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 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王叔,馮知府那邊怎麼說?這件事他打算如何處理?他有沒有讓青州這些人都閉嘴的法子?”
一見新上任的王管家回來,謝晚吟立刻就派人將她請到了自己這邊。
媒婆之死鬧出的動靜不小,即便自傲如謝晚吟此刻也不敢端着,而是一直密切關注着此事,想要尋求一個最好的解決途徑。
這王管家就是她派去府衙的眼睛,是她與馮知府之間的聯繫。
然而面對謝晚吟激動的詢問,王管家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他本就是個身手矯健的武夫,極少處理大家之事,更沒有似旁人一般了解后宅私隱。
說白了他就是來護佑謝晚吟的,可這位小姐看似寬和大度溫婉嫻雅,但只要你時常與她接觸你就會知道,她的眼睛其實也是長在頭頂上的。
只不過有些人是明着看不上別人,對人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可謝晚吟確實巧笑嫣然,將嫌棄與得意都藏在心裏的。
加之她這一年多來就似魔怔了一般,非要與那位公主比個高下,在對方要倒台前更是急功近利……
所以她帶着他們來了青州,她看不起蘇泉一家卻又要加以利用,同時還不想損壞她在外人眼中溫婉至極的好形象。
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們幾人被派去秘密處理蘇泉,而她卻因為輕敵着了雲香母子道。
按理說封口一事放在別處還是好辦的,可她偏又倒霉的遇上了那難纏的媒婆。
至於那馮知府……
王管家揉了揉眉心,終是粗聲粗氣道:
“馮大人說他不會傳喚小姐您,但云香母子是必須要去府衙走一趟,留下她二人的口供的。當然他會壓着這案子幾日,若是幾日後情勢還如現在般棘手,他恐怕就要將此事上報了。”
聞言的謝晚吟臉色一白。
上報?
上報給她父親么?
一想到自己父親會知道此事,謝晚吟便覺得渾身發冷雙目充血。
沒錯,她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寫封家書,將這裏發生的一切告知她父親。
她害怕,同時也憤恨、不甘、羞恥到了極點。
每到這時她都想殺了雲香母子,讓他們下地獄入油鍋走刀山路火海……
可她不能。
“罷了,先緩上兩日吧。您身後畢竟有謝家為靠,那些百姓就是知道您有心害人,恐怕也不會一直鬧。那雲香母子也再關兩日,兩日後再讓馮知府拿他們去府衙一問吧。”
王管家見謝晚吟渾渾噩噩,明顯是被這接二連三的禍事給魘住了,只能主動出聲替她做了這個決定。
只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那守在門外的侍衛已將全程聽去,並很快將這些消息轉送給了已被關押的雲香母子。
看着手中寫着兩日後有機會離開謝宅的字條,雲香眼尾的細紋都因笑容抽搐了一下。
旋即她將紙條吞進肚中,拉起一旁兒子蘇樺的手道:
“樺兒你要記住,你這條命是爹娘拼了命從謝家搏來的,所以是他們謝家欠了你的,你向他們要什麼都不過分。”
“娘……”
蘇樺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雲香,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眼淚竟不受控制的從眼眶裏滑落下來。
“去爭、去搶、去拿,你要往上爬,你要踩着她謝晚吟拚命的往上爬。”
這邊的謝晚吟焦頭爛額,另一邊的馮知府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邊是一步錯步步錯的上官之女,一邊是因媒婆之死群情激奮的兩巷百姓,他是上不能說服女侄,下也無法直接鎮壓百姓。
於是他只能親自審理了兩巷百姓,並在將雙方口供錄下后一一放他們離開。
其中曲水巷的人本來都打算認罪了,可見安平巷子出了那麼大的事兒,他們很快也改口與安平擰成了一股繩。
所以馮知府能如何?
