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不許當年
第265章不許當年
接下來的幾日，沈南風將自己關在了房中。
他反覆將沐月白留下的信拿出來讀，總結出一下以下信息。
一、韓素會突然有一個性情轉變，這個轉變不知緣由，可能和太行山有關。
二、沐月白有一個陰陽玉墜，這個玉墜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關鍵。
三、自己虧欠了沐月白，可那是前世的事情，能算在自己頭上嗎？
但思來想去，沈南風都想不明白。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裏。
直到這天，韓素突然上門拜訪。
她臉色慘白，失魂落魄。
手裏還拿着一條帶血的絹帛。
沈南風臉色一變，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姐弟二人的感情從來都極好。
淮水侯姬長楓帶着自己的親兵，去刨了韓仙落的墳，將其屍身挫骨揚灰。
畢竟那都是他姐姐的兒子。
可是向來乖巧聽話的蘇妙如，又怎麼可能看得住姬靈雪這樣的高手呢？
那天，淮水侯一夜白頭，面容彷彿蒼老了十歲。
許久之後，韓素終於調整了狀態，冷靜下來。
他脫下自己的外披，將姐姐背燒焦的屍身包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哭得像個孩子。
今日，莫非是想起了往事，突然難過？
所以放了那把火。
她或許還是嚮往少年時，於江淮之地，策馬揚鞭，無憂無慮的日子。
韓素一語不發，坐在凳子上沉默許久。
是啊，早知今日之果，何許當年之因。
他肆無忌憚的發泄，但也沒有真的對韓文策和韓文昭下狠手。
她終是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沈南風。
但沈南風沒有見到她哭。
……
正如來時，你我皆不曾帶來什麼，去時，也不必留下什麼。
韓素趕回來的時候，火勢滔天，她闖進火海之中，卻是只見到了姬夫人的屍體。
他心裏恨韓家，恨那個男人，耽誤了自己姐姐一生。
韓家的子女哭成一片，卻是無能為力。
曾經的姬小侯爺天不怕地不怕，跟他姐姐如出一轍。
他抓着自己的外甥就一頓踹。
韓仙落和獨孤丹雲身死，她也只是獨自飲酒，暗自神傷。
好多黑鍋都還是他替姐姐背的。
“我姐最後什麼都沒剩下，你又憑什麼躺在如此奢華的楠木棺槨之中！”
獨自前去準備車馬。
“姐……你怎麼這麼傻啊……”
韓素本以為她是終於想開，想去散散心，於是叫來了大嫂陪着姬夫人。
抱着姐姐屍體的手都在不停顫抖。
可就在今日，姬靈雪說想要去一趟長安觀，讓韓素去準備車馬。
此刻任何一點響動，都讓沈南風心裏無比難受。
哽咽道：“前日大娘叫我去見她，又一次問了我是否願意拜在她名下，做韓家嫡女，我答應了，她讓我給她磕個頭，喚她一聲阿娘，我亦是沒有拒絕，她將二哥和三哥叫來，叫二哥出去分府別住，叫三哥和穆靈竹成婚，還跟他們說，以後無論如何也要護着阿素，那時我就感覺到她不對，彷彿在交代遺言，明明我們兄妹三人商議着時刻陪在她身邊，這段時間一定要守着她，可是……”
她知道自己離不開了，也早就沒了少年時的心氣。
不過是一個照面，就被姬靈雪出手打暈之後送回了房。
然後便一個人待在屋中，正常吃喝，只是不愛出門。
可今時今日，他連姐姐最後一面都不曾見到。
這是他最後說的話，可做完這些，他又變得無比失落。
“常憶昔年江淮影，巍峨只存故夢中，少年意氣成今日，夙願情仇皆成空，可笑，可嘆，早知今日果，不許當年因，策馬江淮，少年初心……”
那一刻，韓素懂了。
他只是痛恨自己沒能早些來洛陽。
每次闖禍都是姐姐在前頭，他跟着挨揍。
她沒有帶她出來，只是帶走了手裏的絹帛。
“阿素，發生什麼事了？”
隨後姬靈雪換上了當年嫁給韓仙落時穿着的嫁衣，於那居住了數十年的家主房間內，舉劍自刎。
兄妹三人一直很擔心，始終有人候在門外。
只可惜如此這滿腔怒火，再也找不到地方發作。
可看着她手中緊攥的絹帛，沈南風心裏依舊有着強烈的不安。
說到這兒，韓素深吸一口氣，沒能繼續說下去。
就算回青州，父親不在，人亦不復韶華，終究都回不去了。
葉徽死的時候，她獨自去守靈，也許夜裏偷偷落淚。
一把大火，將主屋燒得一乾二淨。
他只能輕輕拍着韓素的後背，無聲的安慰。
她面容蒼白，神色疲倦。
正如韓素所言，前日姬靈雪把很多瑣碎事情安排好之後，便親自動手打掃了她居住多年的別院。
姬夫人是想念年少時的自己，也再為當年執意要嫁給韓仙落後悔。
這讓沈南風很是詫異，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阿素嗎？
突然間的柔弱，彷彿是堅持了許久，在這一瞬間終於撐不住而崩塌。
她一直都很堅強，至少沈南風是從來沒有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讓一切都化作塵埃吧。
她坐在凳子上，腦袋埋進沈南風的腹部，突然低聲抽泣。
韓家，子女，以及那個獨守多年的空房，已經成了她的囚籠。
她甚至不想和韓仙落再埋葬在一起。
一瞬間，整個韓家的主心骨都塌了。
她到底是什麼話都沒有留下，自刎前，她將燭台打翻。
因為這沒有意義，姐姐不會再回來了。
“你們兩個個兔崽子，連自己阿娘都護不好，還有什麼用？！”
沈南風輕聲嘆息，心裏又一次將韓仙落罵了一遍。
來到韓家主屋的廢墟前，他顫抖着怒吼，隨之痛哭流涕。
從抽泣，到嚎啕大哭。
不過數日，青州淮水來了一位青年，他帶着一隊親衛，趕赴韓家。
無論沈南風怎麼問，她都是一語不發，手中始終攥着那條染血的絹帛。
他看着身後兩個大外甥，心裏百感交集。
縱然他們也是姐姐的孩子，可他們亦是韓仙落的兒子。
他最後看向他們說道：
“我姐，從小到大被爹捧在手心上，我連跟她說話都不敢大聲，憑什麼到了你們韓家就要受這等欺負？兩個兔崽子，你們的爹，就是他媽的畜生！別怪舅舅我刨他的墳，他要是活着，老子定將他千刀萬剮，連帶着那個賤人一起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