蕭妃立刻贊道:“公主真是越來越美麗了。真不知道日後哪家王侯公子有福氣呢。”

瑞雲臉一紅,坐到太後身邊。

“朕一定要給她找個厲害的婆家,好好管住她。”皇帝也說笑。

“這麼說來,臣妾有個親弟弟,叫做蕭寧,與公主年歲相當,學業也很刻苦,人很上進,希望為國效力。不知公主願不願親近一下。”蕭妃笑道。

“蕭妃的弟弟必定一表人才了。”皇帝向蕭妃說道。

“這個啊,自己的弟弟不敢隨便說好。”蕭妃看到皇帝對自己親熱,欣喜不已,“不過,皇后以前也是見過的。人倒是很聽話懂事。”蕭寧也是皇后的表弟。

皇后見眾人看着她,也就淡淡說一句:“是,那孩子挺好的。”

太后也說:“若真是這樣,皇上不妨留意,給雲兒一門好親事。”

“朕說啊,一定要厲害的。”

“我不來!”公主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早惱紅了臉,“我的終身大事,不勞費心。今天是給我過生日的,你們這算什麼?給我提親嗎?”

眾人哈哈大笑,太后道:“我兒長大了,愈發厲害了。”皇帝也道:“母后再這樣寵着她,什麼瘋話都出來了。”

門外程恩過來請皇上,皇帝說:“母后,今天家宴給雲兒慶生,不過前面還有國宴,兒子不能久坐。先過去了。雲兒,皇兄回頭再給你補禮物。”

“皇帝以國事為重,去吧。我們母女幾個在一起話家常。“太后慈愛的拉着皇后和公主。

“皇兄,我送你。”瑞雲說著,站了起來,親親熱熱的拉住皇兄手臂。

走到迴廊上,瑞雲小聲問到:“皇兄,今天在首席穿紅衣的那個是不是今科的狀元?他叫什麼?”

“怎麼?原來你是到國宴上去偷看了。”皇帝倒不介意,“那是今科的文狀元,叫李宛。人很聰明,就是相貌太過俊美了,人家都說他是潘安在世。”忽然,皇帝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妹妹過去是看他啊,怎麼?喜歡上了?要不要哥哥給你賜婚?”

公主嗔道:“皇兄別亂猜,誰看他了,我是去看皇兄親點的輔國人才。不過,相貌好怎麼了,儀錶莊重不也是我天朝大國的官員應該的?”

“只不過他的相貌有些像……”皇帝有些遲疑。

“我倒覺得他俊朗不凡,英姿颯爽。”瑞雲沒有察覺皇帝的遲疑,脫口而出。

“哦?”皇帝看着妹妹笑道,“你在近處瞧過?看來真是女大不中留。朕幫你去看看吧,瞧他年紀不大,應該沒有成家……”

瑞雲咬咬嘴唇,似惱非惱的樣子,半響才說:“你可不許難為人家。”

“這就幫上外人了?哎,”皇帝故意嘆口氣,“比起李宛,朕倒是覺得那個梁振業更合適作駙馬,文武雙全又頗有膽識,怎樣?”

瑞雲公主早瞪起眼睛,噘了嘴巴。

皇帝呵呵一笑,知道妹妹心意,拍拍瑞雲的頭轉身離去。

***

重新回到酒宴的皇帝剛坐穩,就有人來報,“陛下,魏丞相到了,要不要宣?”

皇帝微微皺眉,心裏捉摸:雖然朝廷重臣都下貼讓來赴宴,但魏列夫稱病,朕特意下旨准許他不來,這會兒快結束了來做什麼?顯示特權,嘩眾取寵?還是在試探朕?

“皇上?”程恩在旁邊叫了聲。

皇帝面帶微笑,說:“當然是宣了。不,是請。”說吧,站起身來,向眾人說道:“魏丞相為國事日夜操勞,前日還染病不起。如今剛剛好些,又來赴宴,這是關切國家棟樑、一心為國的典範,朕很感動。來,請魏丞相上坐。”

話音剛落,一個人影來到玉階前,紫蟒錦袍顯示出的高高在上的地位。

皇上親自站起相迎,這是多大的榮耀。眾大臣也隨着皇帝,全部起身相迎。

在別人的注視中,魏列夫依然不徐不緊、一步一步的走向玉階。在眾臣的仰慕敬畏中行走,似乎已經是非常熟悉的事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對他言聽計從,沒有反抗和拂逆,絕對的遵從。然而今天眾人投過的目光中夾雜些異樣,似乎藏有利劍,猶如芒刺在背,十分犀利。魏列夫憑着多年的機警和敏銳,向人群中掃了一下。

果然,首席的兩個新科進士,明亮的眸子,銳利的目光既熟悉又陌生。二十多年了,沒有人敢這樣的看自己,自從那個人消失后……

眾人坐好。皇帝關切地問:“老丞相身體不要緊了?朕特意派人過去告訴,修養要緊,宴會之類的慶典,丞相不必太過勞頓。”

“多謝陛下關心。瓊林宴乃是國家獎勵人才的宴會,不比尋常。老臣也想過來看看着一批的青年才俊,以後同朝為官,還要互相扶助才是。”

“丞相說的是。”皇帝擺擺手,指着婉貞等六人,道:“這是今科文武的頭榜,倒讓丞相說對了,個個都是青年才俊,最長得只怕也沒到而立之年。”

“這位就是狀元公吧?”魏列夫向婉貞示意。

婉貞抬眼一瞥,放下酒杯,臉上露出了一絲可以稱之為冷笑的笑容:“在下新科狀元李宛,以後還請丞相見教。”

眾人聽到,心想:好大的膽子,小小的一個狀元郎竟然感和當朝丞相叫板,既不自稱晚生,也不敬酒行禮,真是傲慢的可以。以後可有你苦頭吃的。

魏列夫問道:“李狀元果然是少年得志。不知貴庚幾何?”

皇帝也很感興趣,望着婉貞。

“再過兩個月就滿十八歲了。”婉貞想一想,還是說出了真話。

“啊,十七歲的狀元呵,真是了不起。本朝第一個吧?”大臣里立刻竊竊私語。

皇帝也很驚訝,饒有興趣地看着婉貞。

而魏列夫則是眉頭一皺,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個人年僅十八歲就獨佔鰲頭,桀驁不馴的看着已經權傾一時的他……

皇帝又道:“那邊是武狀元梁振業。”

梁振業更是冷哼一聲,道:“在下與丞相是舊相識,不過那時年紀還小,只怕丞相不認得了。”

魏列夫微微一笑,想起十年前帶人去抄梁府時,的確有個小子也是這麼惡狠狠的看着他。

眾人心頭都是一震,這兩個狀元都瘋了,怎麼一起和這個一手遮天的丞相過不去。

魏列夫心裏忽然電光閃過,這個李宛好像當初的那個人,那神情,難道是錯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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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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