還不是只有先拖着。
但同樣的他也不想放棄這個拯救謝晚吟的機會。
要知道這位的父兄都是厲害角色,謝家老爺子更是一國國公,是當今皇上的親岳父。
要是他真能幫謝晚吟把這事兒解決,並且藉此攀附上謝家,那他以後的仕途將通達的難以想像。
所以他很快私下叫來了一些油嘴滑舌,最擅長跟別人曉以利害的人,給他們交代了他這個知府的意思。
大體也就是讓他們前往兩巷百姓家中,以謝晚吟不問世事,乃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家閨秀為由與百姓周旋。
當然他們這次是要正大光明的去,並且也是會許下不少好處的。
其中金銀徭役這些都好說,只要他們能不再鬧事,讓這事平平靜靜的消下去,他姓馮的便是出了大力了。
“這馮知府也是個人精,在此事沒有起色前只管跟謝晚吟裝得焦頭爛額,一副他沒有辦法的樣子。而等那些百姓真的鬆口,他再告訴真正焦頭爛額的謝晚吟,謝家大房恐怕還真要記着他這份情。”
祁霄洞悉全局,連帶着鳳曦也將這瓜吃了個全。
沒辦法,實在是謝晚吟配蘇樺這局太陰間了,她想不注意都不行啊。
“所以那些百姓應了么?若是有人沒應還好,要是都應了可就麻煩了。”
鳳曦嗑着瓜子,一雙明眸跟明鏡似得。
“自是應了的,連那媒婆的侄子都應了,其他人豈有不收這好處的道理?”
祁霄笑了笑。
如今的世道雖不說草菅人命,可市井小民與世家大族之間的鴻溝依舊是難以跨越的。
名不與官斗可不是俗語,而是普通百姓千百年來積蓄的智慧。
人要吃飯,吃飯就要銀子,朝廷有徭役下發時若能免去一家男人的徭役,又或是把自己男人兒子送去活兒輕的地方,就又能挽救自家一次。
而馮知府是青州真正的地方官,他派來的人也是正大光明進的家門,外面不少人看着不說,他們這些百姓更沒有進過馮知府的家門。
“所以他們認為馮知府的承諾可信,而馮知府為了以後的仕途也的確打算好好收買他們,給謝家看看他的誠意是吧?”
鳳曦笑了笑,覺得這些地方官可真有意思,有的貪有的擺有的蠅營狗苟媚上欺下,就特么沒幾個辦實事的。
“的確,不過這些百姓還有一個條件,就是這事兒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畢竟他們可差點兒賠了銀子背了徭役。”
“這是那媒婆侄子提的?”
祁霄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道:
“他姑姑因此而死,他自然要一條人命做交代。再說了外面這麼多人看着,若此事不了了之對他們自然也是有影響的。”
可以說這要求非但不過分,甚至還有一絲合理。
在那前去談判的人看來,大概也是他們給了對方最多的銀子,所以對方才鬆口的這般容易吧。
且有腦子的人都該知道,把謝家得罪死了對他們是沒有好處的。
這個提議很快報給了馮知府,馮知府一聽就樂了,但同時也覺得自己這頭有點兒疼。
沒辦法,實在是因為對方這要求意味着他們得找個替罪羊,而且這個替罪羊還得是真跟這事兒有關的。
雲香母子只能說是對謝晚吟不軌,卻解釋不了後面謝家構陷百姓的事兒,所以不能取用。
那麼這替罪羊就剩下他手下的師爺,以及謝晚吟那邊的人了。
這師爺跟他多年,乃是他手下極好用的一把刀,且這次的事兒也是他叫人家去的,他自不能處置了人家,寒了自己這邊人的心。
所以他立刻叫人前來,連夜將他的意思帶給了謝晚吟。
謝晚吟一聽他有此安排,自是立刻給他補送了銀子,並同意在次日一早將之前的管家送往官府背鍋。
“嘖嘖嘖,壞事都是這管家乾的,人家能怎麼辦,人家可還是個寶寶呢~”
鳳曦趴床上邊說邊笑,惹得祁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滑嫩的臉道:
“那?寶寶你好?”
鳳曦:“?”
呸!
祁霄你特么有病吧!
就像鳳曦所說,若有人不同意和解這件事才是正常的,一旦大家都同意了,那麼這件事就必然還有後續。
因為次日一早整個曲水巷便又沸騰了。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官府拿人,而是因為曲水巷子死人了……
“誰出事了?你說誰沒了?”
得到消息的馮知府頭都快大了,昨晚認為大事已成的他直接去了姨娘處,這會兒眼睛都還睜不開呢。
“大人您還是快去看看吧,謝小姐那前管家今兒個一早衝出了府門,說那蘇樺之母雲香自戕了!”
今日的謝宅死氣沉沉,整個宅子裏裡外外都是人……
其中站在宅子裏的是曲水巷街坊,外面的則是街上趕來看熱鬧的。
作為鄰里街坊,曲水巷眾人是有義務進來查看的。
尤其這還是命案,一個不管就容易波及自身。
因此他們也是最先進來,並瞧見蘇樺與謝宅侍衛在拉扯雲香屍體的人。
隨後這件事便在往外瘋跑,滿臉都是恐懼之色的劉管家的大力宣傳下,引來了越來越多的人圍觀。
直到馮知府帶人將那劉管家擒獲,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到謝宅,周圍的看客們才終於安靜了幾分。
然而這樣的安靜很快就在劉管家掏出血書,說是雲香哭着求他帶出來時沸騰了。
“這可是你娘寫的?”
馮知府的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卻還是耐着性子詢問了一旁的蘇樺。
眼下蘇樺的神思恍惚,似乎還沒從自家母親離開的噩耗中緩過神來。
但在聽到血書二字時,他卻抬頭點了點頭道:
“是,是我娘寫的……”
馮知府嘆了一口氣,終是看向了對面的王管家。
眼下的事謝晚吟不方便出面,所以王管家就是她的代言人。
但哪怕王管家武藝高強,他也不可能衝上去搶奪那封血書,因為搶了將更說明謝家有鬼。
也就在這時人群里忽然有人喊道:
“既是死者生前所寫,大人何不讓人當場念出給我們大伙兒聽上一聽!”
有了這人點火,下方立刻便有不少人出聲附和。
如今謝家之事越鬧越大,對他們不滿的百姓也不在少數。
因此有人甚至主動請纓道:
“不如讓學生來替逝者念出,好讓咱們所有人瞧瞧她有何冤屈!”
馮知府咬牙:
“你等休要胡鬧!”
可他剛準備把血書給身旁師爺,讓他打開來讀,人群中便有一漢子喊道:
“那日他尚且能逼死一個媒人,難道今日不會篡改逝者遺筆。”
“就是,就該讓那書院學生來念!”
“讓那學生來念!”
……
馮知府看看一旁委屈尷尬的師爺,又看了看群情激奮的百姓,終是無奈又無力的搖了搖頭。
他本想藉此攀附謝家以求庇護,奈何這謝家嬌女實在是太能惹事,他如今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護不住了。
於是他大手一揮,還真就將那封血書給了那書院學生。
很快大家便聽到了學生的朗讀,那看向謝家護衛家丁的表情也愈發憤慨。
雲香並未在信中寫什麼過激言論,相反她還在不停的向謝晚吟等人道歉。
據信中所說,她也是無意之中撞見了謝晚吟與蘇樺的事兒。
她畢竟是蘇樺的母親,自然希望自家兒子能正大光明的與人結合,而不是偷偷摸摸怕這怕那的。
同時她也承認她不是什麼好人,她就是看中了謝晚吟的家世,覺得自家兒子能從這事中獲得不少好處。
所以她也就自作主張,讓媒婆上門提了這個親,想要將這是稍稍鬧大一點……
畢竟蘇泉出逃之後,他們家也就剩他們母子二人,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了。
只是她也你想到謝晚吟會突然尖叫,從而引得所有人往宅子裏跑,直接將這事兒曝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她知道謝晚吟定是不願與她兒子在一起的,所以她真的很抱歉,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希望她的死能將此事徹底平息。
她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謝家放過蘇樺,讓蘇樺還能安安穩穩的在青州生活。
聞言的鳳曦拍了拍手,忍不住站在雲香的立場說話道:
“我都以死謝罪,說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了,你謝晚吟若不把我兒子娶了,這事兒可就沒完了哦~”